第二一七節 雞鳴寺
柳如是又掩嘴笑道“夫君還算是在松江府開碼頭的呢。連董其昌老先生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就是松江華庭人,為官致仕之后也住在松江,可以說是夫君的鄰居呢!” 姬慶文聽了這話,笑道“那這件事情就好辦了??磥矶洳乾F在禮部尚書徐光啟的同鄉,我同徐大人又是莫逆之交,有了這層關系,別說是提個書名了,就是給你寫篇序言大概也不是什么難事?!?/br> 柳如是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燦爛,說道“董其昌老先生的文名,可比錢先生高多了,還是當過先皇老師的人,要是他肯垂青給我的詩集寫篇序言,那可真是……夫君可別誆我喲!” 姬慶文瞧她這副笑語嫣然的模樣,方才對柳如是的那一絲半點的懷疑和忌憚瞬間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姬慶文厚著臉皮將柳如是抱在懷中,口中問道“那我又要問了,我這樣幫你做事,你要怎樣報答我呢?”便在柳如是的半推半就之下,成就了一番好事。 第二天,因還有許多要緊事在身,姬慶文早早從“群玉院”里離開,叫上李巖、李元胤兩人,又招呼起進城的兩百軍士,押送了三百匹綢緞,專程到南京城北邊的燕子磯碼頭,將這些進貢綢緞交接給河道總督衙門,由其向京師轉運。 辦完了這件不要緊的正經事,姬慶文便能去辦那件要緊的不正經事了——去拜見新任市舶司提舉沈良佐。 因市舶司是崇禎皇帝親自下旨新設立的機構,在機構管轄上直屬于內廷司禮監,因此沈良佐同南京城里任何一個官員、任何一個衙門都沒有上下隸屬關系,故而他既沒有居住在驛站之中、也沒有在南京守備太監行轅中借宿,而是居住在雞鳴寺中。 南京雞鳴寺乃是一處古剎,又是一處名勝,隔著南京城墻便同玄武湖相對,另一邊則是熱鬧非凡的宣武門、鼓樓、新街口等處,不愧是一處鬧中取靜的好所在。 姬慶文在李巖和李元胤的陪伴下,來到雞鳴寺山門之時,卻見雞鳴寺內內外外都被官兵看護起來,聽口音,這些官軍應該都是從京師過來的。 李元胤仗著身上穿著飛魚服,上前詢問情況,這才確認沈良佐果然就在雞鳴寺中,而這些兵士也確實是京營的官兵。 他們之所以能攻從京師南下來到此處,乃是因為崇禎皇帝覺得經營港口總要同外國人打交道,而外國多為蠻夷, 未必不會橫生事端,故而特旨點了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中精銳共兩千人,隨沈良佐南下赴任。 沈良佐原為司禮監提督太監又暫攝過京師九門提督,本來就懂一些軍務,身邊有了兵馬自然也就有了底氣,故而欣然領旨,領著這兩千人馬一同經南京至松江府赴任。 姬慶文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搖了搖頭,嘆息道“京營保密也太松懈了,一個錦衣衛就能將所部人馬、由來任務、領軍將領全部套問出來,豈不是太隨便了些?” 說著,姬慶文隨即緊鎖著眉頭對李巖說道“我還以為沈良佐是單槍匹馬過來的呢,沒想到居然還帶了兵來,這可就不好對付了?!?/br> 李巖把玩著一把昨天在夫子廟買來的折扇,笑嘻嘻說道“姬兄怕什么?京師營有多少本事,你還不知道么?他手里有兵,姬兄手里一樣有兵,調過來長長聲勢不就行了?” 姬慶文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去年京師一戰,除了最后左安門最后一戰中動用了一些神機營的兵馬之外,京營官兵始終躲藏在堅固的京師城墻之內,沒有本事、也沒有膽量同城外的滿洲八旗精銳野戰交鋒。 因此來看,京營官兵的戰斗力,最多同尤世威、侯世祿手下的昌平兵、宣府兵相提并論,遠遠不及姬慶文麾下的“明武軍”、袁崇煥帶領的“遼東鐵騎”,甚至比起盧象升臨時拼湊的“天雄軍”都頗有不及。 姬慶文被李巖這一句話點醒,立即吩咐李元胤道“李指揮,你腿腳快,就說是我的命令,要在城里的二百兄弟,全副武裝,都跑到這里來,給我撐撐場面?!?/br> 李元胤性格偏謹慎穩妥一些,覺得姬慶文這樣做,很容易引發兩軍對峙乃至斗毆,因此再三同姬慶文確認了一下,這才跑去夫子廟傳“明武軍”那兩百將士過來。 姬慶文和李巖則乘著這個機會,在雞鳴寺門口選了一座小茶攤,一邊靜候所部將士過來,一邊仔細觀察雞鳴寺的動態。 只見沈良佐從京營帶過來的兵馬大約分成兩班人,每班一千人不到,煞有介事地將雞鳴寺關防得頗為嚴謹,讓南京城內一座本來香火頗盛名剎,變得冷冷清清,只有幾個挑水的和尚低著頭默默進出山門。 過了小半個時辰,李元胤終于回來了,身后果然帶著那剛剛押運完綢緞的兩百鄉勇團練。 而這些人也果然依從姬慶文的命令,個個腰佩倭刀 、肩背火槍,有幾個手里還拿著盾牌、狼筅等物。 于是姬慶文讓他們稍微休息一下,便在自己身后列隊,跑到雞鳴寺山門之前叫門。 守衛雞鳴寺的那些京營官兵早就遠遠瞧見對面茶攤的動向,見這兩百人的隊伍靠近過來,立即集結起四五百人,同樣山門之外列隊,同姬慶文所部“明武軍”對峙起來。 姬慶文穿越到明朝之后,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面對這樣的小場面他完全沒有慌張,輕咳兩聲算是清了清嗓子,朗聲問道“哪位是領頭的?請出來說話?!?/br>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陣中一個身著從五品服色的軍官邁步走了出來,朝姬慶文拱了拱手,說道“原來是蘇州織造提督姬大人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姬慶文聽了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名武將,只見他臉生得很,卻又似乎是在哪里見過,便只能回禮道“這位將軍,下官沒有通報姓名,你怎會認得我的?卻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那鎮撫又拱手道“姬大人是何等樣的貴人,自然不會認得末將了。末將成義,乃是神機營從五品鎮撫,去年京師一戰之時,跟著姬大人在左安門里也打過幾槍,見識過大人的厲害?!?/br> 姬慶文這才恍然大悟,似乎確實是在左安門內那條花了三十萬兩白銀,一個時辰之內就挖掘成功的那條壕溝里頭,看過成義的這張臉。 一同經歷過生死,這樣的關系自然不同尋常。 于是姬慶文同這成義自然多了幾分親切,說道“原來是成將軍,都怪下官當時忙于戰事,在京師時候沒能同成將軍打個招呼。不過成將軍既然跟著來了松江府,那下官自然是要盡地主之誼的,將軍到時候有什么困難,盡管開口就好?!?/br> 這樣的好意,成義自然是卻之不恭,忙又作揖道“那就承蒙姬大人關照了?!?/br> 姬慶文又同他謙遜兩句,終于把話引入正題,說道“那就勞煩成將軍跑一趟,請向沈良佐、沈提舉通報一聲,就說我姬慶文求見?!?/br> 成義先是答應了一聲,又道“大人,現在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公公也在雞鳴寺里同沈公公會面,現在大人進去,會不會有所不便?” 沈良佐的路數,姬慶文還沒有吃透;同樣,韓贊周的路數,姬慶文也一樣沒有吃透。 要同時對付兩個不明底細的太監,似乎有些困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