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似乎聽見了，只是皺著眉別過頭去。

    “你們要覺得我是嫌疑人，那就是吧?！贝和サ吐曕?，微微嘶啞的男聲中隱隱含著痛苦，這旦角兒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是一剎那被擊中心坎的痛。這演得，真的絕了?？掠嗦暽陨曰猩?，搖搖頭篤定道：“兇手不會是春庭?！?/br>
    “為啥？”

    “茶樓里的竇娥暗示他是冤枉的。而且……不至于讓兇手跟著玩家走副本啊，隨時背后捅刀嗎？這不科學?！笨掠嗦暼嗳嗵杧ue，解釋得似乎有點蒼白，“小晴有想到什么沒？”

    “說不定是愛恨糾葛，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正確感受到對方感情。這個連環案應該不是激情殺人，也不是無理由的隨機殺人，而是有預謀的。很明顯，兇手心里對旦角兒有一種偏執，如果真的去調查，從人際關系和背景開始也是個很好的選擇?！笨孜登缢妓髌?，“不過顯然，在密室里說這個不太現實?！?/br>
    “我認同這個是偏激的有預謀的，是基于感情問題的推測。春庭，你的師兄弟里有沒有比較執著的那種？”

    “要想成為名角兒，大家都很執著?！贝和ミ@話等于白說。

    果然npc還是不愿意泄露劇情啊。

    “嗯，沒事兒。你倆去迷宮里看看，萬能扇子你們拿著點燈扇風，機關就交給你們了啊，我不打擾，要不然你倆玩得挺沒意思的?！笨掠嗦曋ч_倆人。

    春庭猶猶豫豫的，“需要我幫忙嗎？”

    “沒關系，我的倆小弟最喜歡研究這些。哎，春庭，說說你們這的情況？本地的戲班子，多少個師兄弟，感情怎么樣，為什么一定要回來？最熟悉的，可能有仇的，都有誰？和掌柜什么關系？”柯余聲開始了連環發問。

    春庭輕輕嘆口氣，道：“這么多問題，我一時回答不完。不如將我知道的故事講給你聽吧?！?/br>
    春庭、夏花、秋院、冬雪，以及江楓、樓月原本都是龍門鎮隆福班培養的旦角兒，但只有夏花留在隆福班。他們中除了夏花都與老掌柜是舊相識，相互關系很好，約好了就算出去，也要回茶樓來演一場報恩。春庭離開后，神秘的新掌柜來了，姓名容貌長相也沒人知道。再往后，回來演出的秋院、樓月以及老掌柜都失去了蹤跡，春庭是打算來探求真相——當然，這只是他自己說的。

    “若說感情，卻也不僅僅是師兄弟了。秋院性子率直，夏花與我都比較冷淡，江楓、樓月都活潑得很，冬雪也敢愛敢恨，差點拐了人家的閨女?！贝和ナ峙裂诳?，欲言又止，頗有種美人嬌羞的姿態。

    柯余聲玩味地打量著，問：“你覺得，會是誰，為了什么呢？”

    “春庭不敢妄自揣測?！?/br>
    “你們之間，有沒有沖突，抑或是……超出情誼的感情？”

    “這……”春庭沒再接口，只是垂眸，長睫閃動。

    “不愿說，定然也能查到。不過春庭，你的手真好看?！笨掠嗦暃]追問，賊兮兮地看著那雙白白嫩嫩的手。

    “貴客謬贊?！贝和ゴ掖野咽质者M袖子，側過臉，不敢直視。也是因為化著妝才看不到他臉紅吧。

    真是個可愛的小哥哥，有機會想調戲調戲。

    柯余聲繼續上上下下打量著春庭，把春庭看得可不好意思了?！肮涌偪次易魃?？不如去解這迷宮。這迷宮是新掌柜設下的，也不知會有什么謎題?！?/br>
    “看著你，說不定能想到什么線索。再說了，耐看的人，百看不厭?！笨掠嗦暣騻€哈哈，“不逗了，我去瞅瞅皓月那個傻小子，春庭愿意來看看也行?！?/br>
    迷宮的拐角的墻上有兩個機關，一個是積木的擺放的機關，一個是華容道。

    孔蔚晴看著積木上的“木火土金水”，撿起腳下的積木就往對應顏色的移動槽里塞，又干脆利落地把積木移動到對應的八卦圖案機關上。咔噠一聲，中間的小柜子就開了，給了一張畫著圖案，寫著“壹”的殘頁。

    “姑娘著實厲害?！?/br>
    “小晴可是t大少年班的高材生，涉獵廣泛。這道題，原本是不是該由npc指點？或者還有暗號什么的？”柯余聲問。

    春庭沒直接回應，視線稍移過去，“看看華容道?！?/br>
    這邊張皓月幾乎不用思考，挪了幾下，就把指定滑塊推出重圍。機關開啟，里面卻有兩張殘頁。

    “皓月在思維推理和圖形空間預測方面還是比常人更有天分，記憶力也不錯。七巧板九連環之類應該都是他的菜?！?/br>
    兩個人蹦蹦跳跳的地拿著戰利品回來，張皓月看著手里的《五行指南》，夸了夸孔蔚晴：“小晴，你不用五行提示就能完成任務，真是厲害了！”

    “這點程度還不夠我玩的！你那邊也很快呀?！彼ξ匕褮堩摻唤o柯余聲。

    “好了，接下來的路上有岔路，以防萬一，萬能扇子你們拿著，去岔道探路，我和春庭就在岔道口這里等著。祝你們順利?！?/br>
    春庭微不可察地挑挑眉毛。

    張皓月和孔蔚晴鉆進岔路快樂地解謎，柯余聲就拉著春庭閑聊。

    “春庭，你們的老掌柜是什么樣的人？當初是怎么認識你們的？我很好奇，能不能請你講一講？”

    “春庭，你有喜歡的人沒？或者你知道有誰喜歡你嗎？或者講一講你們師兄弟的八卦？”

    “春庭，你們戲子的妝都是自己化嗎？演出很累吧出汗怎么辦？”

    “春庭……”

    柯余聲還想問，然而春庭已經麻木了，他呆呆看向柯余聲身后，“他們兩個回來得真快?！?/br>
    當然，你們還可以再快一點。

    哎，你們回來得那么快干嘛？

    倆人拿著殘頁和機關格里的道具回來。

    “這回的題目是數獨和七巧板，獎勵是后面的圖案密碼，好像還有疑似推理道具的東西?！?/br>
    “哦？是什么？”柯余聲終于把注意力移開，春庭暗中松了口氣。

    那是個有些舊的繡花香囊，角落里繡著“春”。

    “春庭，認識這個嗎？”張皓月問道。

    “這……這是我的香囊，已經丟了好幾年，怎么會在這里？”春庭有些慌亂，和剛才的麻木無縫銜接。

    “既然丟了很久，倒有可能是兇手用來混淆視聽的?！笨掠嗦曇琅f篤定，“春庭不會是兇手。接著走迷宮搜集證據吧?！?/br>
    “線索還有個菊花的小手爐?！笨孜登缯ＵＱ?，“香囊上的杏花是春花，菊花是秋花，難道是秋院的？”

    春庭似乎更緊張了，卻只是低低“嗯”了一聲。

    “要是有想起什么，記得和我們說?！笨掠嗦暣蟠筮诌值匾腿斯醇绱畋?，春庭也沒回絕，只是微微瑟縮。

    在迷宮中兜兜轉轉，一行人來到出口前。那是掌柜的房間，門上嵌著五位的機關鎖，對應著殘頁上的圖案密碼，旁邊還有個看起來挺復雜的組合機關，又是燭臺又是按鈕又是符號的，最邊上還掛著個黃歷和一副未填全顏色的花圖。

    一開始這些機關并不能移動，柯余聲就讓張皓月把已有的密碼先轉上，果然機關就可以動了?！叭f一有人沒解決完所有機關，可不能讓他直接通關啊?！?/br>
    但幾個人盯了半晌機關，瞎擺弄了幾分鐘，依舊沒什么頭緒。

    春庭突然開口道：“這梅花是九九消寒圖。掌柜曾教過我們，‘梅花點徧無馀白，看到今朝是杏株?！?/br>
    孔蔚晴一拍大腿，思緒如泉涌：“啊，是這個??！我還想著八十一難八十一變老子八十一化呢，竟然沒想到是梅花，畢竟梅花應該是五瓣。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這九朵里涂了三朵又六個花瓣，我們要在黃歷上找一下這個日子，對吧……是農歷十二月一日……”

    “這燈有十二盞，背景是個太極。開始我猜十二個月去點好像沒反應。黃歷上有什么十二個的？宜出行什么的嗎？”張皓月尋思著。

    “陰陽，晝夜?！笨掠嗦暤吐暤?。

    “對了，上面有十二時辰的吉兇，按這個點一下。第一、三、四、七、八、十個都是吉時?！笨孜登缰缽堭┰碌奈幕?，也就沒用子丑寅卯難為他。

    “一三四七八十，記住了?！?/br>
    “點錯的燈，用扇子扇一下試試?！笨掠嗦曇蔡嵝训?。

    “剛剛我看還有五行啊沖煞什么的，還有其他機關能用到嗎？”趁著張皓月點燈，孔蔚晴就伸著脖子往機關上瞅。

    “嗯，告訴我方位和屬相，這邊的符號和棋盤應該對得上?！痹挵A了半天的柯余聲終于上手親力親為。常年敲擊鍵盤的手修長有力，靈活地擺弄著機關，只是手指的顏色顯得有些蒼白，與他今天的臉色有點相似——老胃病還沒好透就出來浪！

    “成了?！?/br>
    兩人同時完成機關，那機關轟隆一聲，暗格緩緩開啟，墻角也冒出來不少塵煙。

    里頭是五號殘卷，還有一本日記。

    “老掌柜的日記啊……你們先看著，我和春庭再聊聊?！?/br>
    春庭沒忍住，說道：“公子也去看看吧，興許還有發現?！?/br>
    “那一起去看吧，你不是也很關心誰是兇手嗎？”柯余聲輕笑。

    “這……好吧?！?/br>
    老掌柜日記里零零碎碎記錄著一些瑣事，有幾件讓人格外注意。

    “今年冬日很冷，不過十二月，還下了雪，春庭依舊來到外面練習動作。我打算熬一鍋姜湯?；貋頃r卻看到他抱著個手爐，坐在梅花樹下發怔?！?/br>
    “他們都進了戲班，也都做的旦角兒?？上乙仓粫@些戲，倒把他們拘束了。春庭是唱得最好的，極有可能進我那在京城的侄子的吉祥班?！?/br>
    “自打樓月學了《霸王別姬》，時常請春庭演虞姬，自己做霸王。我在旁觀戲，一日秋院路過，竟是頓足跑開?！?/br>
    “春庭離開的這天，秋院把自己關在屋里很久。我怕他出事，闖了進去，卻看見他捏著春庭的香囊，目光呆滯。這香囊是秋院送給我們的，每人都有，卻不知為何……是沒送出去嗎？我告訴他，春庭會回來的，你若是唱得好，也可去吉祥班。他卻說，又不能與春庭哥搭戲，有什么趣味？”

    “秋院離開了隆福班，我覺得他很快會回來?！?/br>
    “熟悉的鈴鐺聲是我對他們的牽掛啊。秋院耐不住，戴著鈴鐺回來了?！?/br>
    “有人買下了茶樓，讓我不要回來?？晌液芟肽詈⒆觽?，樓月回來的時候，偷偷地進去看，他雖然唱的是旦角兒，舉手投足卻有花臉霸王的氣度。他說，他想去吉祥班。后來他就失蹤了……”

    ……

    春庭陷入沉默。

    “動機有了。為什么之前你瞞著我們？”張皓月擺出審訊的模樣。

    “先前我未明言掌柜與我們的關系，實是怕他被人誣陷豢養孌童，畢竟我們幾個都與他學了戲。掌柜的分明心地善良，也總有人欺負良善的。秋院那香囊中藏了字條之類，只是我以他年紀尚小，未做回應。但若說真是秋院所為，我想去與他當面問個明白?！?/br>
    孔蔚晴把第五位密碼轉過來，房間門吱呀一聲，可算是開了。

    春庭先于他們，毅然決然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