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中)布局
在柯余聲無窮無盡的比特幣誘惑之下,汐仔退出了暗網拍賣。 其實這步棋很險,萬一對方知足了,或者察覺不對,卷款逃跑消失不見也是有可能的??掠嗦曉缇驮O想過,他設計了一套難以被破解的密碼協議,聲明如果試圖破解,系統會自動撤銷轉賬,而真正的密碼,他會在線下交易時給他,當場輸入確定轉賬,否則他只能拿到10%的比特幣——那數目也不小,但用10%和100%比較,用一擲千金的大老板和幾千幾萬就打發他們的人相比,對方本身就與亡命徒一般,很難忍住誘惑,多數都會冒險一試。而且,隨著監管更加嚴格,他們出手“貨物”也更難了,能有這種大主顧,是他們的榮幸。 柯余聲獲得了他們的臨時郵箱,動態ip與假身份辦理的手機號。汐仔的ip就算是真的,也只能大致說明他本人當前的位置,至于梅姐,恐怕才是線下交易的大人物。不過可以提前盯著這片區域。 打拐隊聯系了相關單位,允許柯余聲接入鏡像數據庫,實時追蹤定位相關人員,和鐵路客票那邊也軟磨硬泡,在近期上千萬條與本地相關的記錄里查找,重點關注頻繁往來的條目。由于這些事情涉及公民隱私,極易引起輿論問題,他們也只能是暗中查探——至少比柯余聲直接黑進去強。 大數據在新時代打拐中擁有著強大的能量,只不過數據的清洗篩選實在是太難了??v使柯余聲天才,在現有基礎上整出幾個算法模型,那也得依靠精英團隊的力量與超強的處理器,沒日沒夜一遍一遍地在那里篩數據,粗篩,細篩,身份核對……這已經比人工快很多了。 勤勤懇懇的打拐隊仍舊在本地與周邊持續走訪,幾十名偵查員翻山越嶺,走壞了好幾雙鞋,抓回來幾個賣自家侄子侄女,又賣鄰居兒子的,也攔下了差點被賣掉的孩子,批評教育了想買孩子的人。 大家都挺拼命的。 “電話卡定位在城西南的郊區,基站數量太少,信號不穩定。那邊一直都挺亂的吧?!?/br> “對,有很多破工廠廠房,之前化工廠爆炸,燒了好多天,緊急撤離了居民,本來人就不多,出事之后基本就荒廢了,旁邊村子里可能還有點老人,有個村委會,化工廠周邊就不行了。上頭準備明年組織立項,專人處理,恢復成宜居空間,加強治安的計劃也上了,準備劃幾個派出所,得派些人去清場,局長那邊還心煩著呢?!?/br> “那邊天網監控怎么樣?” “大路上有監控,小路上基本壞了,或者被他們拆下來賣掉,因為太偏,又是都市傳言中的切爾諾貝利,也沒什么人去管?!?/br> “回頭行動的時候我可以把已有監控接過來,走局域網,方便觀察?!?/br> “好?!?/br> “那什么,我可能又要做件違法亂紀的事?!?/br> “嗯?” “在那邊弄個降頻器,反正那邊信號不好,掉到2g也挺正常,然后嗅探一批短信。這個電話卡應該是梅姐的,她肯定得和汐仔聯絡。到時候把內容和號碼劫持下來,把汐仔等相關人員也鎖定上?!?/br> “哦……” “就算那倆反偵查能力強,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雖然可能會被說侵犯公民隱私——我可以來擔這個犯罪責任,撐死了關我幾天幾年的,你們要愿意給我說話也行?!?/br> 柯余聲這個走偏門搞技術和打拐隊有那么點沒共同語言,不過這不影響進度。 他嚼著愛心餅干,思路轉得更快了呢。 另一邊,謝盡華也沒閑著。 柯余聲已經結合諸多懸案證詞與都市傳說,給他塑造了一個國際人販子的形象,人稱“文哥”,曾經是理發店的kevin老師,犯下過用剪刀連環殺人的案子,改頭換面潛逃數十年,偶像是jack the ripper。身長八尺,長發及肩,早年因為混黑打架被打聾一只耳朵,習慣性佩戴助聽器,實際戰力超群,三拳干翻壯漢,常年一套深藍西裝,戴個墨鏡,最愛叼著中華煙,用著皮革煙草男人味的古龍水,口頭禪“跟誰倆呢”…… 柯余聲扶著額頭,似乎在憋笑。 我的謝先生……變成了中二的□□大哥謝先生!這設定有點帶感! 跟大牢里暗中觀察卓思飛等一系列兇神惡煞的犯人行事日常的謝盡華表示,他可以。 交易的日期定在4月,柯余聲單方面認定行動代號叫zero hour,意為重要時刻。 他用水漲船高的虛擬幣誘惑汐仔,要求他們主子出面,為表誠意,自己這邊,主子文哥也會親自去。 “最近查得嚴格,抓了不少,你們最近也別再犯事,省得把人招惹過來。有多少,帶多少,說的是兩個,要是都養得白白嫩嫩,我們一趟收走。之前的幣,再加上現金,怎么樣?” “打拐的真麻煩。行,電話,郵件,都是臨時的,以后想長期交易,現場談判!我們梅姐保證會去?!?/br> 柯余聲等人作為行動保障組提前在城西南的通信基站附近駐扎,期間裝作游客及全景地圖采集者查探了當地地形等信息,結合衛星圖,提前建好模型,劃定方案路線。 說是保障,也和后勤有點相似,就蹲點兒盯監視。這里的網絡并不太順暢,用慣了高速網絡的柯余聲眼都直了,要不是場地不夠,他恨不得跳腳,這什么年代了,這見鬼的網速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嗎!而且這只是普通的攝像頭,根本沒接入新版本的天網,太寒酸了,明明隔壁就是國際化大都市,這邊建設得跟倒退二十年一樣……嫌棄! 由于不直接參與現場行動,又是臨時加入的“外人”,柯余聲就很心煩:謝先生這個小乖乖遵紀守法,絕對不可能把正常計劃之外的東西告訴他,可是萬一遇到危險呢?我能不能做點什么? 我想做他背后的眼睛。 他摩挲著那日春庭贈送給他的銅錢,似乎是希望這枚銅錢能夠幫他倆心靈感應一下。干脆把他掛脖子上吧,貼著心口,再冰涼也會被捂熱的呀。雖然有點銅臭味。 等到行動當天,柯余聲按捺不住,再次無組織無紀律。他揣著個改裝平板和諾基亞,開輛破自行車,騎出去二里地,從駐點溜了! 麻蛋!網這么卡,什么都看不到,而且謝先生的定位也在不正常漂移,還在駐點就收不到他們的無線電通話信號,還好提前動了點手腳,切到自定義的局域網,只要距離夠近,視頻信號傳入嗖嗖的! 危險?這地方確實危險,可能藏著幾個大本營。不過這回來的不僅僅有阮萌閆卉茹,還有特警部隊埋伏,估計是想一次性把這邊清掉。沒事,自己絕不會給他們添麻煩! 我只是……預感不太好,想要親眼見見謝先生。 謝盡華這回的妝容打扮讓人一見就不寒而栗。國際間做買賣的人販子,那一定是城府深沉的心狠手辣之輩。也許外表不那么容易引人注目,但內里與氣質定然不同凡響。 微微染成棕黃色的長發垂到肩膀,恰好可以擋住他左耳中的助聽器——實際是耳機與監聽器。狹長的眸子被墨鏡牢牢遮住,讓人更加看不透。眉尾有一道小小的刀疤,雖小,卻驚險,當初幾乎要扎進眼皮里。 薄唇中叼著一支剛點燃的煙,正徐徐地冒著絲絲縷縷。他自然地吐出口白花花的煙,吞云吐霧之間,抬起胳膊看了眼時間,冷哼一聲。機械表銀色的表盤下壓著一只蛇的刺青,應該是從手臂蔓延過來。青幽幽的鱗片應該是剛補過色,艷得扎眼,血紅的信子則營造了詭異的反差。 他一身藍色西裝配上高雅的寶石配飾,很有國際范兒,布料與亮閃閃的配飾看起來就很貴,還有這雙锃亮的皮鞋,十足十的像個高富帥的百萬富翁。但百萬富翁絕不會只身一人來到此處。他的身旁放著只旅行包,倒像是來交贖金的……但這分明只是假象。 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搶他的包,分分鐘得斷條胳膊折條腿,能保住腦袋就不錯了。 文哥指尖夾著煙,皺皺眉,接通來自梅姐的電話。 “文哥,你到街口了?” “你們遲到了?!?/br> “不好意思呀,這幾天好像有外人來考察,我們這防著。勞煩您屈尊,往南邊走兩步……” “老子憑什么屈尊?!辈坏让方阏f完,謝盡華立刻無禮地罵起來,聲色俱厲,“晚了還找理由,還讓老子送錢給你?你這多少人值得,被我那小弟吹得天花亂墜把老子請來?你們找削呢不是?” 對面的梅姐聞言連連賠不是,趕緊說馬上叫人下去迎接。 越橫的越能橫行霸道,哪有什么道理?都說拿錢辦事,拿錢,也不一定辦事。黑吃黑的戲份還不多么? 謝盡華靠著燈柱子抽煙,煩躁地抖抖煙灰,臉上顏色十分難看。 過不多時,一個個子不高,身形很壯的青年從遠處跑過來,一路跑,一路在空曠的街上警惕地左顧右盼。 “文哥,梅姐讓我來接應您,不遠,我們的貨都在那邊。您叫我大彭就好!”大彭點頭哈腰。 “我尋思,你們梅姐是不是怕我帶人,整這事兒,???”謝盡華把煙頭往地下一丟,漫不經心地用足尖碾磨著,像是能把人的骨頭碾碎似的,這才長長地吐出口煙霧,輕而易舉地拎起提包,“走?!?/br> “嘿嘿,文哥能干這么多年這行當,我們咋能不信!是我們疏忽,光顧著躲警察了?!?/br> “警察還躲?沒能耐打仗???” “這不是掃黑除惡,管得嚴,貨不好進,都得汐仔給聯系……” “你提這想起來了,汐仔呢?跟你們接頭得講清楚,他那兒這幣咋整,別當我面浪費時間,明天還得飛呢?!?/br> “梅姐是老大,汐仔都聽我們老大的。他主要在網上傳話,不在這邊,一會梅姐來交接。這您甭擔心,我們這分工明著呢,做生意,不就講究個誠信?” “成,你們要敢坑我,看老子現場弄不死你!” 謝盡華跟大彭走著,一面警惕著大彭。他知道周圍建筑里藏著自己人,而這大彭表面服服帖帖,誰知道會不會背后捅刀?很何況他現在手機提著二十萬,真是個絕佳的目標,絕佳的肥羊。 不過,他們總得到地方確定一下他包里確實是二十萬。 謝盡華的耳機里微微傳來一陣細微的異常聲響,只有幾秒鐘。 宋洪亮那邊也聽見了,還以為是監聽器蹭到了頭發。 柯余聲戴著耳麥,把自行車丟在山腳下,抱著平板往山上跑。沒有鋼筋混凝土的阻礙,信號會更好一些,視頻傳輸速度頓時上了個臺階。 山邊的視角也正好可以看到那些廠房,街道,還有謝盡華所在的位置。 他終于可以看到監控,聽到謝先生的聲音了。 而這里的路,最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