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同床共枕眠
柯余聲在五天內發動了數次攻擊,針對對方的網頁、端口、協議、數據庫等多個隱藏漏洞進行了測試性的攻擊,并且制造了三個偽裝者潛入。前兩個都中道崩殂,一個偽裝成別人家的病毒搞個聲東擊西,一個在激發警報后迅速抹除痕跡逃跑,連渣都沒給人剩下。 第三次,他成功竊取了對方的記錄,將信息偷偷傳遞出來,再刪掉自己留下的日志。這種行為確實已經脫離了白帽子黑客的范疇。 他把數據處理打包好,用匿名郵件發過去,已經是凌晨一點多。 合作終止,也不知道還包不包吃???不然就在這里的沙發上湊合一覺吧。 樓道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很輕,卻又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聲音在門口停下,柯余聲做個深呼吸——如果不是謝先生,不要太失望,如果是謝先生,不要太興奮嚇到他。 “余聲?!?/br> 柯余聲做好了兩手準備,卻怎么也沒想到,謝盡華直接叫他的名,輕柔,親切,溫和,簡直是天使的聲音!他忍著上揚的嘴角,“哎”了一聲,轉身看謝盡華。 謝盡華扶著門框,神情平靜,臉色稍稍有點白。 “聽說你取消約定了?” “嗯呢,太正直的人,辦不成大事。我等著他說真香?!笨掠嗦暟咽謾C往兜里一揣,背上電腦包,沖到門口開始耍賴皮,真是熟悉的味道! “活干完了,該回家啦……我走不動回不去,帶我去旁邊開個房唄,我好累哦?!?/br> “我有欠你嗎?!惫贿€是句冷冰冰的話。 “沒有,那算我求你?!笨掠嗦曑浿曇魬┣?。畢竟熬夜趕工,自己的身體還是有限度,現在有點昏昏沉沉的。 謝盡華猶豫兩秒,往電梯間走去,“還你個人情。不要想多?!?/br> 這是答應了!柯余聲覺得這真是一切順利,氛圍太棒了,沒白熬夜,沒白堅持立場害他被掃地出門。 天徹底黑著,路燈昏黃一片??旖萋玫昃驮谛睂γ?,兩個人肩并肩走過馬路。 前臺打著哈欠出來辦理手續,臉上滿是怨念。 柯余聲打開錢包,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謝盡華。謝盡華領會到,定睛一看,好嘛,他還留著當時自己丟給他的兩張疊成三角的錢。就是那時候開始的一段孽緣——本來意思只是息事寧人,當時確實是自己加戲誤傷路人,他沒的說,擇不開。 “一間雙人標間?!?/br> 謝盡華輕輕“嗯”了一聲,尾音上挑,帶著點疑問,然而并沒反駁。 “哥們兒,打個商量,用我身份證。我倆在街對過辦事,他沒準備住來著,我怕他過勞死硬拽過來的?!笨掠嗦暩芭_小哥說悄悄話。 “行吧?!鼻芭_也困著呢,懶得死磕,拿柯余聲身份證刷了,辦好手續,就把房卡遞出去。 倆人走進狹小的雙人標間。兩張床,很好,不是大床房。謝盡華看燈開了,隨手把窗簾拉上,免得被外面的人看見什么。 柯余聲放下包,隨手把智能手機的充電線插上,用戲謔的口吻問道:“叔,你上次為什么給我二百,是覺得我差五十么?” 說什么瞎話?!拔沂潜黄鹊?。那個女人是團伙的人。也算是謝謝你配合,這才得到對方信任?!?/br> 果然,第一次遇見的時候,自己只是個工具人啊。 “當時我要是回你一巴掌,你是不是也得忍著?” 謝盡華輕笑:“因為我必須是喝醉的黃老板啊?!睂Π?,被扇回來也得忍著。自己也只是個看起來很好騙的工具人。 “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像黃老板?!笨掠嗦曫堄信d味地走近些。 “嗯?”那像什么?謝盡華很想知道答案。 “你像……小狐貍?!?/br> 謝盡華正疑惑著,突然感到脖子上熱熱癢癢的!他下意識地后退,哪顧得上身后就是床,小腿被絆,膝蓋一彎,整個人都跌到床上,順帶著來抓他胳膊的柯余聲也壓了過來。 不是第一次了,這小子每次似乎都愛在賓館搞事情。 “沒想到你還這么純情,還是說這么敏感呢?”柯余聲和他的距離只有幾公分,說話與呼吸的氣息總會在他臉上打轉兒,如同小小的旋風,如同無形的螞蟻。還有那近在咫尺的灼灼目光啊,赤誠,希冀,撩得人也呼吸急促起來,與之直視的目光再冰冷如萬年冰川,似乎都會被融化成一汪春水。 謝盡華屏住呼吸,腦子里迅速滑過了數十種不同的人設與反應。有激烈反抗的,有害羞的,有對愛人甜甜笑著的,有因為性厭惡而惡心的,有嚇傻了的,有冷靜分析的…… 但究竟哪一種才適合他展示給柯余聲呢,角色,身份,自己的角色應該是哪一種?他希望的是什么樣,我到底是什么樣才對?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謝盡華自己,應該是什么樣的人呢? 他用力攥著拳頭,沉聲說道:“你……你下去!老子是1!” 這話說完,他又有些別扭地扯出個冷笑。早先說的“喜歡與被喜歡”,似乎也總被這家伙的行為打亂陣腳。有點愧疚自己曾以惡意揣度他,又不甘于被輕易擊破,也不想要他為自己傷心。 “嘖。遍地飄零的時候,我們倆碰上真是難辦啊。要不然……我可以為你做0,但是我要在上面哦?!?/br> 柯余聲會撩,也會sao。而且這次的對象是他謝盡華,而不是類似黃老板之類的擋箭牌。 謝盡華的內心有些無措,不知道沉默對柯余聲來說會是什么意義,幸好理智猛然給了他一巴掌。 “今天……不行!” 這是還有戲??!“哦,那過幾天呢?” 被窮追不舍地問,謝盡華想都沒想話已出口,心如擂鼓,“別想!” 柯余聲又露出無奈哀傷的小表情。他沒動,只是小聲說:“你明明會功夫,是怕傷了我才一直容忍吧?!?/br> “那你想讓我粗暴一點以暴制暴?可以?!敝x盡華遂他的意,突然沖動地抬起腦袋,在柯余聲肩膀上咬了一口。他甚至能嘗到舌頭上的腥味兒。 好像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也許暴力手段確實能幫人放松一些…… 柯余聲猛吸冷氣,后背都繃直了,“謝先生你屬狗的吧!” 謝盡華冷靜地解釋起來:“我說過,今天不行,起來還有任務,先留個印子??焖?,我今天……好累。就不回家了?!边@種解釋實在是太無力了,可身體與精神的無力也客觀存在。謝盡華扭過頭,似乎是為剛才的沖動懊悔。 柯余聲微怔。 明明有任務還要來探班,大概是散會之后就跑這么老遠來找我的。今天不行就不行吧,謝先生,你的溫柔我收到啦。我不會耽誤你的任務,讓你為難。 他心里軟了。 “那好,謝先生,晚安?!笨掠嗦暼滩蛔∶x盡華的頭發,忘記剛才那一咬的疼似的,往謝盡華旁邊躺下,把枕頭從上面拽過來。 倆人愣是衣服沒換也沒洗澡,摟摟抱抱就睡在了一張床上,燈也忘了關。太困了,大家都很困。 還好今天一直在空調房呆著,天也不太熱,不然一身臭汗的,咬人的謝先生該嫌棄了。 柯余聲迷迷糊糊地想著,做起了難得的美夢。他的手不由自主搭在謝盡華腰間,同樣是蒼白而修長的手,同樣是彼此喜歡的模樣,輕輕放在一起,彼此溫暖極了。 清晨已然到來。 謝盡華不需要鬧鐘。他似乎從小就不會賴床,到雞鳴的時候就會乖乖從床上爬起來,揉揉眼睛,到外頭洗洗臉漱漱口,抓一把小米喂勤勞叫早的雞,撿幾條柴火塞進灶臺,熟練地點火,煮一鍋三人份的稀飯,看一會兒《駱駝祥子》,盛一碗熱乎乎的稀飯,從罐子里拿些腌蘿卜,送到旁邊的屋子的狗洞里,再去叫阿爸起床。后來在福利院,早晨到時間,他一下子就會坐起來,換衣服,幫阿姨給大家做飯,捧著新送過來的《革命詩抄》懵懵懂懂地看,抱著本《射雕英雄傳》津津有味地看,然后去吃飯,去上學。 陽光已然投進狹小的房間,本應是明亮刺眼,隔了層薄窗簾,被削減了些許。謝盡華被驚醒似的睜開眼,茫茫然地偏過頭,手指勾了勾。 柯余聲還閉著眼睛睡,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摟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肩膀,居然有點嬰兒肥。只是嘴唇微微發白,干裂。 謝盡華輕輕架起柯余聲的胳膊,往外挪著身子,腳指頭著地,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這個難得的因為安靜才可愛的人。 他去洗了把臉,清醒幾秒鐘,整理好襯衫,顧不得身子有些僵硬酸痛,拿上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留柯余聲依舊在床上呼呼睡覺。 門合上的剎那,柯余聲睜開半只眼,輕輕抓著皺巴巴的白色床單——那溫度早就沒了。他沙啞地嘟囔著“無情的男人”,卻一臉小人得志地眉開眼笑。 謝先生的指甲有點長了,刮得人手背癢癢的。 王建偉收到了曝光某企業內部記錄的匿名郵件,知道是柯余聲干的,不過他真沒證據是他偷的數據。他連忙叫來了幾個同事,包括支持派的姜萍,還有反對派的郭全義。 “我就不信網偵缺那個土匪不行!先自己研究,不是還有我們老王嘛!排第一的!” 王建偉擦擦汗:虛長幾歲,早上榜了而已,現在我學得也不勤快,很快就會被年輕人超過去的…… “這數據量不小,而且是原始數據。他應該是故意給這么原汁原味的吧……”姜萍早已經點開看了,“而且有些還有密碼,估計大公司不會用簡單的基礎算法,破譯有難度?!?/br> “這么短的時間能抓取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不過破譯和數據整理會很花時間,我記得柯余聲打ddos的時候也是進行了大量數據分析整理,可能這部分也是他的強項?!?/br> 他們交流著,仿佛已經默認了要使用這些來源不明的信息。 “就不怕是誤導信息?”郭全義提出反對意見。 “憑我所見,可靠性很高。有必要的話,我還想繼續邀請他參與?!蓖踅▊ジ鶕祿膬热葑龀雠袛?,任憑郭全義表示反對——畢竟只是新轉來的老干部,技術上,還是他王建偉說了算。 不過當他再聯系柯余聲的時候,柯余聲卻揶揄著笑:“停,我可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哦。你們以后有任務別直接找我,要找謝先生轉告我。我們上一次合作終止了,我都沒要錢,重新申請的話走流程走程序,對不對?” 今天謝盡華那有任務,明天吧。王建偉嘆了口氣,暗自感嘆:果然有才的人脾氣都有點古怪,不論是拐彎抹角的柯余聲,還是總變成季遠春的謝盡華。 ※※※※※※※※※※※※※※※※※※※※ 對于親密關系,有的人渴望又抗拒?;乇芤缿?,追求獨立,克制著要求自己理性,在沉浸溫柔的片刻又感到危險與不適?;蛟S自己不會,所以不配被愛,讓我一個人走吧,我一定會給你帶來痛苦的,我不想傷害你,雖然——我也喜歡你,但我不可以。 為了避免結束,才不敢去開始吧。 ——你需要一個內心強大的安全型伴侶來寬容來接近來幫你打開心扉。不過小柯你有點急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