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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裳發現人的忍耐力并不是隨著性格伊始形成時所定型,這種力量居然會隨時間、心智、閱歷,持續鍛練加成。 一樓大廳是開放式格局,從大門玄關進門左轉是一個木制垃圾桶,敞口型。 每每裝滿垃圾的垃圾桶,仿若一個醉漢在彎腰嘔吐,將滿滿的嘔吐物系數釋放。 除了這個垃圾桶,之后一路都是延伸的空間。 廳堂,廚房,兩間臥室,再然后是通往二樓的樓梯間,便沒有別的任何奇怪的裝飾品。 大廳的燈昏黃幽暗,光線呈現橙黃色跳躍式燭火。 她想,這座房子的設計師參展的風格是中國上世紀九零年代爐火掛壁風。 餐桌對面的男人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任何憤怒夸張,例如恨不得想要將她脖筋咬斷的憤怒狼性,他手上握著兩條細細的筷子,動作笨拙得更甚從前,可吃得專注認真。 捻起食物時的動作不見一絲猶豫,咀嚼時眉心皺起小山丘,比她這個“廚師”還要認真品嘗。 在做飯前點燃的餐桌蠟燭,燭火張狂的搖曳著即將吞噬燭臺。 一縷風,趁紗簾揚起而溜進廳內,靜時,只留下幾縷裊裊向上沖天的青煙。 他放下餐筷,木質筷碰上筷托發出頓挫音。手摸進右胸膛上衣口袋,在找煙。 口袋深,食指中指左右互捻沒抽出煙,眉頭皺,不耐煩了,煙盒直接抽出,一甩桌上。 挾出一支煙,卷進嘴里,低頭點煙時壓著眉眼。 尚裳安靜的在吃東西,其實說是在吃,但心情也就那樣了。 身旁這么個人,既不發火也不是什么好臉色,沉沉看,哦不,準確是盯。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漢語言文字千變萬化卻又相融不變,看和盯的情感意義不同,表達程度上也各有分缺。 筷夾攪著燉土豆一塊一塊捻,等她略微抬眼皮時,男人已轉身而起,留下一個魁壯的背影。 等他再出現時,身后跟了叁、五個黑衣男人,黑墨鏡,黑襯衫,膚色比亞洲人更深,比東非黑人略淺。 他們手上扛著露出一頁頁紙張的文件袋,還有行李,跟著男人徑直往樓上走。 最后跟進來的是梁叔,兩手緊緊抱著張牙舞爪的啊喵仔,若不是房契在她手里,她竟都不敢相信這是她全款買的,且整理了兩天多衛生的房子。 沾滿土豆泥屑的筷條此刻被她用兩排緊密齊整的細齒啃咬,她眨了眨眼,嘴下持續用力。 “啊裳小姐?!绷宏惐е鴴暝鷽]那么厲害的啊喵仔一臉苦笑,周身狼狽。 過去在香港時候因職務,他長年出入宅子,小貓知曉他氣味,今早逗她時竟給抱。 路上這祖宗貓可就一刻也不消停。 不知道是否暈車了,或為涼了冷了餓了,抑或動物天性敏感,知道爸爸接她去見mama了,鬧挺。 那小利爪子是一點也不知道收,他內襯是他老婆給他挑的多層棉襯衫,也被這祖宗一爪劃破口了。 尚裳瞧他脖頸幾道劃痕,內白襯褶皺、劃口,傷口偶見血絲,不由得多有同情梁叔,想他年紀如此了,竟還受這么些苦。 嘆息一聲,伸手,“給我罷?!?/br> 喵仔天不怕地不怕,也就怕她了。有時候連它爸爸,它也會蹬上幾腳。 可對她不會,因為尚裳自己從前脾氣也恁壞。只是,因為那時候有人寵。 “這么壞?!?,她板起臉故作怒容,手掌輕拍貓咪腦殼,指尖捏它后頸,提溜進懷里。 “一段時間沒見脾氣又壞了,嗯~,壞貓,是不是啊你,壞貓貓,不準撓人!”尚裳手握貓咪前肢抬起又落下,教育。 啊喵仔認得她的氣味,原本下垂的尾巴上卷搖擺,也活躍了,小嘴喵喵喵個不停,不時撲上來蹭她鼻尖,眉眼,唇周。 仿若剛洗過澡,身上香波氣味還有些綿長,軟綿蓬松的干凈毛發輕輕拂過她的脖頸,癢的她用力抓緊了貓咪。 “啊裳小姐,下周六吉,我辦酒席子,在香港,你來罷……” 尚裳抬起眼眸,梁叔站在她面前,領子破了幾口子,眉眼還是記憶里那個溫慈的兄長樣子,現下眼里的期盼溢滿開。 她莫名感到心酸。 時光記憶里的任何人都要開啟人生的另一段階段,原地踏步的人也恐怕只剩下她了罷。 “好?!鄙猩腰c頭。 話音落,男人手插兜,面色還算安虞從她身后走過,一行黑衣人跟著他走出門,手上已然空空,梁叔見狀朝她笑笑,跟著離開。 ———— 額…… 薄司:臉皮厚的人才有地方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