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

    長桌側位。

    導師王德侃侃而談：“要知道人在情緒激動時，呼吸加快，力量增大，腎上腺激素分泌，若用極限法考慮，這種狀態劇烈到一定程度，算不算一種短暫的進化呢?！?/br>
    短暫的進化……

    人在極度憤怒時能打穿鋼板，躲避子彈，這是調侃段子啊……

    秦銘從恍惚之中，恢復少許，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您是說類似那種母親為救兒子，情急之下抬起車的假新聞？”

    的確是個假新聞。

    人力有限，人力有窮，客觀條件擺在這兒，情緒沸騰又如何，不是說高喊一聲變身，就能變成超級賽亞人的。

    對此，王德也點頭認可：“但是修行者大腦吸收靈氣，孕育靈性，極度強烈的情緒波動可能會勾動靈氣，產生共鳴，憑此達到近似煉氣士御使靈氣的威能?！?/br>
    “那么?！?/br>
    “怎樣的情感足夠濃烈？怎樣的情緒能滿足共鳴要求，形成引動外界靈氣的效果？”

    “單純地調動情緒，肯定不夠?！?/br>
    “催眠自己，假設自己陷入某個特定處境中，肯定也不行，假的永遠是假的，成不了真的?！?/br>
    “這種情況下，回憶就顯得尤為重要?！?/br>
    “我經歷過的，品嘗過的，體驗過的喜怒哀樂便是在修行路上，我所擁有最為寶貴的財富，這也是一種力量，以此沖擊第三關——我命名為七情回憶法?！?/br>
    “過往的經歷；”

    “回憶的畫面；”

    “積淀的感性；”

    “要知道這些東西全部存儲在思維宮殿之中，只要我心念一動，隨時隨地都可以回想起來……而且，修行者記憶力極為強大，大腦具備構思構圖的能力，腦中回憶約等于身臨其境，真真切切地重新經歷了一遍?！?/br>
    “說白了?！?/br>
    “靈氣出現的早期?！?/br>
    “那時我打算通過搜尋腦海之中的所有回憶，凝聚出憤怒總和，借著這股力量一步登天！”

    這是個奇思妙想，很離譜，也很有難度。

    王德微微一笑道：“大膽嘗試，敢于開拓創新嘛……盡管這方式，以前沒有人想過，也沒有任何先例可以借鑒?！?/br>
    摸石頭過河，本就該如此。

    況且把人的一生之中，所有所有的憤怒匯攏在一起，疊加在一起，最終融合在一起，又會醞釀出何其強大的威能？

    后來的結果……很明顯，王德徹底失敗了。

    這條路他走錯了。

    晉升失敗后，腦部有少許損傷，這種傷無法修復，無法痊愈，終生無望煉氣士。

    再一個。

    以現代醫療水平，醫學技術，也難以治愈大腦深處的傷勢。

    “原來是這樣?！?/br>
    秦銘心驚，暗暗咂舌，難怪王德對于擔任修行導師之前的往事，從來都一字不提，仿佛是不堪回首的傷疤。

    這是一位失敗了的先行者。

    王德笑了笑：“其實……失敗也不算什么?！?/br>
    他對現狀很滿意，總歸還活著，而活著就有希望。

    至少相比于基地剛剛發生的，思維宮殿莫名其妙就崩塌的修行者，王德還算很幸運。

    “好了?！?/br>
    “秦銘你繼續觀想?！睂熗醯侣朴泼蛄丝跓岵?，隨手拿起一本雜志翻了翻，優哉游哉地說道：“等你的思維宮殿上清下濁，具備了層次分明的構造，便可以試著凝結靈氣種子了?！?/br>
    語畢。

    他不再多說。

    會議室又變得靜悄悄，低沉壓抑的氛圍漸漸散了，天花板筒燈之下，秦銘徐徐吐口氣，那雙led燈珠一般的眼睛微微閃爍。

    年底了。

    高級大武者境界快到了。

    ——

    翌日。

    清晨時分。

    秦銘還沒有睡醒，房門被敲響。

    “誰啊……”

    “大早上的……擾人清夢?！鼻劂懨悦院铝舜?，穿上拖鞋，打開門瞧了一眼。

    門外站著的，正是一身黑色練功服的修行者呂奇。

    呂奇境界很高，基地修行者個人榜單第九名，但在大武者面前，脆弱如同小雞仔，根本沒抗衡之力。

    “咳咳?！?/br>
    見秦銘似乎一臉不情愿，呂奇連忙解釋道：“等會要舉行一場全員悼念會，昨天好像沒通知你……因為劉主管是給修行小組的組長下達通知，由組長告知組員?！?/br>
    一邊解釋，一邊遞來衣物，呂奇沒有提王德。

    按理說。

    秦銘平時跟著導師王德修行，像這種事情，一般由導師通知。

    可能……王德給忘了？呂奇暗暗琢磨了起來，秦銘則吃驚，一下子清醒過來：“等下，我換個衣服?！?/br>
    ……

    片刻之后。

    主樓大廳。

    此處對著正門口，極為寬敞，今天用來舉行哀悼會。

    秦銘匆匆趕到時，絕大多數人已經到場了，氣氛凝重，肅穆，擺著一個個純白無瑕的花圈。

    他掃了一眼。

    人群之中，蘇宜璇低頭啜泣，呂奇面色發沉，原先是秦銘輔導員的黃海似乎遭到了沖擊，目無焦點，魂不守舍，默默站著發著呆……事實上，包括秦銘在此前，也沒想到修行如此兇險。

    “秦銘，過來，站這邊?！?/br>
    不遠處，導師王德朝著他招招手，低聲叮囑道：“今天歇一歇，給你放個假?！?/br>
    少頃。

    待到人全都到齊，劉主管深深吸了口氣。

    她看著那個黑底白字的烈士追悼會橫幅，這是緊急申請，經過上頭批準的結果，將會追授稱號，給予一定的榮譽與身亡補貼：“各位，今天我們在此，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

    她沉聲念著悼詞。

    流程走完，向其鞠躬——眾人又自發性的默然站立，低頭不語，以示告別之意。

    因靈氣出現，被迫式進化，為開辟探索進化之路而死去的修行者配得上烈士二字，無論本人有沒有這個意愿，單從行為上來看，確實有貢獻。

    ……

    良久。

    人群漸漸散了。

    一個個修行小組的成員離去。

    黃海則找上秦銘，頂著黑眼圈，昨夜沒睡好：“我的老天爺……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置信，像做夢一樣，就那么一小會兒，人沒了，活生生的就沒了，這實在太恐怖了?！?/br>
    “靈氣這東西?！?/br>
    “真的是害人不淺?！?/br>
    “那些宣稱靈氣復蘇是天大好事的說法，有沒有想過靈氣已無處不在，如陽光，如空氣，而這種共有資源，代表著誰也拒絕不了，我們沒有選擇權，不想進化都不行——靈氣覆蓋全世界，籠罩所有人，硬生生逼著我們必須得進化，無法適應，統統淘汰，萬一被淘汰的死的人是我呢，是你呢，等你死去時，還會說什么不進化就會落后，不進化就活該嗎？”

    “像是陽光輻射和熱度，突然增強了十倍百倍上千倍?！?/br>
    “像是空氣濃度和密度，突然提高一大截?！?/br>
    黃海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

    見狀，秦銘安慰了幾句，從理性角度評價道：“靈氣是好事，能讓人長壽無病?！?/br>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秉S海有些氣急敗壞的跳腳，很焦慮，忍不住哭喪著臉，早知道如此殘酷，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加入修行機構……事實上，那些宣稱自己不怕死的人，絕大多數壓根不曾近距離接觸死亡。

    聞言，秦銘愣了愣，用力地抿著嘴唇。

    “我怎么不懂?！?/br>
    “我爺爺在今年五月中旬的時候去世了?！?/br>
    秦銘扭頭走了，而黃海驚愕困窘的呆在原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時間忘記開口。

    ……

    基地入口處。

    一輛直升機盤旋。

    隨著螺旋槳高速轉動，傳出嗡嗡的轟鳴之音，只見一個白衣身影從高空墜落。

    準確來說，是他主動跳下來。

    日光和熙，寒風凜冽，那白衣身影似流星劃破長空，直落大地，標槍一般地站穩。

    此時。

    此地。

    六號基地的高層領導們，劉主管等人已做好迎接準備，此乃當今七位煉氣士之一：曲天恩！

    “曲顧問好?！?/br>
    “熱烈歡迎曲顧問蒞臨指導?！?/br>
    一個個走上前，微微躬身，堆起笑臉。

    現階段，每位煉氣士都是國家級修行顧問，無論個體偉力，地位權力，都讓人心生敬畏。

    眾人顯得拘謹，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

    “熱烈歡迎？視察指導？”

    曲天恩面帶寒霜，龍行虎步般，語氣也冷硬：“剛死一位修行者，有什么好歡迎的，都給我散了?！?/br>
    眾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見此。

    哪怕劉主管位高權重，也低頭不敢直視曲天恩——這可是親手斃了好幾位武圣的人物，鐵血強硬，手段霸烈，向來是說一不二，好在有王德在旁，曾經是曲天恩的修行導師。

    “嘖嘖?！?/br>
    王德背負雙手，并不像眾人那么忐忑拘束，哼了聲：“從飛機上跳下來，很shuangma？一點都不穩重?！?/br>
    曲天恩冷酷臉色稍稍融化，輕描淡寫回了句：“有點爽?！?/br>
    曲天恩如今是修行顧問，鎮國之柱煉氣士，依舊不走尋常路。

    以前就如此，閑著沒事跳個樓，拎著老虎去跳傘，背著大象去東海里面游泳，堪稱靈氣時代版本的極限運動——當時曲天恩已經習武第二境，尚未晉升煉氣士。

    王德一直很不滿，皺眉道：“你要注意形象！”

    “導師說得對，有道理?！鼻於髀曇衾涞?，又覺得不妥，臉上擠出一絲生硬的笑容。

    王德搖搖頭。

    現實生活之中的曲天恩，跟《修行聚焦》訪談節目上面的曲天恩完全不一樣。

    “算了，你快去忙吧?！蓖醯聼o奈擺擺手，打又打不過，說了又不聽，聽了又不做，但轉念一想，有個性也是好事。

    同時。

    眾人都偷偷瞄著，沒有亂插嘴。

    “嗯？還不散？”曲天恩冷漠盯著劉主管等人：“六號基地醫務中心怎么做的，一塌糊涂，事發時在哪，為何不派人守著，常駐修行者觀想的地方！”

    劉主管連道：“其實……”

    曲天恩直接打斷，凝視眾人：“搶救不及時，還有臉讓我指導，按我意思你們統統撤職！”

    “哼?！?/br>
    “我先去看看遺體?！鼻於饕徊竭~過三百米，進入主樓，只留眾人站在寒風之中，面面相覷，又有點心驚膽戰。

    這位煉氣士個人風格太濃烈。

    ‘哎?！?/br>
    ‘如果來的是宋聞就好了?！?/br>
    劉主管心底跳出這個念頭，連忙將其掐滅，快跑著跟上去。

    ——

    當夜。

    月明星稀。

    秦銘坐在主樓后方的橡膠跑道上。

    這是修行者日常訓練的地方，主要是鍛煉體力，增強體魄，偶爾也用來進行針對性苦練，打磨意志力，堅韌不拔的耐性。

    但……秦銘處于觀想階段，又是一位大武者。

    他不用考慮身體素質之類的事情。

    他平時跟著導師王德，暫時不參加修行小組的集訓：“那塊巨屏什么時候能出現我的名字?！?/br>
    沿著秦銘的視線望過去。

    橡膠跑道的盡頭，矗立著一塊顯示時間的巨屏，白天會顯示個人與修行小組的排名。

    個人榜單只取前百名……

    以綜合評測數據為衡量標準……

    簡言之，靈氣吐納率，靈氣消化率以及修行境界，秦銘暗忖，很有自知之明：“觀想期的話，恐怕排在一百五到三百之間?！?/br>
    “修行之路急不來?！?/br>
    “先試著突破一下高級大武者?！?/br>
    最近這幾天，耐力越來越充沛，剛開始觀想之后，筋疲力竭，現在卻較為輕松。

    這正是高級大武者的最大特征：生生不息的體能。

    秦銘感覺只差臨門一腳，喚出系統界面，默默計算了一下當前的純力數據有多少。

    ……

    當前狀態：修行者

    初級修心：2‰

    力量：79‰

    體質：30‰

    思維：39‰

    潛力值：38

    千分之七十九的力量屬性，對應的純力數據大約有……秦銘打開手機自帶計算器。

    目前純力3.95噸！

    這只是純力，若全力爆發，出拳有著加速度，慣性，恐怕能沖擊十噸的界限。

    秦銘眼底流露出喜色：“初級大武者是千斤之力，即零點五噸；中級大武者翻倍，是一噸；高級大武者純力標準是五噸……”

    “我才三點九五噸?！?/br>
    “但是沒關系，使用潛力值，便可達到五噸的純力層次?！?/br>
    自從系統修正了一處漏洞，待到重啟后，各屬性具備獨立成長性，秦銘便耐心觀察了幾日，留著潛力值沒用——力量屬性直接翻了一倍多，思維暴漲一大截，從24‰提升到39‰，唯有初級修心的進度，以及體質屬性沒變化。

    即使不用潛力值。

    秦銘也一直在持續變強。

    “這感覺?！?/br>
    “像是以前沒有穩定收入，全靠花唄借唄信用卡，當成正常手段。而現在則有了固定收入，讓我更安心放心?！?/br>
    秦銘沉吟了一下，沒想太多，就開始增加力量。

    潛力值飛速減少，一點點消耗。

    79‰……82‰……85‰！

    88‰……92‰……96‰！

    頃刻之間，便到了100‰，象征著五噸力量的千分之百！

    “高級大武者的力量?！?/br>
    秦銘吸口氣，還有點意猶未盡，考慮要不要再來。

    正此時。

    體內一股股嶄新力量涌動，仿佛源自于血rou之軀最深處，迫使筋脈骨骼都做出調整，心臟也劇烈跳動，宛若擂鼓，把guntang血液運輸到人體各處。

    他體表肌膚泛紅。

    好似所有毛孔都打開，吸收著外界空氣，吸納著玄妙靈氣。

    就在這一刻！

    轟！

    秦銘心臟猛地一跳，如雷鳴一般傳出了震蕩轟鳴，如同一團火焰在五臟六腑之中燃燒了起來！

    秦銘驚呆了：“這是……真的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