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憂
語嫣與二十余攝天門殺手,冒雪出了燕京,直往南疆而去。 雖然,他們都想不明白,為何顧落塵要棄了藏身南疆的殺手不用,遣他們遠行千里,去調查成國公府和魏國公府在彼處的盤根錯節,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對此提出質疑。 他們的尊上,永遠都是對的。 這一點,于他成為門主后的這些年里,一直在得以印證,從無錯漏。 為避免給柳輕心招惹麻煩,與她有頗多相像的語嫣,特意使秘術,改變了自己的樣貌和體型,此時的她,已變成了一個骨瘦如柴,滿臉麻子的丑陋女子,讓人只是一眼瞧去,便會覺得,反胃的厲害。 “仙姬,咱們此去南疆,打探消息,定艱險異常,您看,您能不能,不要在執行打探的時候,給小的們歷練,要歷練,待咱們回了攝天門再說?” 攝天門本就沒許多女性殺手。 加之,語嫣又是前任門主的愛徒,現任門主的師妹,武技魂技了得,沒幾個人能惹得起或敢招惹的存在,自然也就“眾望所歸”的,被推上了“門主之下第一人”的這位置。 在攝天門,僅極少數人,會直呼她名字,而其他的,極少數人之外的那些殺手,則只敢喚她尊號,象征著“門主之下第一人”的“仙姬”這稱呼,正如,若無特赦,他們只敢喚顧落塵為“尊上”一般。 “待到了地方,你們就各按任務,往去處打探,我在城中鋪子里等你們,馳援有需之人?!?/br> “此行緊急,無暇給你們歷練?!?/br> 語嫣知道,這是她之前胡鬧,尋人陪自己玩耍未遂的“后遺癥”。 彼時,顧落塵也是為了維護她,才將她故意給門下殺手的使絆子,定性成了,對他們的歷練,以免,有人對她心生怨懟,甚至,對她暗下毒手報復。 人,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和決定,付出代價。 這個道理,語嫣一直都懂,也從未覺得,它說的有任何不對或不妥。 比如,她今日在攝天門中的惡名。 聽語嫣沒打算給他們刁難,眾殺手紛紛松了口氣。 此行,只是打探消息,并非屠族滅門,若無語嫣這位“仙姬”搗亂,定能輕松完成他們尊上的交待。 “仙姬,我們到了南疆后,是否與門人聯系,使用便捷手段?” 人,總會在放松下來之后,變得聒噪。 即便是攝天門出身的殺手,也不能悉數免俗,即便,他們要面對的,是尋常里,讓他們避之猶恐不及的語嫣。 “尊上吩咐,定有深意?!?/br> “若可自駐守南疆的處探聽可靠消息,還何必遣我們跑這一趟?” “爾等休偷懶?;?,若因此,壞了尊上謀劃,必遭門規重罰!” 在外,語嫣也如其他人一樣,稱顧落塵為尊上。 一來,是為了維護他威嚴,二來,則是為了遵守,她與師父的約定,不使旁人知道,她與顧落塵關系密切,以防有心之人,以她的安好與否,亂顧落塵心神。 雖然,她一直覺得,顧落塵壓根兒不會在意她的生死,更不會因為她遭人挾持或性命垂危,而對什么人低頭,但她向來是個“聽話的孩子”,對師父的叮囑,從來都是一絲不茍依著自己高興的執行。 “謹遵仙姬教訓!” “謹遵仙姬教訓!” “謹遵仙姬教訓!” 眾殺手聞言,忙紛紛出言應承。 至于那個,因為嘴碎,“惹了仙姬動怒,險致其降下歷練”的殺手,自是毫無意外的,收獲了眾人齊刷刷的白眼。 對此,語嫣佯裝未見的又踢了下馬腹,催馬匹,加快了速度。 顧落塵的這條,聽起來有些荒誕的吩咐,讓她本能的心生憂懼。 南疆,可是攝天門的先輩們,費盡心思,才滲透進去的地方,期間,死了多少人,連攝天門的典籍,都沒有詳細記載。 若于南疆駐守的殺手們,受人教唆,生了異心…… 咕嘟。 語嫣輕輕的咽了口唾沫,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把這種猜測甩出腦海。 但很快,她就發現,這根本于事無補,越是想將這念頭驅除,這念頭便越是清晰,越是根深蒂固,直待后來,更是嚴重到了,將本只是猜測的事兒,認定成了真實! …… 周莊,沈家。 沈鴻雪在得了柳輕心的來信后,便急忙使人著手準備,往燕京去的出發事宜。 而沈家老爺子,更是在聽了沈鴻雪說,柳輕心已為了解翎鈞為難,先一步去了燕京之后,打定了主意,要將自己的兩個兒子,長子沈聞風和三子沈聞雷,一并打發出家門,命他們乘快馬直往燕京,采購商鋪莊宅,給柳輕心添妝,并打點京中文臣武勛,給其將來鋪路。 沈鴻雪拗不過沈老爺子,只能智取。 末了,兩人斗智斗勇了半天,各有勝負,最終各退一步,沈鴻雪答應,帶自己的父親和三叔同往燕京,沈老爺子答應,讓兩人先與柳輕心見面,有了商量之后,在打算一應采購事宜,謀劃與各文臣武勛府邸,如何走動,衡量親疏。 當然,讓沈老爺子讓步,不可能沒有“額外”條件。 沈鴻雪還答應了沈老爺子,待兩人大婚事閉,會每個月,都親自給柳輕心和小寶,各畫兩張畫像,使人快馬加鞭的送回周莊,供其寥解思念之苦,直至小寶加冠。 “你祖父上了年紀,近些年,已是愈發霸道了?!?/br> “你莫怪他幼稚沖動,但凡是人,只要活得久了,總難免生出些,這樣那樣的惡習?!?/br> 如今的沈聞雷已在沈老爺子的應允下,得償所愿的,成了柳輕心的父親。 雖然,柳輕心不是他親生的,但對他這年過不惑,膝下卻無子女的人而言,她,已是上天給他們夫婦的極大恩賜,他唯有竭盡所能的善待她,才不枉上天垂青。 沈老爺子年事已高。 而沈鴻雪,這天賦卓絕的晚輩,無疑會于將來,自沈老爺子手中,接掌家權。 換句話說,唯有得到沈鴻雪的支持,他的輕心丫頭,才能算是,真正在沈家,站穩了腳跟,往后余生,沈家不滅,她的地位,便不會遭受動搖。 他年少離家,于燕京求學,后試績上佳,得皇帝重用,往州府為官,直至后來,家眷遭歹人挾持,失女喪子,才不得不將因傷體弱的嫡妻,安置在了周莊,只身一人,常駐任職之地,每月,回周莊小住三天。 他并無機會知曉,沈鴻雪與柳輕心曾有的“故舊”,及沈鴻雪對柳輕心的癡心。 因此,在瞧了之前,沈老爺子與沈鴻雪的爭執之后,便本能的以為,是沈鴻雪舍不得,給柳輕心這再嫁之女嫁妝。 在他想來,他如今要做的,或者說,能做的,唯有跟他這侄兒先保持良好關系,以便將來,能讓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要待柳輕心這“堂妹”,過于“刻薄”。 “爺爺沒有糊涂,他老人家,只是太心急了?!?/br> “如今的輕心,早已不是他想的那么弱不禁風,離了人照料,便會活不下去的女子?!?/br> “她有自己的主意,對許多事的看法和應對,連我都只能自嘆不如?!?/br> 提到柳輕心的變化,沈鴻雪的眸子,不自覺的暗了一下。 他并不知,他真正的表妹,早已香消玉殞,如今的柳輕心,是另一個意志堅定勇敢的女子,李代桃僵的,所以,便只依著自己臆想,當是她經歷了太多磨難委屈導致,心下里,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想他表妹,那曾被他保護的那么好,那么干凈單純的一個姑娘,如今,竟也有能,與燕京的那些豺狼虎豹周旋,而半點兒不落下風…… 如果,當真財可通神,他寧愿傾盡所有,換與她長相廝守,若不能,換她余生歲月靜好,他也甘愿。 “我之前,阻爺爺沖動,并非意氣用事,也非舍不得財帛?!?/br> “我只是擔心,咱們商議一下也無的,貿然替她打算,會壞了她原本謀劃,致其身陷囹圄?!?/br> “三叔你也算是,在官宦圈子里,摸爬滾打多年的,有些道理,不需我說,應也明白,皇家之人,總不似咱們尋常百姓般簡單,伴君如伴虎之事,咱們祖上,不是沒經歷過?!?/br> 從沈聞雷的言辭,沈鴻雪便明白,他是誤會了自己,當他是舍不得給柳輕心,花銀子置辦嫁妝和打點關系了。 不舍的給他表妹花銀子? 呵,若是家權在掌,他怕是,能把沈家的整個大庫,都搬去燕京,給柳輕心陪嫁! 區區商鋪莊宅,嘖,不是十成十好的,省心的,他都嫌,會牽累了他表妹自在! “上次見我家丫頭,她還是個孩子,之前,她……我忙于公務,未能得假……” 沈聞雷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對柳輕心的上次出嫁,以片刻沉默帶過。 那件事,他作為知情人之一,必須永遠的,讓其爛在肚子里,從今往后,全心竭力的只將柳輕心當成是,他失而復得的女兒對待,任什么人問起,都不可出錯疏漏。 “三叔為國盡忠,日夜cao勞,致疏于照料家人的事兒,連先皇都是知道的?!?/br> “今日,愛女失而復得,也是天可憐見?!?/br> “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待三叔與她多多走動親近,便能體會?!?/br> 提起柳輕心,沈鴻雪總覺得,用遍天下佳辭,也不足以詳述她的美好。 只是如今,她已得帝王賜婚,又幸遇兩情相悅之人,他,必須收斂,方不誤給她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