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勸誡
天才!無廣告! 面對如此清晰的逐客令,李嵐起便是鐵打的臉皮,也不好意思,繼續賴著不走了。 而且,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縱是就此離開,也半點兒都不可惜。 沐睿沒有說謊。 現在的翎鈞,只是傷重臥床,左右不過是,多休養些時日就能無礙,并非像御醫們說的那般,便是大羅神仙親臨,也難救活過來。 他這不知做了什么善事,而得了福報的“墻”,一如之前般堅挺,不論是性命,還是皇帝的態度。 不過,想想也是。 他即將迎娶過門的這位,可是連中毒身亡,在棺材里躺了整整六天的人,都能救活過來的妙手神醫,曲曲箭傷,又算得了什么! “此事,萬萬不可?!?/br> “德平伯府乃武勛世家,祖訓有言,男子,非傷病不得乘車輦,違者,罰五十軍棍?!?/br> “王妃良善,必不愿嵐起因此,而遭家規重懲,且嵐起雖列文臣,卻從未敢忘武勛之責,驅馬御箭拳腳兵法,皆日有研習,只盼來日,國有所需之時,堪橫刀立馬以報?!?/br> “軒外,不過區區風雪,又怎奈何得了嵐起?” 李嵐起垂目行禮,言辭不卑不亢,亦不失謙遜,就其武勛世家的出身而言,只是瞧著,就讓人覺得,比李虎躍順眼了數倍。 “德平伯府,還有這種規矩?” “我還當,如今的武勛,都如李虎躍般弱不禁風,斷個手指,都要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似的哭爹喊娘!” 柳輕心像是隨口抱怨了一句。 然后,又表現得,忽覺言辭欠妥模樣的,用一句玩笑,將之前抱怨掖了過去,“許是你那弟弟,被母親寵溺的厲害,全不記得,自己是個武勛世家出身的嫡子,而非被養在深閨的小姐了罷!” “回王妃的話,李虎躍的生母,是我父親的續弦嫡妻孫氏,祖上也是武勛,連所生女兒,皆如兒子般教訓養大,隨便拎出一個,都能披掛上陣,并無養在深閨之說?!?/br> “待王妃與三爺大婚禮畢,入主王府,許會,遇上其中之一?!?/br> 說到這里,李嵐起稍稍停頓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讓他頗感為難,或者說,不知該如何訴之于口的事。 然片刻沉默之后,他便又似下定了決心般的,下顎微抬,將那“為難”,悉數告知了柳輕心知道。 “那丫頭,早就對三爺,有傾慕之心?!?/br> “多年求而不得,于二位大婚之日,跑去胡鬧糾纏,也不是做不出來,盼王妃早做提防?!?/br> 尚未出閣的女子,傳出這種覬覦某個男子的“流言”,便是出身武勛世家,有一群兇神惡煞的兄弟撐腰,也一樣堵不了旁人碎語閑言。 說句不好聽的,便是將來,那女子“想通了”,不再對那遭其覬覦的男子糾纏了,也斷無可能,再尋得良配。 男子,皆有“潔癖”。 若非逼不得已,哪個愿意,娶一個戀慕旁人的女子回來,說不準哪天,就送自己一頂綠帽子? 而且,像這種“德行有損”,又是武勛家族出身的“潑婦”,便是那遭其覬覦的男子,也是不愿接受的。 畢竟,沒有哪個世家出身的男子,希望自己的后院日日“起火”,每天回家,還要花費大量時間,去斷后院里的一筆筆糊涂官司! “這大名鼎鼎的姑娘,我倒是略有耳聞?!?/br> “聽說,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給我立了一尊草像,沒日沒夜的使鞭子祭拜,活潑的厲害?!?/br> 前日,柳輕心已自朱堯媛那里聽說了,住在三皇子府隔壁的那位,德平伯府出身的嫡小姐,李江雪的新“故事”。 翎鈞早自朱翎戮那里,聽說了這事兒,之所以沒告柳輕心知道,本是怕她聽了生氣,不曾想,她聽了之后,非但不惱,反突然笑了起來,而且,還是那種,非常開心的笑。 柳輕心為什么笑,她沒說。 翎鈞也沒敢,自討沒趣的跟她問。 但此時,突然又聽李嵐起作死的引了有關李江雪的話題出來,翎鈞只覺得自己心里,“彭”的一聲,仿佛,是有什么弦兒,被突然繃斷了開來。 若非需要假裝重傷臥床,翎鈞真是恨不能立刻蹦起來,給李嵐起這討人嫌的家伙一記耳光。 但他不能。 然,不能動手打人,不代表,也不能把李嵐起記到自己心里的那“小本兒”上,擇日再報。 李嵐起怕是做夢都不會想到,本只被翎鈞和柳輕心打算,用作拖緩德平伯府步伐的他,竟因一句不該說出來的話,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念生。 一念死。 “嵐起只知,那位嫡妹做事瘋癲,毫無閨秀涵養,父親悅擅武之人,一向對她包容頗多,聞她不惜名聲的胡鬧,也只是將其遣出伯府,使其在外另置宅院居住,免其他嫡女遭其教壞,而未將其于家族除名?!?/br> “不曾想,她竟不知悔改,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置伯府美名于刀鋒火上?!?/br> “王妃當心,待嵐起回了伯府,定向父親稟明此事,勸父親,對其以家規論處?!?/br> 聽柳輕心說,竟做出了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李嵐起面色未變,心里,卻不禁暗自歡喜。 詛咒皇族。 這種事兒,歷遭皇族之人忌憚。 而這位,得了隆慶皇帝賜婚,尚未嫁入三皇子府的王妃,瞧樣子,也是對這事兒,深惡痛絕。 只是,她為何,明知此事,卻未對其采取措施? 是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不怕遭其詛咒? 還是……另有什么圖謀? “依著你家家規,這罪過,是得亂棍打死罷?” 柳輕心低眉淺笑,緩步走到了床邊,側身,坐了下來,伸手,幫翎鈞塞了塞被角,仿若無意的,跟李嵐起問了一句。 其實,這壓根兒就不需要問。 對盲信鬼神之力的“古人”們而言,詛咒,可是件讓每個人,都毛骨悚然的事。 柳輕心博覽的群書,大都與醫藥沾邊兒。 但饒是如此,只她所研讀的古舊醫典藥典里,就有不下三十次提及,有人因詛咒皇族,而遭用刑,甚至誅族。 當然,就像許多傳承,都有糟粕一樣,這些醫典藥典里,對此事的記敘,大都伴隨著,如何用刑,才能不讓罪人速死的“講究”,比如,凌遲,再比如,檀香刑。 “回王妃的話,此等大逆不道之人,無論生于哪家名門,依家規,也都是要打死的?!?/br> 李嵐起想的,當然不僅僅是讓德平伯李銘,將李江雪這嫡女亂棍打死。 他要的,是其所在的一支,連李江雪的生母,德平伯李銘的續弦嫡妻孫氏的娘家,都被連根拔起,致李虎躍再無可能,與自己爭奪爵位承襲。 當然,此事著急不得,須得他稟報德平伯李銘,看過了其態度之后,再從長計議。 “德平伯生養這么個姑娘,想來,也該花費了不少銀錢?!?/br> “不討回來利錢,也就罷了,就這么打死,豈不是,連本錢,也搭進去了?” “再說,這么好好的一個姑娘,花兒一樣的年紀,不過就是乏了教訓,不懂禮數了些,哪就至于,說打死,就打死了去呢!” 要攪渾德平伯府這潭水,便不能讓原本能互爭的幾方勢力,一下子坍塌下去,只余其中之一。 所以,從一開始,柳輕心便沒打算,借李江雪對自己施行“詛咒”的這事兒,將李虎躍的這一支,剔除出去。 相反,她要讓人覺得,她待李虎躍這一支的態度,有些太過寬容,或者說,她所代表的,翎鈞的態度,待李虎躍這一支,過于寬容。 而至于手段,李江雪,不是已經給她送上了門來了么? 她之前,聽朱堯媛憤憤地說起,朱翎戮淘氣翻墻,偶然發現,李江雪使草人“詛咒”她的時候,所露出的,讓翎鈞完全無法理解,又不敢問詢因由的笑容,便是自此而來。 “我父親的續弦嫡妻孫氏,的確不擅教養子女?!?/br> “王妃仁德,不與其計較,嵐起卻不可置伯府聲望于不顧,還望王妃莫阻?!?/br> 聽柳輕心表示,不打算讓李江雪去死,李嵐起不禁一愣,目光,也本能的上揚了一些,到了她胸口位置。 待回過神兒來,知自己的舉止,許會落了自己在柳輕心和翎鈞心中印象,便忙又低頭拱手,把目光,落回了她的衣擺。 這是難得的,能輕而易舉的扳倒李虎躍的機會。 他不想,也不舍得放棄。 就算,孫氏被休棄,德平伯李銘八成會另擇續弦,而非使其生母上位。 但相較李虎躍,一個不知何時才會出生的小崽子,顯然,要好對付的多,確切的說,是要容易害死的多。 “我知你是個守禮之人,瞧不得旁人罔顧規矩禮法?!?/br> “但有些事兒做的,有些事兒,卻是萬萬做不得?!?/br> “今日,你為了給我討還公平,去跟你父親說道懲治李江雪及其生母事宜,若使你父親猜忌,覺得你是另有居心,豈不耽誤你將來承爵?” 相同的事兒,往往只需換個不同說辭,便可使“聽話”的人,生出不同感受。 柳輕心這深諳說話藝術的人,既是想說服李嵐起就范,自然不會給他機會,往其他方向去想,“三爺器重你,盼你能在將來……咳,你也該低調含蓄一些,莫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惹人口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