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年靈芝上

    天地在旋轉，陽光被拉扯得支離破碎，一個高大黑影鋪天蓋地撲過來，凌威在一陣心驚rou跳的恐慌中驟然驚醒，全身被冷汗濕透，手腳軟綿綿無法動彈。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記不得多少次從這樣的夢中驚醒，那一份恐懼似魔鬼般纏繞著他。

    緩緩走下床，用一條干毛巾擦了擦汗水，床頭柜上有一個不大的鏡子，湊過去，出現一個滄桑的臉頰，短短的胡須有點凌亂。慢慢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褪了色的相片，一個英俊瀟灑的年輕面孔，二者相比，天差地別，眼中露出一絲無奈，輕輕嘆息一聲，看了看窗外，天已經大亮，不過不會有人來打攪，這個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凌威的習慣，不出門絕對不允許別人喊叫。

    打開一個小電磁爐，把一張膏藥在爐子上烤熱，貼在左腿的小腿骨上，然后緩緩躺下，等待著痛入骨髓的那一刻，耳中再次響起那個溫和的聲音：“孩子，你是粉碎性骨折，情況還很糟糕，現在的醫學都是截肢，要想站起來就要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br>
    “我愿意每天承受一次，直到痊愈?！绷柰坪踉俅温牭阶约旱穆曇?，一間小草屋里，他正面對著一個中年婦人。對于一個躺在床上兩年的病人來說，站起來是多么難能可貴，他寧愿受盡世間的一切痛苦。

    “這個藥方或許不太完善?！敝心陭D人微微嘆息，略顯蒼白的臉頰浮起一股迷茫：“許多用過的人都無法承受痛苦而放棄，寧愿一輩子躺在床上?！?/br>
    “要是不能站起來，我寧愿死?！绷柰髲姷氐纱箅p眼。

    “好堅強的孩子?！敝心陭D女不知是贊賞還是惋惜，慢慢把一張張膏藥貼在凌威的腿和胳膊上、、、、、、、、、一陣鉆心的疼痛驟然從小腿上升起，和回憶重疊，把凌威拉回現實，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痛得哼了一聲，臉上的肌rou扭曲著，那種疼痛如潮水般一浪接著一浪，無休無止。

    ‘痛則不通，通則不痛’，中醫稱這種痛的感覺叫氣沖病灶，就如同水流沖擊於塞的河道，是病體恢復的必經之路。凌威所用的膏藥能恢復肌rou和粉碎的骨骼，人體結構再生的痛苦也是難以想象的。

    許久，痛苦慢慢減輕，趨于平淡，凌威挪動幾乎虛脫的身體，慢慢爬起來，換了一身衣服，拉開門，迎著清新的空氣深深吸了一口，忽然覺得活著是多么美好，內心深處都不敢觸及過去幾年的痛苦記憶。

    “凌威叔，吃飯了?！毙』⒃趯γ娣块g探出頭來，大聲招呼，華月聽到小虎叫喊，也從對面出來，快步走進凌威的房間，把凌威換下的衣服抱起來準備拿去洗，略微奇怪地皺著眉頭：“你怎么經常出汗，每天衣服都濕得跟掉進河里似的?！?/br>
    “體虛，有點盜汗?！绷柰α诵?，很開心：“要不了多久就會好了?！?/br>
    “多穿點衣服，小心著涼?！比A月瞄了凌威一眼：“吃飯去?！?/br>
    早飯倒是挺豐盛，稀飯，包子，還有一只燒好的整雞，小虎剛伸手去拽雞腿，華月在他小手上拍了一下：“你凌威叔身體不好，那是給他補身子的?！?/br>
    小虎立即縮回手，目光依依不舍地看著雞腿。凌威笑著把一個雞腿扯下來遞過去：“小虎吃，吃飽了和叔叔出去擺攤?！?/br>
    “還不快點謝謝叔叔?！比A月微笑著拍了一下小虎的腦袋。

    “謝謝叔叔?！毙』⒆炖锟兄u腿，說話含含糊糊，惹得凌威和華月哈哈大笑。

    日子很平淡，平淡得月明風清，五天轉眼過去了，凌威的腿利索了許多?；蛟S華月每天調理好的緣故吧，臉色也紅潤了起來，擺攤的時候大帆布包也不用小虎抬著，一個人背在肩上。每天下午還是在大虹橋的那個地方擺攤，沒人的時候，凌威就拿著報紙一邊看一邊教小虎認字，小虎漸漸也能讀上幾句，就是錯別字連天，橋上不時傳來爺倆的笑聲。

    “謝謝你?！笔徎〝D進人群，把一大包禮品放在凌威的攤子旁邊，忽閃著大眼睛，微笑著。

    “什么意思？”凌威抬起頭看了看。

    “上次你救的那個小孩是我侄女?！笔徎ㄕZ氣格外溫和：“我代表嫂子謝謝你?！?/br>
    “舉手之勞?！绷柰肫鹉翘斓氖?，微微笑了笑：“何必破費?！?/br>
    “還有?！笔徎⊕吡艘谎鬯闹車娜耍骸俺嵔阕屛覇栆幌履阗u的真是千年靈芝嗎？”

    “是與不是說了你也不懂?！闭f完，凌威低下頭幫一位胃病的老大爺配藥，分幾包包好，遞過去：“一日一劑，三碗水煎一碗?！?/br>
    “多少錢？”

    “二十?！绷柰焓纸舆^錢，轉臉看著另一位中年婦女：“你的病不是好了嗎，又來干什么？”

    “我是介紹別人來的?！敝心陭D女把一位年輕女子拉到身前：“她經常牙痛，反復發著，去了好幾家大醫院都沒有徹底治好?！?/br>
    年輕女子嘴角有點歪斜，半邊臉看出明顯紅腫，俗話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就能明白。

    “我先給你止痛?！绷柰贸鲆桓y針，迅速扎在年輕女子右手虎口的合谷xue上，合谷xue是人體奇xue，有鎮靜止痛，通經活絡，清熱解表。主脈浮于表，傷寒大渴，發熱惡寒，頭痛脊強，耳聾，下齒齲，喉痹，面腫，唇吻不收，口噤不開，偏正頭疼，偏風，風疹，腰脊內痛。等功效。

    “留針一會就不痛了?！绷柰疽庋劳吹哪贻p女子站到一邊，開始打量另一位老大爺的臉色，。并且詢問一些飲食起居詳細情況。

    “楚韻姐，你自己來問吧?！笔徎ㄒ娏柰恢泵?，不耐煩地轉過臉：“各位讓一下，讓楚醫師進來?！?/br>
    圍著的人散開一點，楚韻身穿淡紫色衣裙出現在凌威面前，凌威微微一笑：“楚醫師?！?/br>
    “你認識我？”看凌威親切的笑容，楚韻微微感到奇怪，上次好像并未特意向他介紹過自己。

    “心臟移植的主刀手，哪個不知?！绷柰焓秩∠卵劳磁邮稚系尼?，笑著說道：“你可是醫學界名人了?！?/br>
    “是那個開刀的楚醫師?！比巳豪镉腥烁`竊私語：“她也相信江湖游醫這一套?！?/br>
    “什么游醫不游醫?！庇腥朔磳Φ厝碌溃骸爸灰苤尾【褪呛冕t生，這個江湖小郎中最近在附近可有名了?！?/br>
    “小虎，可以把千年靈芝拿給我看看嘛?！睂τ趧e人的議論，楚韻只是付之一笑，細腰微彎，低頭溫和地看著小虎。

    小虎望了望凌威，凌威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給她看看?！?/br>
    “你可要小心點?！毙』拇蠓及锬贸鲆恢觎`芝，一臉嚴肅地吩咐著：“這可是很值錢的?！?/br>
    “阿姨知道，小虎乖?！背崘蹜z地在小虎小臉蛋上輕輕拍了一下，拿過靈芝，凝眸仔細觀看，圍觀的也有許多人好奇地瞪大眼，可是卻看不出什么特別，普普通通，像一個蘑菇，只是顏色深了一點。

    凌威從中藥里抓起樟腦，龍骨，透骨草和一些甘草，遞給牙痛剛剛緩解的姑娘：“研細浸入高度白酒中，然后點燃酒，如酒度數低點不燃可先加熱白酒后再點燃，待火自行滅后，酒稍冷卻即口*含藥酒汁30分鐘左右，浸泡痛牙，，最好晚飯后應用，藥后不可吃東西，否則易損牙床，藥汁也不可吞下，含浸后吐掉！”

    “謝謝?！蹦贻p女子把二十元錢遞給小虎，一臉高興地走出人群。凌威剛彎腰給一位患者拿膏藥，耳邊響起一個青年人的聲音：“看來還真有兩下子，生意興隆?！?/br>
    凌威抬起頭，說話的是一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鼻直口方，眉目還算秀氣，嘴角的笑容有點不屑，他身邊站著一位姑娘，亭亭玉立，五官小巧勻稱，靈秀自然，披肩的直發光澤黑亮，典型的江南美女，在一男一女身邊站著一位老人，精神矍鑠，是‘保和堂’的老中醫和長春。

    “這兩位是我們保和堂的少東家。陳云宇，陳雨軒?！焙烷L春的介紹聽起來有點別扭，不過大伙都聽明白了，兩個保和堂的接班人。

    “兩位有何貴干？”凌威對中藥鋪格外感興趣，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陳雨軒面色冷清，但有一種柔和水潤的光澤，笑容也像清澈的湖水。凌威微微一震，這是古書記載的天生陰脈嗎？這種女子可是千年不遇，天地分陰陽，陰生萬物，天生陰脈據說血液都可以入藥。

    “我們是來看看千年靈芝的?！标愒朴钜娏柰⒅约簃eimei看，略顯不悅，身體移動了一下，擋在陳雨軒面前：“聽和叔說你這邊有，我想見識一下?！?/br>
    “在楚醫師手里?！焙烷L春聲音和藹，帶著一股長輩的溫和。

    “您認識我？”楚韻轉過臉，詫異地看著和長春。

    “現在醫學界有幾個人不認識你?！焙烷L春笑著說道：“心臟移植的主刀手，建寧市的驕傲，為億萬富豪成功進行心臟移植?！?/br>
    “億萬富豪?！绷柰p聲念叨一句，臉上的表情變了變。

    “和老過獎?！背嵜济珡潖?，笑得很溫和：“您的大名我爺爺時常提起過，說你是中醫界的驕傲?！?/br>
    “那是老一輩抬愛?！焙烷L春客氣著指了指楚韻手中的靈芝：“楚醫師也對靈芝有興趣？”

    “不，是我們院的老中醫石老先生感興趣?！背嵍⒅`芝的根部仔細觀看，據說是長在懸崖上一些腐爛的植物里面，應該找到蛛絲馬跡。

    “也不知真假，管不管用?！标愒朴钅抗馄持`芝，他也是聽和長春說的，雖然自己不識貨，但和長春做事嚴謹認真，值得信任，不過想買東西就要先批評一通，這是做生意的基本特點。

    “管用，管用?！绷柰攘诵×?，石蓮花對他立即改變了看法，害怕別人不信任凌威，脫口說道：“我侄女小玲因為腦部缺氧昏迷不醒，喝了兩小片靈芝湯就醒來了?！?/br>
    說完，石蓮花指了指靈芝被削去的地方：“你們看，刀痕還在?！?/br>
    “不要多嘴?！背嵼p輕用胳膊抵了一下石蓮花，向凌威微微一笑：“這株靈芝我要了?！?/br>
    “慢?！标愑贶幒鋈婚_口，聲音帶著微笑，可聽起來有一種如水般清涼的感覺：“楚韻jiejie，這株靈芝是和叔叔幾天前就問好價的，總要講個先來后到吧?！?/br>
    “我有急用?！背嵙嘉?，輕聲說道：“心臟移植必須找到一個最有效的方法來解決免疫排斥問題，石老醫生關照務必找到靈芝?！?/br>
    “對心臟移植是否有效還是未知數?！标愑贶幬⑽⑿α诵Γ骸拔覀冑I回去也是治病救人，還是應該先賣給我們?！?/br>
    圍觀的人見雙方爭執起來，立即知道這靈芝不是凡品，都精神一振，伸著脖子觀望，引來了更多人駐足圍觀。

    “不要爭了?！绷柰紤械卣局毖?，淡淡說道：“誰有現錢我賣給誰?！?/br>
    “我有?！标愒朴羁粗嫔珵殡y的楚韻和石蓮花，得意地拿出一沓嶄新的鈔票：“這是一萬，朋友請過目?！?/br>
    “我可真的是急用?！背嵭沱惖哪橆a上露出一絲焦慮，略帶祈求地看著凌威線條硬朗的面孔。

    “一萬？”凌威搖了搖頭，拿著靈芝旁邊的小牌子晃了晃，面色平淡：“好像不夠?！?/br>
    “八萬多?！标愒朴铙@叫了一聲，把臉轉向和長春“和叔，您不是說八千多嗎？”

    “上次我來的時候確實是八千八百八十八?！焙烷L春狐疑地望著凌威。

    “您究竟看清楚沒有?！标愒朴钚宰颖容^急一點，語氣略顯不悅。

    “不怪這位老人家?！绷柰f道：“價錢是剛剛漲起來的?！?/br>
    “為什么？”陳雨軒臉色冷清，但給人一種潤澤的滋味，如淡淡流水，自然毫無做作。目光亮麗，帶著一股坦誠：“你是行醫之人，如此昂貴的價格，哪個病人消受得起?！?/br>
    “我自己入藥，靈芝可能分文不取?！绷柰抗馍陨粤鑵枎追郑骸暗?，買賣可就不同了，貨在我手里，價錢我來定，買不買，隨你的便?！?/br>
    “你這簡直就是*?！标愑贶幜嘉?，靈巧的鼻翼輕輕扇動，顯得幾分氣惱，她家傳的中醫技術首屈一指，尤其擅長婦科和小兒科，在江南一帶都是小有名氣，還沒有哪個賣藥材的和她如此針鋒相對。

    “姑娘，你錯了，這不叫*?！绷柰淅湔f道：“這叫奇貨可居?！?/br>
    “奇貨可居?！标愑贶幉恍嫉剜倭肃僮欤骸皟r格堪比黃金，誰來買?！?/br>
    “我買?！标愑贶幵捯魟偮?，身后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音調不高，卻有一股天然的威嚴。

    第七章 千年靈芝（下）

    一支小小的靈芝，八萬多，確實抵得上黃金的價格，別說陳家兄妹，就是圍觀的人都覺得凌威的價格有點離譜，驟然聽到有人要買，目光唰地一下都轉了過去，人群也散開一條路，有人發出低聲驚呼：“夏侯公子?！?/br>
    落入眼簾的是四五個年輕人，肩膀都明顯寬闊地張著，西服領帶配著微微凸起的肚子，一群家財豐足的年輕公子哥。領頭之人長方臉，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白皙的皮膚，算得上一個標志的男人，嘴角一顆大黑痣，沒有顯得難看，倒有幾分端正大氣，他就是夏侯公子。

    在建寧市，居民可以不知道市長是誰，但不會不知道夏侯公子是誰，他原名叫夏侯共治，有治理天下的意思，共治和公子的音差不多，人們叫順了嘴，他的真正大名倒是被忘記了。

    夏侯公子在繼承家族原來的服裝業之后，迅速進軍各種服務類的產業，短短幾年，在建寧餐飲娛樂方面創下了巨大的業績，在市中心經營著最豪華的開源娛樂場，是有錢人消費的首選場所，在建寧許多小老板都以能夠進開源痛痛快快消費一把為榮，當然價格也是不菲。

    凌威不是建寧人，對夏侯公子的大名還是比較陌生，不過看幾人身邊的寶馬車和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也猜得出是有錢有勢之人，伸手拉著有點驚恐的小虎，靜靜掃視著面前的一大群人。

    “靈芝在哪？”夏侯公子語氣不容置疑：“拿來給我?！?/br>
    “你買靈芝干什么？”凌威聲音平靜，目光平視著。

    “送人?！迸赃呉晃磺嗄甏舐暼碌溃骸澳阒还苜u東西，干什么用，你管得著嗎？”

    “我在和這位夏侯公子說話?！绷柰沉艘谎壅f話的年輕人，只見他五官還算端正，就是目光略顯猥瑣，帶著一絲殘暴的意味?？雌饋砭陀悬c不舒服，凌威冷冷說道：“你是誰，不買不要插言?！?/br>
    “我是誰？你還問我是誰?！蹦抗忖嵉那嗄暌娏柰徽J識他，似乎受到了侮辱，大聲叫道：“你不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這個開源娛樂城的副經理兼保安隊隊長，王開元?！?/br>
    “失敬，失敬?！绷柰戳丝磭^眾人，一個個眼色都有點畏懼，立即知道眼前這個王開元是什么貨色，一個狐假虎威，飛揚跋扈的走狗罷了，調轉目光不再理他，對夏侯公子微微笑了笑：“對不起，已經被被人買走了?！?/br>
    “誰？”王開元大聲說道：“剛才不是還說沒人買嗎？”

    “她買了?！绷柰噶酥竿ねび窳⒌某嵐媚?。

    “小丫頭，靈芝拿過來?！蓖蹰_元看到楚韻手中的東西，眼睛立即亮了起來。

    “總要有個先來后到的吧?！笔徎ú环獾厝铝艘痪?，不過聲音很小，有點后勁不足。

    “沒你說話的份?！蓖蹰_元粗暴地瞪了一眼石蓮花。

    “你想干什么？”楚韻冷著臉大聲說道：“光天化日，你還敢搶不成?！?/br>
    “我就是搶又能怎么樣?！蓖蹰_元露出不可一世的嘴臉，在夏侯公子面前，他可不能示弱。

    “不得對楚醫師無理?！毕暮罟雍鋈坏统恋睾浅饬艘宦?，王開元微微一愣，仔細看了看楚韻，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你就是做心臟移植的楚大醫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