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叛夫逆子不得愿
待看完信函,沐睿突然便笑得,把身子都弓成了個蝦米。 這封信函的內容,竟是跟他之前偽造的那封,內容幾無差別! “王妃,你可真是,你可真是我這輩子所見的,最最有趣兒的人了!” “若不是,你與三皇子殿下兩情相悅,又有賜婚在身,我一準兒,得拼盡所能,去跟陛下,求能明媒正娶你,這個恩典!” 待笑夠了,沐睿便平躺在了“網兜”里,將信函重新折好,裝回了里衣的內襯。 既然,那位有趣的王妃,會寫這封信還給他,那便是一準兒也算好了,以他的脾性,會如何好好利用這封信函,及他“妥善使用”過了這封信函之后,將有何后續。 有個這樣的“同謀”,可真是省時省力省心的很吶! 看來,他明日的德水軒之行,一準兒,能得著比今日更趁他心的“收益”。 只是不知,那位準王妃的謀劃,是比他的漂亮,還是遜色? 正所謂一家歡喜一家憂。 沐睿這邊兒享著愜意,那兩個給他為難,還跑去跟王氏告刁狀的庶子,自不可能還有好日子過。 為了安慰王氏,黔國公沐昌祚使人請了家法,將那兩個庶子,加生他們的姨娘,齊齊的打了一頓。 直至把他們打的皮開rou綻,連求饒的聲兒都沒了,才喊了停。 “倘能僥幸,能挺過這次打不死,傷愈之后,且記得多長些腦子,看明白點兒自己的身份!” 睨了一眼站都站不穩的四人,黔國公沐昌祚隨口教訓了一句,便揮手,使下人把他們拖走,“滾遠點兒,別杵在這里礙眼!” “把他們送到西院兒去?!?/br> “我院子廟小,裝不下這兩尊大神!” 尚不知明日,沐睿能不能跟柳輕心求得恩典,助沐德豐“脫險”,此時的王氏,心里可以說是,把沐德恒娘倆兒,給恨了個透。 她是她的陪嫁丫鬟。 本該是,跟她同心同德,扶她的兒子成材承爵的,可她倒好,不好好教訓庶子,致其中一個,帶著沐德豐胡作非為,倒了如今的大霉,另一個,又于今日,毀了沐睿去求來的恩典! 這種人,她一早兒就不該留在身邊兒的。 王氏這般想著,便跟旁邊的下人吩咐,命其將沐德恒娘倆兒的物件細軟,悉數從自己的那處院子的偏院里搬走,丟去黔國公府西邊,專門給下人和失寵的姨娘們居住的處所。 “夫人恕罪!” “玉娘知道錯了,玉娘,玉娘——” 聽王氏要使人將自己和沐德恒送去西院,曾是王氏陪嫁丫鬟的遲氏,頓時便慌了。 那地方,可是萬萬不能去的。 去了那里,便等于是,她的后半輩子和沐德恒的前程,都沒了指望。 可正在氣頭上的王氏,哪里聽得進去她告饒? 冷哼一聲,箭步上前,揚手,便給了她一記耳光,然后,吩咐下人,將他們娘倆兒快快拖走,以后,再也不準出現在她面前! …… 連著兩天的好天氣,讓燕京城里的雪,融化了大半。 但身處燕京城外的德水軒,卻因暫停對外營業,而依然存留了不少積雪。 在使人送出了兩封信之后,柳輕心便像沒事兒人般的,重又開始了她仿佛永無盡頭的“碾藥大業”,連帶著德水軒里的其他人,也對這事兒,生了興趣,齊齊的湊了上來。 一群“不務正業”的繡娘裁工,在瘋狂的“比拼”之后,便意猶未盡的發現,她們,折騰完了德水軒庫存的所有布匹,空有一身本事,卻失了用武之地。 索性,正月里,也不會有哪家布店營業,急也沒用,她們便一股腦兒的,都湊到了柳輕心身邊,做起了,幫她碾磨藥材的活計。 可別說,碾磨藥材這事兒,也蠻好玩兒的。 瞧著那一堆堆的藥材,被悉數碾成粉末,便讓人油然而生出了一種成就感,半點兒都不輸,她們的繡工比拼。 “王妃,這藥粉,怪好聞的,是做什么用的?” 詩娘是一群繡娘裁工里,學得最快的。 在柳輕心的指點下,她已經能把藥粉碾磨的很細,讓其他人,都欽羨不已。 而人,總是有慣性的。 在學會了一樣兒本事之后,大都喜本能的,對其深究,就好像這會兒的詩娘,已然對藥材的藥性,生了興趣。 “這是犀角,可清熱,涼血,定驚,解毒?!?/br> “若點燃起來,味道會更濃郁?!?/br> “但有身孕的婦人,不可聞它的味道,易消胎氣?!?/br> 說到這里,柳輕心突然想起,她上一世,還年幼的時候,曾在一本舊書上看到過的,關于這犀角的雜談。 那書上說,點燃犀角,會產生一種,名喚“犀照”的景象,是尋常人,能見到鬼神。 犀角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彼時,她并不信鬼神之說,所以,并未當真,雖后來,因閑暇無聊,當真燒了一回,也并未如其所言的,見到所謂的鬼神。 不過于今,她親身經歷了異世重生,卻是不得不信了。 當然,還有語嫣,她的移魂術,也讓她更深信了,鬼神之說,或者,更確切些說,是魂魄之論。 “這般好聞的東西,竟如此嚇人呢?” “這若是,有身居宮院里的人,想謀害個誰了,還不是……” 每個時代,都有它的局限性。 對這些生活在古代的女人而言,子嗣,便是她們的余生依靠。 所以,聽柳輕心說,這東西,能使人胎氣不保,在場的幾個婦人,便紛紛露出了驚異神色,對那已經碾磨成粉的犀角,生出了畏懼。 “藥材,總有其用途,本身,并不存在可怖之說?!?/br> “這說這世上,當真有什么,是能害人的,那還得是,人心貪婪?!?/br> 見幾個婦人本能的往后騰挪了身子,與犀角粉保持開了距離,柳輕心不禁一笑,伸手,將裝盛它的木碗,撿到了自己手里,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的捻了捻,確認已經足夠細了,便回轉身,將其倒進了早就備好的木盒里面。 這可是金貴東西,采購不易,又是諸多救命藥的必需,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用上,她可是半點兒,都舍不得浪費了。 “王妃說的對?!?/br> “草木無心,飲夜霜朝露而生,有益有害,還不是人折騰出來的?!?/br> 正在碾磨犀角的詩娘,本就因年紀較大,又見多了人世冷暖,而比其他人,多了許多豁達。 此時,聽柳輕心這般說法,頓時,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人們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她倒是有三個兒子來著,可結果怎么樣呢? 那些她日更夜織,落了一身毛病,才養活了的小崽子們,還不是為了能有個好前程,毫不猶豫的,跟那個負了他們母子的混蛋走了,去喚那個,好人家出身的女人母親! 人心啊,人心。 若無貪婪,這世上,可該少多少悲傷和絕望呢! 眾人皆知詩娘遭遇,此時,聽她嘆氣,便都本能的,露出了同情神色。 在德水軒做事的人,大都是被翎鈞撿回來或救回來的,哪個,也不乏痛苦經歷。 但痛苦這種東西,也分“深淺”,像詩娘這樣,遭自己夫君背叛,又被自己兒子棄之不顧的,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人在做,天在看,報應從不來得晚?!?/br> “詩娘,那些不孝子,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的?!?/br> 經過幾日相處,柳輕心已憑著好記性,熟知了大部分人的經歷,所以,此時又聽她嘆息,便本能的,對她出言相勸了起來。 一個會為了所謂的前程,拋妻棄子的人渣,總也不該有好下場。 一群會為了所謂的前程,不對自己母親盡孝的混蛋,總也不可能,會有好下場。 “我已經想開了,王妃?!?/br> “他們過得好不好,前程如不如意,都已與我無關?!?/br> “我只當,從未生養過他們?!?/br> 聽柳輕心跟自己勸慰,詩娘淺淺的笑了一下,低頭,繼續研磨起了自己手里的犀角。 只是,她抓握藥搗子的手,較之前時候,更繃緊了一些,落下的力度,也更沉重了許多。 不在乎。 呵,談何容易? 她背上,由那幾個逆子使鞭子留下的疤痕,至今,仍會在陰雨天氣,隱隱作痛。 而且,這痛,極大可能,會伴她余生。 “你可以當,不曾生養過他們?!?/br> “但他們,卻不可以?!?/br> 柳輕心深深的吸了口氣,起身,緩步走到了詩娘的背后,使雙手,重重的按住了她的雙肩,“是他們不配當你的兒子,并非,你沒資格做他們的母親?!?/br> “多謝王妃?!?/br> 詩娘知道,柳輕心這般跟她說,便等同于跟她許諾,會幫她討回公道。 雖然,她所需的這公道,比旁人的,都更容易得到,但之前時候,卻因翎鈞是個不諳府宅之事的男子,而一直未能成行。 可柳輕心不一樣。 她是個聰明女子,又細心善謀。 若有她幫襯,她昔日所遭的折辱欺負,定能,早日得償。 “都是自己人,說什么謝不謝的?!?/br> “等會兒,咱們研些旁的藥,我給你調些醫治舊傷痕的藥膏,你用上小半個月,就可再不于陰雨天氣,遭這暗傷折磨?!?/br> 詩娘背上的傷疤很多,其中一條,甚至高過了衣領。 之前,她從未跟柳輕心提起,當然不可能得著醫治,此時,被柳輕心“意外”的看在了眼里,自不會還放任其繼續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