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屋頂風景
聽翎鈞因為趕路,到這個時候了,還沒能吃上晚飯,幾個廚娘忙不迭的為他煮了餃子,然后,趁著餃子煮著的檔兒,又炒了幾道小菜,溫了一壺老酒。 菜肴被端上桌的時候,翎鈞已經在屋里烤著火盆,讓全身都暖和了過來,柳輕心把小寶放在軟榻上,隨他咿咿呀呀的揮舞著小手,跟翎鈞這許久不見的“爹爹”玩耍,被剪了背毛的嗷嗚伏在地上,聽廚娘走進院子,就警惕的抬起頭,看向了門口。 叩叩叩一一 都道是,小別勝新婚,被其他人推來送菜肴的廚娘,也生怕自己的冒失,壞了他們家老爺和夫人的“好事”,丟了生計,所以,這幾下敲門,可以說是,硬著頭皮上前的。 “門沒關,進來就行?!?/br> 嗷嗚的反應,早已給柳輕心通風報信,再加上,她跟翎鈞一起在屋里,原本也沒做什么“不該做”的事兒,以致于,她的這聲回答,竟是比廚娘的第三聲敲門聲響,還快了半個呼吸的檔兒,嚇了門外的廚娘一跳,“你的飯來了,翎鈞,去洗個手罷,剛才摸過嗷嗚,嗷嗚被我用熱水燙了,今天沒洗澡,臟得不行?!?/br> 柳輕心沒有大多數學醫之人的潔癖,但在一些翎鈞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的時候,卻常常讓他這有些許潔癖的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執拗,比如,吃飯之前,不管手干不干凈,都必須洗手,比如,跟動物玩耍過之后,必須要洗了澡才能上床歇息,再比如,不準喝生水。不能吃隔夜飯…… “也不差這一會兒了,你跟我一起吃罷?!?/br> 聞著香噴噴的餃子,翎鈞頓時便覺得,規矩什么的,完全不是個事兒了,痛快的答應一聲,就起身快步往臉盆旁邊走去?!斑@么香的餃子,我吃著,你看著,我成什么人了……” “饑時吃糠甜如蜜,飽時吃蜜蜜不甜,你啊。是餓的厲害了?!?/br> 柳輕心笑著應了翎鈞一聲,把小寶平放到炕上,就跟著翎鈞下了軟榻,跟他一起走到臉盆旁邊,拎起放在地上的銅壺,給他往手上淋起了水來,“我一個時辰之前。才剛吃了晚飯,這會兒,哪能吃的下?從旁邊小碗里沾點鹽巴,正面反面。都洗干凈點兒,這兒,手腕這兒沒洗著呢!” “你這潔癖,可不比我父皇輕?!?/br> 索性屋里只剩了他們兩個,翎鈞也就不像在人前般得正兒八經,孩子氣的沖著柳輕心做了個鬼臉,就使壞的用自己手上的水珠子朝著她彈了起來?!皝?,我幫你也洗洗臉,幫你使勁兒干凈干凈……哎。娘子,我錯了。錯了,饒命,饒命!” 未及得意太久,翎鈞就發現了自己的大錯特錯,只見站在他旁邊的柳輕心笑著揚了揚眉,不緊不慢的拎平了水壺,揭開了水壺上面的蓋子,一手抓住壺柄,一手抓住了壺嘴,朝著他做出了準備潑水的樣子。 他彈的是水珠,柳輕心手里的,可是大半壺水,其間高下,不言自明。 識時務者為俊杰。 翎鈞在心里暗念一句,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認慫,雙手舉起,跟柳輕心告饒起來。 “算你識相?!?/br> 柳輕心本也只打算嚇唬翎鈞一下,沒當真要把整壺水都潑給他身上,見他服軟,自己的目的達到,也就收了手,俯身把水壺放到地上,轉身往軟榻旁邊走去,“來吃飯罷,餃子涼了,可該不好吃了?!?/br> 剛剛往前走了三四步,柳輕心便覺自己腳下一輕,待回過神兒來,已是整個人都被翎均橫抱在了懷里,臉色爆紅,想要反抗也不能了,“你,你這小人!竟然偷襲我,你……” “先生說了,天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是女人,我是小人,剛好湊成一對兒?!?/br> 翎鈞并不厭惡柳輕心說他是小人,不怒反笑,大步向前,就帶著她一起到了軟榻旁邊,踢掉靴子,縱身一躍,上了軟榻,“娘子,我以前怎不知……你是這么有遠見之明的人兒呢?來,香一個,慶賀一下!” “你這登徒子!” 被翎鈞突如其來的“不軌”嚇了一跳,柳輕心本能的把他往外一推,就順勢掙脫出來,穿著鞋子跑去了軟榻的另一邊,抓起炕桌上的筷子,準備自衛,“你,你想干什么!” “輕心……你這……這也太沖動了,我……我就是逗逗你……” 柳輕心不會武技,但這會兒一時緊張下的本能表現,卻是讓翎鈞忍不住大吃一驚,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三遍,確準她的確是柳輕心本人沒假,才輕輕的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跟她搭話起來,“輕心,你……什么時候學了武技?” “學你個大頭鬼!” 狠狠的白了翎鈞一眼,柳輕心才是意識到,翎鈞這是在逗她的,跳下軟榻,嫌惡的看了一眼被她踩臟了的墊子,擰身往門口走去,“趕緊吃你的飯!我去喚人來,把這臟墊子給換了!” …… 這一年的小鎮,酒足飯飽的人們,上到垂垂老者,下到呀呀稚童,包括乞丐在內,都是臉上掛著笑容在守夜的。 柳輕心抱著小寶,跟翎鈞坐在屋頂上看星星,聽外邊的鞭炮喧囂。 她骨子里就不是個小鳥依人的閨秀,上輩子翻墻爬樹,雖沒翎鈞帶她“飛來飛去”這么有效率,但膽子,卻是早就練了出來,半點兒都不會害怕這種比家常便飯還要家常便飯的“小事兒”了。 為了多沾便宜,明明可以一下子就飛上去的屋頂,偏左右騰挪,故弄玄虛了好幾下,才抱著柳輕心和小寶上了屋頂的翎鈞,原本以為,柳輕心會因為害怕,而死命抓住他的衣襟,小鳥依人的縮進他的懷里,卻不料……柳輕心竟是半點兒都不害怕不說,上了房頂之后,還興奮的站了起來,指著遠處的煙花讓他瞧…… 這可嚇壞了翎鈞,生怕他家小娘子一個不小心,從屋頂上滑下去摔了,還有,還有他寶貝兒子,小寶,這會兒,也是在她手上的! “娘子,咱們,咱們坐下看,好不好?” 心里叫苦不迭,嘴上半個字兒也不敢提的翎鈞,輕輕的咽了一口唾沫,全身緊繃的做好救人的準備,才小聲開口,跟柳輕心建議了起來,“這里夠高了,坐下,坐下來,也是能看得清楚的,晚上風大,恩,別,別讓小寶著涼了……” “哦,好!” 聽翎鈞這么一說,柳輕心才意識到,她的懷里,還抱著小寶,忙在屋頂上坐了下來,用自己的斗篷,給小寶裹上了一層,“我早就想來這屋頂上看看了!嘖,果然感覺不錯!” “你這瘋婆娘,讓我說你什么好?!?/br> 柳輕心的反應,讓翎鈞不禁失笑,伸手,從她懷里接過小寶,抱在了自己懷里,輕輕的搖了搖頭。 從第一眼初見驚艷,到后來的好奇相隨,再到后來的日久生情,柳輕心,這個性子像極了野馬的小女人,總在不停的給他制造各式各樣的驚喜,在軍營里長大的他,不喜歡那些說話酸溜溜,來陣風都能吹倒的小女人,但……會喜歡上柳輕心這樣一個,完全不會撒嬌的女子,也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說什么好?什么都不說,最好!” 對翎鈞,柳輕心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她記憶里,前世時候,總有人愿意用生死相隨這樣的話來形容愛情,可……于現在她而言,卻是做不到為了翎鈞,連性命都不顧,當然,跟他患難與共,她還是很愿意的,“我師父說過,我啊,就是陰差陽錯的投胎成了個女子,要是能生為男子……” “要是身為男子,我就該沒媳婦兒了,這事兒,我跟閻王商量過了,不能行?!?/br> 翎鈞沒當過爹,尋常時候,沒什么機會接觸嬰兒,當年,他胞弟翎戮出生的時候,他被隆慶皇帝遣去了西北,幫信任將軍的姜如柏穩固軍心,待兩年后,他回到皇宮之時,翎戮已接近兩歲,算不上是個嬰兒了,所以……這會兒,柳輕心把小寶塞給了他懷里,在這三層小樓的屋頂上面……他還真是有點兒,心里發毛,緊張的厲害,“輕心,要不,要不咱先把小寶送回屋里去罷?天這么冷,這里又高……怪危險的……” “我兒子,可不能是個膽小懦夫,才這點高,算什么事兒??!你這大男人,怎婆婆mama的!” 柳輕心一門心思要把小寶教成個接得了她衣缽的名醫,而要成為一個好大夫,必不可少的本事,就是要能自己山上去采藥,說句不好聽的,繩索工具用的熟練,懸崖峭壁都去得,這才三層高的小樓,哪能算是個事兒? 當然,這一點,翎鈞不知道,確切的說,是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想的明白。 “這不還小呢么,等他再長大點兒……” 翎鈞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在柳輕心帶著不屑的目光下,把沒說完的后半句話,給生生憋了回去,“好罷,就依你,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