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人腦子里總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就好像切菜的時候，手里拿著菜刀，突然會擔心菜刀會不會切到自己。

    站在十幾層的高樓往下看時，會突然擔心，自己會不會就不小心從樓上掉下去。

    就好比說現在，何遠突然冒出個念頭，想要嘗試下做一回滴滴司機，卻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接到熟人。

    這讓何遠陷入糾結。

    主要是他對老家的“熟人”，都不太熟。

    就好像大學那會兒，乘車去讀書的時候，路上右邊的座位坐了個女生，何遠認了好半天，認出來對方應該是自己的小學同學。他猶豫了好半天，不知道該不該跟對方打招呼，但對方一直沒有跟他打招呼，所以何遠就憋著。

    兩人坐了四分之三的路程，一路上何遠都覺得特別尷尬，只能低頭玩兒手機，手機沒電了，就把電腦包放胸口，假裝睡覺。

    直到對方到了地兒，下了車，何遠才長舒一口氣。

    那種明明認出了對方，卻還要假裝不認識的感覺，太尷尬了。

    “應該，不會這么巧吧？”何遠撓了撓臉。

    他總覺得，他的運氣應該不會這么好。

    縣城里幾十萬人口，隨便一拉，就拉到一個認識的人。

    但這也說不準，北京還有幾千萬人口呢，他隨便下了個單子，結果接單的還是自己的前同事。

    命這種東西，誰說的清呢？

    猶豫了好一會兒，何遠覺得還是算了。

    昨晚上在田蕊家睡了一晚上，何遠睡的并不踏實。

    稍微有點動靜，他都會被驚醒，然后在那里想，會不會是田蕊父母跑去查房了。他們會不會誤會，自己半夜跑到田蕊房間，和她睡一起??？

    這么一想，何遠又突然慶幸，幸好自己沒有作大死，半夜跑到田蕊的房間去夜襲。要是真被她的父母抓了個正著，那場面就會變得很尷尬了。

    所以何遠一整晚都處在這種半睡半醒的狀態，一直到早上起來，他還有點迷迷糊糊的。

    何遠很快就打消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他打了個哈欠，開著車，準備回家補個覺。

    到家之后，唐朵朵已經去上學了。

    昨晚確認要在田蕊家睡覺的時候，何遠就跟唐朵朵發了消息，說自己晚上回不去了，讓她先睡，不用等自己。

    家里有吃的，冰箱里有各種零食，水果，還有速凍湯圓，水餃。要是想吃菜了，冷凍室還有凍著的鮮rou，廚房地上還有一些土豆，山藥什么的。最不濟，后面的田地里還種著各種蔬菜，需要的話，直接跟鄰居打聲招呼，去后面栽幾顆菜，自己炒個小炒還是沒問題的。

    和唐朵朵相處的這段日子，何遠發現，小女生的動手能力挺強，一般的家常菜她都可以做，而且屋子里的家務，也有漸漸被她承包的架勢，所以何遠并不擔心唐朵朵會餓著。

    小家伙呆在貓窩里，聽到何遠的聲音后，它從窩里抬起頭，打了個哈欠，然后砸吧砸吧嘴，望著何遠。直到何遠蹲下身子，它才伸出頭，主動往何遠手上蹭。

    這個小懶蟲，現在越來越懶了，貓窩里成天開著電熱毯，有時候晚上太冷了，何遠還專門給它開個小太陽，連他自己都沒這個待遇。

    唯一有點顧慮的，是何遠有些擔心，烤這么久的電熱毯，會不會把它的骨頭烤酥了。

    在小家頭頭上摸了一陣之后，何遠檢查了一下它的貓砂貓糧，發現它的糧食和水，都已經換過了，現在盆子里都是滿滿的貓糧，水盆里的水也很清澈。

    再一看貓砂，里面的屎已經被挑了出來，剩下的都是大塊的，嶄新的松木貓砂，下層的粉狀物也被清理干凈，看來唐朵朵在出門的時候，已經來看過小家伙了。

    想到之前發生的事，何遠心情有些復雜。

    他長嘆了一口氣，在小家伙腦袋上輕拍了一下，然后去了臥室。

    在房間里，何遠換上了那身大棉襖子，又燒了壺熱水，給自己泡了杯茶。

    何遠坐在沙發上，用充電線給手機充上電，昨天晚上出門的時候，手機是百分之一百的電量，結果一個晚上沒有充電，到現在只剩百分之二十多了。

    要換做以前，手機電量一旦低于百分之六十，何遠就會感到心悸，發悶，坐立不安，驚慌失措……但放到現在，何遠能夠很平靜的將手機用到紅線，然后再慢悠悠的找到充電線，將手機線路給充上。

    何遠抱著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熱水入胃，不一會兒，一股淡淡的暖意從胃部出發，席卷了全身。何遠舒服的瞇起了眼睛，將茶杯放在小腹位置，借著杯壁傳來的淡淡暖意，溫暖著自己的手掌和身子，將另一只手掌空出來，用來刷手機。

    微信里，鵬鵬一連發了幾條消息，意識是東西他已經整理好了，也找到合適的人了，現在可以開始做了。

    這個事情，何遠之前就跟鵬鵬聊的差不多了，他們打了好幾個電話，溝通app的一些細節問題，將所有東西都溝通的差不多了，鵬鵬就開始找人。幾天下來，鵬鵬已經聯系的差不多了，現在可以開始動工了。

    何遠回了一個字，“好”，想了想，又按著他們之前說好的東西，在微信上給他轉了一筆頭款。

    哪怕是親兄弟，也還要明算賬。

    雖然何遠可以等到出了樣圖之后，再簽訂合約，開始打錢。但在這種事兒上，何遠能不拖就不拖——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甲方，要完全按照正規程序上來，況且何遠跟鵬鵬是啥關系，他手上又不是沒錢，能打就打。

    做事兒，是要花錢的。又想要馬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在這個年代已經行不通了。雖然何遠哪怕拖一下，鵬鵬也不會介意，但畢竟是個幾十萬的活兒，一天見不到錢，別人心里也會嘀咕。畢竟，何遠不打錢過去，他那邊還要給別人墊錢開發，雖然嘴上不會說什么，但是心里難免還是會有擔心，人之常情。

    對何遠來說，任何關于錢的事情，優先度都是最高級。

    千萬不要拿錢去試探一個人，你會發現根本試探不起。

    鵬鵬這邊的事兒敲定之后，何遠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其實說實話，打磨一款互聯網產品，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從市場定位，市場調查，用戶行為分析，到品牌的定位，設計，ui，開發，測試，調整，上線，市場反饋等等，都有著一系列嚴謹的流程。

    當然，這樣做出來的產品，未必是有多優秀的產品，套用一句話來說，靈感是很重要的，有時候別人無意間開發的一個小程序，要比你精心設計的東西，要更加商業化，也更加符合市場定律。就好像前段時間steam爆火的《太吾繪卷》一樣，就是三個非專業人士，設計出來的非專業游戲。

    但并不是說，這套流程就沒有意義了。

    流程化的意義，就在于減少失誤，它未必能夠大獲成功，但也基本不會出大的岔子。很多創意都來自于天馬行空，來自于一個不經意的小靈感，但真正能夠沉淀下來，做大做強的，還是要靠一套嚴謹的流程。

    畢竟，這年頭成功的不少，但失敗的更多。

    絕大多數的創業類企業，都活不過頭三年。

    馬云說，今天很難，明天更難，后天很美好，但是絕大多數人死在明天晚上，見不到后天的太陽。

    現實不是游戲，也不是網絡小說，不會有個作者，給你設定好劇情，告訴你按照這個路子做，一定會收獲成功。大多數的人，都對未來一無所知，所有人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只是有的人咬緊牙關，挺了過去，有的人看不見光明，只能選擇放棄。

    沒有人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也沒有人知道未來是會更好，還是更壞。

    就好像十年前，大多數人覺得，創業當老板是牛逼，投資買房是傻逼。所以很多人賣房創業，成功了一群人，失敗了一群人，不過大多數人，辛辛苦苦創業七八年，到頭來掙的錢還買不起一套房。

    十年后，很多人覺得，創業當老板是傻逼，投資買房是牛逼。于是很多人賣了公司，把錢拿去買房，結果賣了公司的沒壓力了，輕松了，買了房的遇上樓市下跌，每天都在虧，想賣也賣不出去，被套牢了。

    你看，生活就是這么喜怒無常。

    你永遠不知道再下一個路口等你的坑，到底是什么。

    好在，何遠經歷了這么多年的沉淀，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要做什么。所有東西都調查好了，策劃好了，剩下的只是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沒錢。

    好在，何遠現在手上沒有那么拮據，他終于能夠沒有顧慮的按著自己的想法，做一些事兒。只是二三十萬，這個錢，他虧得起。

    據說當年滴滴的第一版軟件，也是花了八萬塊錢，找的外包。誰能知道，當初一共花了七十萬孵化的公司，六七年后，居然做到了近百億美元的規模呢。

    所以很多時候，有錢不一定有用——看看百度，曾經的bat，那么有錢的一家公司，現在都做成什么鬼樣了。

    何遠快連他們的本家業務，百度搜索，和百度地圖，都快要放棄了。

    和鵬鵬確定好后，何遠跟老黃發了個消息，說合作的事兒，基本可以敲了，讓老黃拿個章程出來。app開發要花兩三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何遠準備用其他方式，去吸引流量。

    其實相比錢來說，時間對何遠來說，更為重要。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總覺得，主角辦事兒太簡單了。幾乎想做什么事情，只要有金手指，或者愿意花錢，很容易就能獲得成功——所以那是小說，是電視劇，真實的社會，要想獲得真正的成功，少說也需要數年時間的沉淀。

    那種如流星一般崛起，讓大家驚艷叫絕的人或事物，隕落的也跟流星一樣快。一個不小心，一眨眼，嘿，東西就沒了。

    發完這條消息之后，何遠又問了一下老黃，關于藝體生的事兒。他還是想著，要讓唐朵朵多學點的東西。

    倒不是說他一定要讓唐朵朵去做主播，去弄個年薪百萬，甚至年薪千萬……他沒那么單純。

    主播這個行業，最大的特點，就是能聚集人氣，能引流。至于說什么靠觀眾打賞，靠神豪力捧……這種事兒搬個凳子，嗑個瓜子兒，看看熱鬧就行了，誰信誰傻。

    倒不是說沒有人打賞，而是，不會有那么多神豪。做過運營的都知道，那么多神豪，無非是網站自己刷出來，收割那些吃泡面，搬石磚的韭菜罷了。絕大多數的主播，靠的還是公司給的底薪，以及合約里寫好的獎金提成。

    大部分的主播，都是和公司，或者說是工作室，簽訂了合約，每天都有固定的直播時間，就跟我們去公司里打工，按時上下班一樣。偶爾遇到自己做的主播，主要也是靠著粉絲加微信，把流量引到其他平臺，再去接一些廣告，或者賣商品，才勉強能夠不出去工作。

    至于再陰暗的那種，就是騙刷炮車，哦不，跑車，刷完之后給微信，再之后……

    反正就那么些事兒。

    所以何遠對主播這個圈子，向來不太感冒。

    主要還是因為，它單純有流量，但沒有穩定的變現模式。

    很多時候，何遠在外面聽人吹噓，說做主播能掙多少多少錢，他都只能搖頭——如果不是為了在網上賣，那對一般人來說，真的沒法當職業。

    不然當初中國互聯網的第一代網紅，也不會紛紛轉型當淘寶店主，或者跑去做代購了。

    何遠讓唐朵朵嘗試主播，只是因為她當初說，自己想當主播。

    何遠沒有那么功利化，他只是覺得，唐朵朵這孩子挺不錯的，要想做什么的話，就去嘗試一下好了。哪怕是撞一下南墻也好，讓她提早知道，這個世界并不如她想象一般的美好。

    當然，何遠覺得，唐朵朵大抵沒覺得這個世界美好過。

    何遠找老黃咨詢藝體生這個事兒，主要還是因為，藝體生的考試，相對來說，要比高考稍微簡單一些。

    雖然最高等級的那批藝術類學府，要求會更高，但何遠只需要唐朵朵能上本科就行了。對大多數藝體生來說，三本的分數線，還是比較容易達到的。

    反正何遠覺得，指望唐朵朵高考出成績，能上本科，有些不現實。如果高考落榜，想要混個本科學歷，那只有去國外鍍金。

    但國外的文憑，在國內其實也不太好混，至少何遠當初在公司的時候，人力給他的簡歷上，但凡寫著國外學府的，他一律pass掉。

    國內的工作環境要比國外復雜多了，何遠可不希望招一個天天開口人權，閉口規矩，從不加班，還時不時提一下工會，或者國外是怎樣怎樣的大爺過來。

    他伺候不了。

    發完這條消息之后，何遠就去看下一條消息了。

    現在正好是上班時間，鵬鵬和老黃，不是剛去公司，就是正在去公司的路上，何遠也沒指望他們馬上就能回復。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這么“閑”。

    哦，也不對，這是元旦的第二天，按理來說，他們應該還在床上睡覺。

    這日子過的，連星期幾都忘了。好像自從回老家之后，何遠對每天是周幾，有什么假日，都完全不感冒了。要是沒刷朋友圈，或者田蕊不提醒的話，何遠早就已經忘了。

    難怪古人說，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發完這兩條消息后，何遠一下子就輕松下來。

    心里稍微踏實一點之后，他繼續翻看微信消息，然后看到了呂慧慧。

    自從那天之后，呂慧慧一直在微信上sao擾他，言里言外都在問何遠，什么時候開始那件事兒。然后她還時不時的給何遠發圖片，都是那種在淘寶上找的cos裝，然后問何遠好不好看。

    這其實也沒什么，對于自己的合作方，何遠向來很有耐心。關鍵是，呂慧慧挑選的那種cos裝，都特別性感，什么大v領，露背，開叉，黑絲，怎么性感怎么來。

    甚至她還發了一張不知火舞的照片，然后問何遠，說這衣服她穿起來怎么樣，言語之間極盡挑逗。

    當然，何遠是個很誠實，很正直的人，當年他的群昵稱就是，天真純潔誠實小郎君，所以他直接回了一句，不合適。

    呂慧慧問，為什么不合適。

    何遠答，你太小，尺寸不夠。

    呂慧慧的那個雖然也很大，但是和乳量達到夸張地步的不知火舞，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然后呂慧慧說，沒事兒，你可以幫忙讓它變大。

    何遠敗退。

    所以何遠為什么說呂慧慧是狐貍精，因為她撩著你，但又讓你吃不到她。

    雖然何遠對呂慧慧沒什么想法，但男人嘛，被這么一個大美女撩著，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你看，她周圍那么多舔狗，她都不去撩，專門跑來撩他。

    這說明什么？

    說明舔狗一無所有啊。

    何遠看了看呂慧慧的信息，基本上都是說什么無聊啊，好想出去玩兒啊，好想找點什么事兒做之類的。甚至她還買了兩件cos裝，自己在家里換上，然后給何遠發了照片，問他自己cos的怎么樣，看著有沒有感覺。

    何遠覺得，這大清早的，看這種照片，太過于促進血液循環，對身體不是很好。所以他回了一句，打扮的不錯，就是背景不怎么樣，你要是換成浴缸背景的話，效果應該會更好。

    回完這條消息之后，何遠再翻了一下，發現只剩下公眾號的推送，以及各種時不時跳出來的業內群的信息了。

    何遠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像是工作那會兒，每天都有幾十上百號人來找，天天客戶催，合作方催，領導催，同事催的職場人士了。

    現在的他，仿佛已經被大家遺忘了，甚至就連過節的時候，都只有寥寥兩三個人，會把信息發送到他手機上——估計還是群發的。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觸，讓何遠愣了一下，沉默良久之后，嘆了口氣。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人吶，最可靠的，還是只有自己。

    搖搖頭，將心底的那絲唏噓抹去，何遠將手機放在桌子上充電，然后爬到床上開始補覺。

    睡了兩小時后，何遠睜開了眼睛。

    經過兩個小時的休息調整，何遠重新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從床上下來，雙腳踩在地攤上，稍微活動了下身子后，何遠進了浴室，沖了個澡。

    從浴室里出來，何遠看了下手機，鵬鵬和老黃都已經回復了，表示沒問題。尤其是鵬鵬，還問何遠，這么早給他打錢，不怕他拿著錢跑了啊。

    何遠回復了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可是到你家去過的人，你想跑的話，可以試試，下一次你回家，所有人都知道你大學那會兒把褲子崩壞掉的事兒?！?/br>
    “滾！”鵬鵬很快的回了一句，順帶著發了個中指的表情過來，“行吧，東西我已經找人弄了，這陣子他們都在休息，我多催催，應該很快就能出圖?！?/br>
    “行，圖出來了你直接call我?！焙芜h回復道，想了想，他突然道：“等等?！?/br>
    一邊說著，何遠一邊打開電腦，找到一個文件，將文件發送給了鵬鵬：“這個東西你看看?！?/br>
    “這是啥？”鵬鵬回了一句。

    “之前在公司的時候，讓下面的人做的ui，有圖，也有視頻演示。你看看，把不合適的功能去掉，稍微改改，整體就按照這個風格來?！焙芜h道。

    之前在策劃項目的時候，上面要求何遠他們出圖。

    他們一個做內容的部門，哪兒會做圖??？好在，當時部門新進來的那個妹子，學習能力挺強的，何遠就把這個事情交給她。

    結果妹子不僅把圖做出來了，還把圖弄成了用于演示的短視頻，給何遠一個小驚喜。

    只可惜，東西出來了，幾個領導都認了，不過最后到跟產品對接的時候，被拍死了，說沒有人力去做這個事兒。嗯，當初他們讓何遠部門做圖的時候，可沒說這么個東西，一直讓何遠先把圖做出來再說。

    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結果沒用上不說，還白花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對新人打擊挺大的。

    何遠對這事兒一直耿耿于懷。

    沒想到半年過去了，這個東西又重新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