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你在怕我嗎(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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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總有很多不想面對的事兒。 潛意識里,大家更愿意去想一些開心的東西。 那些糟心的事情就放在那里,想著以后再做,結果越積越多。 何遠在列表的時候,無數次的想把表格關上,將電腦從窗口給扔出去。好不容易,他才強忍著內心的煩躁,將這些事兒一件一件的列了出來,代價,是煙灰缸里堆積了一層滿滿的煙灰。 看著電子文檔里,不多,但很沉重的列表,何遠心里還是憋得慌。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前為什么愿意在北京了,因為在北京的時候,他才真正“屬于”自己、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擔心,只需要埋頭工作,努力提高自己,做更多的業績,拿更好的工資,升更高的職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擁有很多羈絆,要考慮很多人。 何遠突然感到心累。 他手又摸向煙盒,結果拿了一下盒子,感覺有點輕。 往盒子里面看了一眼,盒子已經空了,一盒煙抽完了。 何遠隨手將煙盒扔進垃圾桶里,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茶,結果發現杯子已經見底。再拿了一下水壺,發現水壺也已經空了。 自己到底在這里坐了多久啊。 何遠癱在椅子上,撓了撓頭發,感覺心里很煩躁。 他提著水壺,去接了一壺水回來,回來放在盤子上燒上。 在等水的時候,何遠站在窗口盼,看著屋外溫熱的陽光,呆呆的在那里出神。 明明自己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但為什么感覺,自己的心靈,好像跟五六十歲的老人一樣。 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的自己,年輕,氣盛,渾身充滿了棱角。 看不慣別人誣陷自己的同事,何遠可以直接開撕。 遇到領導在面臨變革的時候,躊躇不前,何遠會直接選擇跳槽——哪怕公司許諾了幾百萬的股權,何遠也毫不在意。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努力學習,提高自己,做更多的業績,而不是浪費時間,呆在一個死氣沉沉的位置,為了一點權力,一點利益,搞什么辦公室斗爭。 何遠不屑。 他覺得,自己很年輕,他的時間應該花在提高自己身上。 而不是浪費在那些,只有四五十歲,沒了激情,混吃等死的咸魚身上。 但,為什么自己變了? 好像,自從經歷那次事件之后,在知道自己快要死后,何遠瞬間就被擊垮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努力,毫無意義。 哪怕后來得到了錢,得到了房子,甚至連腦瘤都有所好轉。 但何遠已經垮了。 就好像一個人失去了信仰,從此變成行尸走rou。 何遠打了個激靈,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到底缺少的是什么了。 是對事物的激情,是想要做事的動力,是為了完成一樣東西的使命。 這些曾經是他身上特質的東西,在不知不覺當中消失了。 就好上學那會兒,嚴謹,守紀,堅持,是作為學生的準則。而一到上班之后,很多人連最基本的不遲到這點,都已經做不到了。 當一個人失去了束縛,迎接他的未必是更加廣闊的未來,而是——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想通這點之后,何遠猛地清醒過來。 對,這幾個月來的日子,他過的太閑了。 雖然何遠嘴上說的,他喜歡這種咸魚一般的生活。 但到底是因為他喜歡,還是因為他單純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又或者,經歷過那些事情之后,其實他已經被磨平了棱角——反正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提高自己,也沒有任何意義,你拼盡全力得到的東西,別人隨便勾勾手指就能得到。 但,這種灰暗的想法,以前是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啊。 何遠感覺身體有點冷。 哪怕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他依舊感到一陣冰涼。 何遠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 一直到壺燒開了,發出嗡嗡嗡的聲音,何遠才回過神來。 將熱水倒進杯子里,何遠舉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有點淡,沖泡了幾次之后,茶已經沒了味道。 然而何遠卻沒關心這些,他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會兒,何遠放下杯子,一臉慎重。 如果說,之前的自己,一無所有,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的話。那上天給了他時間,又給了他錢,相當于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何遠覺得,他不應該放棄這個機會。 他要完成自己以前沒有完成的東西,要做以前沒有做到的事,不能再這么渾渾噩噩下去了。 要是,自己真的有一天,就這么去了,等到那個時候,自己豈不是又要后悔,后悔自己留下了一堆遺憾? 何遠將單子重新調了出來,再次看了一遍。 這一次,他的心態就平穩多了。 將重要的東西都勾了一下,何遠將事情的先后順序做好了安排,然后用打印機打印出來,整理好了之后,何遠將它收藏起來。 將這一切做完之后,何遠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消息。 師姐那邊沒發消息,鵬鵬那邊也是,想了想,何遠第一次主動給師姐發了個消息。很快,那邊就有了回復。 “怎么了?”師姐問。 “沒事,就是想知道,那件事情怎么樣了?” “很急?” “有點,畢竟這種事情,一直拖著挺煩的?!焙芜h回復道。 師姐那邊沒有說過,過了一會兒,她發了個消息過來:“那你過來一趟吧?!?/br> “去店里?” “到我家?!?/br> 看到這條消息,何遠撓了撓頭。 他是知道師姐家的,之前送師姐回去的時候,何遠就去過一次。 回了一個“ok”的表情后,何遠收拾了一下,直接開車去師姐家了。 雖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了,但何遠還是記著那個地方。 說來也奇怪,小時候的何遠,有種很奇特的路癡癥,就是他總是找不到別人家住哪棟樓。 尤其是每次過年,要出去走親戚的時候,何遠老是認錯。 他也不是第一次去那個地方了,地兒找得到,也記得對方住在幾層,但就是分不清棟數,特別奇怪。 不過長大后,何遠這個毛病,莫名其妙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呆久了,硬逼著他得認路,總之現在的何遠,不管是去哪個地方,只要去過一次,第二次就絕不會認錯。 何遠找到師姐家后,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師姐過來把門打開了。 “進來吧?!睅熃阏驹诶锩?,對何遠揮了揮手。 她今天穿的挺休閑的,里面一件套頭毛衣,外面一條牛仔褲。頭發被梳了起來,在腦后扎了一個馬尾辮,看起來清爽干練。 “有鞋套嗎,我換一下?!焙芜h看了看里面的木地板,又看了看一旁的鞋柜,對師姐開口道。 “不用,直接進來吧,沒那么麻煩?!睅熃阋荒槦o所謂的樣子。 “還是套一下吧,弄臟了,要拖一遍,多麻煩?!焙芜h道。 師姐搖了搖頭,走過去把鞋柜打開,彎腰在里面翻找了一下,不一會兒,拿出一個藍色的套子,遞給何遠。 何遠接過鞋套,套在腳上。老實說,他不喜歡穿這種鞋套,感覺像寫上黏了一層紙一樣。但相比起穿鞋套,何遠更不喜歡脫鞋,總感覺怪怪的,好像會留下什么味道似的。 等何遠換上鞋套之后,師姐在前面帶路。 上次因為來的太晚,何遠并沒有仔細打量。 這次光線比較亮,何遠才看清師姐房子內部的裝修。 雖然是做裝潢這一行的,但師姐的房子,并沒有裝修的多精致。她這房子,有一定年頭的,應該有十年。面積倒是挺大的,就是里面的家具看起來有點老舊。而且墻壁上有一些涂涂畫畫的,像是小孩子的涂鴉。 “對了,你孩子呢?” 看到這些圖畫,何遠突然想起,師姐還有個孩子。 “她外婆帶她出去玩了?!睅熃愕穆曇?,從廚房方向傳來。 何遠往廚房那邊瞅了一眼,就見師姐從櫥柜里面拿出一個杯子,放在洗水池里沖洗了一下,然后拿著杯子到了客廳,從飲水機下面拿出一罐茶葉,往里放了一點,用熱水沖開。 將茶杯端到桌上,師姐在何遠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撩了一下頭發:“我記得,你之前還不是這么急,今天突然找過來,是出什么事兒了?!?/br> 何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今天,他跑了好幾趟路,每次對方都要給他泡一杯茶,這已經是他喝的第三杯了。 將茶杯放下,何遠在心里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將唐朵朵的事情,告訴了師姐。當然,還有唐老的情況,以及那群白眼狼似的親戚。 末了,何遠又補充了一句:“孩子馬上就要中考了,我就擔心他們會去學校鬧。這個事情一直拖著,我擔心影響她學習?!?/br> 之前是何遠忽略了。 唐朵朵又不是她,怎么可能不受影響。 當初他被人堵學校的時候,一連幾個星期,每天都處在擔驚受怕的狀態。哪怕最后通過林濤解決了那件事兒,何遠還是受到了很大影響,以至于他每次出學校的時候,都要小心的觀察四周,生怕周圍突然冒一群人出來,把他圍在角落打一頓。 尤其是后來出現了幾次持刀傷人的事件后,何遠心里更慌了,要是有誰腦子一抽,覺得何遠走路姿勢太拽,突然沖上來沖他肚子就是一刀,何遠哭都沒地方哭去。 沒辦法,經歷了這種事后,要說不受影響,那是不可能的。何遠只希望自己反應過來后,能夠盡快解決這件事情,降低對唐朵朵的影響。 “這種事情啊,那確實有點麻煩,主要是……”師姐抿了抿嘴唇,道,“這樣吧,我直接叫他過來,你們兩個之間好好聊聊?!?/br> “可以嗎?”何遠愣了一下。 上次他遇到師姐的時候,剛好想起這個事兒,所以隨口提了一嘴。在何遠看來,師姐那個前夫,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跟那幾個白眼狼一樣。 這樣的事情她都能夠解決,那在解決幾個白眼狼的話,也不是什么難事。 他想著通過師姐,給點錢,把這件事兒給解決了,并沒有想過要和對方有所接觸。經歷過父親的那件事,何遠對這些事情還是比較忌諱的。 師姐直接拿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過了好一會兒,對面的電話才被接起,就聽師姐在電話中和對方聊了一會兒,然后掛斷電話。 將手機放在桌上,師姐對何遠道:“他就在城里,很快就過來?!?/br> 說完這句之后,師姐不說話了。 何遠喝著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一想到身邊這個女人,之前表現的對自己有那么點意思,何遠有些坐立不安。 要是換做之前在北京的時候,何遠才不會這么糾結,大家各取所需,上了床之后,剩下的事以后再說。 但在老家就不一樣了。 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有些東西,一旦戳破了,再見面就會很尷尬。 不像在北京,那么大一個城市,如果不是刻意的話,兩個人基本上都見不到——這就是何遠以前從來不會找同行的原因。 要是419一場之后,隔天跑去談業務,突然發現面前這個妹子,就是昨晚跟自己睡一張床上的女人,那場面得多尷尬。 想想都覺得可怕。 “你在抖什么?”師姐突然道。 “什么?”何遠端著杯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的腿,在抖什么?!睅熃阊劬σ坏?,何遠順著她的目光,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一直在抖腿。 “不好意思?!焙芜h連忙伸手,在膝蓋上摁了一下。 自己每次一緊張,就會不由自主的抖腿,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改也改不了。 更何況,現在是冬天,每次一到冬天,何遠抖腿的情況就更嚴重了。要是不抖的話,有時候突然從坐著,變成站著,膝蓋上有點用不上力。 “你,是在怕我嗎?”師姐看著何遠的眼睛,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