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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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張進回到了平城,他從派出所一出來,就直徑趕來了醫院。 他走進病房時,我正守在床邊,看到他安然無恙地歸來,壓抑至極的心情,總算得到了一點點安慰。 “丫頭怎么樣了?”他頭一次走進滿是監控儀器的病房,被這陣勢驚到了。 我輕輕搖頭:“三天了,一直沒醒?!?/br> 他眉頭緊蹙,望著雅林嘆了口氣:“丫頭還真是命苦?!?/br> 他看了一會兒,又問我:“離得了人嗎?” 我知道他有話要說,回答道:“別走太遠?!?/br> “行,那我們出去說吧,別吵著她?!?/br> 我們走到走廊盡頭的無人處,靠著欄桿站著。 “我剛去了派出所,見到了吳警官?!睆堖M說。 我點頭:“那天我們報案,就是他處理的?!?/br> “那天……”他十分懊惱,“那天我們中計了!宋琪根本沒打算帶我去偷渡,我們被他騙了?!?/br> “你怎么知道?” “我上了那艘船后才聽說,出關檢查是非常嚴格的。每個船員都有證件,上面都有照片,過關的時候還要檢查指紋,一個一個地查,宋琪壓根兒沒給我鋪好路子,我根本就過不去。我只是在平城的碼頭能上船,到達出關前的最后一站,就必須下船了。宋琪不可能不清楚這些,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送我去美國?!?/br> “你是說,從他第一次來找你就是做戲?” “不,最開始是真的,那時候他真想讓我離開。但他懷疑我們已經找到小晨后,把我送走就沒有意義了。上船后我才想明白,他這么做,只是為了測試我們是不是在暗中聯系,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翻臉了?!?/br> “可我們是怎么暴露的?他怎么就懷疑了呢?” “不知道,可能是他警覺性高吧。哎……說來說去,還是我們警覺性太低了!我不該急忙給你發信息,讓你匆匆忙忙來救我,正中他的下懷?!?/br> 我拍了拍張進的肩:“這不怪你,其實,我考慮過的,考慮過那是個陷阱??墒?,就算明知道是陷阱,我也只能去救你?!?/br> 他看了看我,思索片刻,又點點頭:“也是,本來就要跟他翻臉的,早一天晚一天,沒多大差??蓧木蛪脑?,誰也沒想到,他發現自己暴露了,竟會使出這招!” 是啊,我從來沒想到過,宋琪會用這一手來對付我們,而且一出手便是血雨腥風! 這是一場豪賭,對廉河銘精準的把控便是他的籌碼,他賭贏了…… “可他這樣做,就能得到河銘公司嗎?”張進不解,“廉河銘死了又怎樣?有資格繼承的,是丫頭,不是他?!?/br> “那,如果廉河銘死了,雅林也撐不過來呢?” 張進驚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竟然……竟然還盤算丫頭的性命!” 這只是我的猜測,宋琪如此心機深沉,找不到廉河銘身在何處,都可以利用對廉河銘的了解殺人于無形,又怎么不可能通過對雅林的了解來做同樣的事呢? “那我們必須多長個心眼兒了,必須保護好丫頭!”張進用拐杖狠狠剁地,“宋琪現在進局子了,暫時控制不了河銘公司。但那不過就是個作偽證的罪名,待不了多久就會出來。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對付他?廉河銘這賬怎么算?” 這些問題,讓我直感到全身發軟。扳倒宋琪,奪回公司,我做這一切,只為讓雅林能夠安安心心地度過最后的時日??墒?,她再也不可能安心了…… 無能為力的絕望感難以紓解,壓在心頭重重疊疊的悲傷像火山一樣爆發,我忽然間就淚流不止,身體癱軟得靠著欄桿滑倒下去。 我突然崩潰,張進一驚,忙安慰:“丫頭會撐過來的,上回被用錯藥都撐過來了,你可別自己嚇自己?!?/br> 我搖著頭,哽咽著說:“……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真的不知道……” 他伸手來拉我:“你可不能倒下,你倒了,丫頭怎么辦?” 我沒應,眼淚淌個不停。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不再試圖拉我起來,干脆放下拐杖,坐到我旁邊:“這么些年了,我知道,你不是個軟弱的人,你只是還需要時間。這樣,你先專心照顧丫頭,宋琪這案子,我先管著?!?/br> 我沉沉地點了個頭。 “公司財務的調查有眉目了嗎?” 我又點了下頭。 “那就好,等丫頭醒了,她可以代表廉河銘討回來?!?/br> 從未料到廉河銘會突然亡故,所以從未想過要讓雅林來擔起這些事,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張進的話??蓮堖M說的,卻是如今的現實,廉河銘一走,河銘公司的重擔,就落到了雅林身上。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宋琪曝光的那案件前前后后說清楚,讓人知道宋琪才是罪魁禍首?!睆堖M說,“你不是說,小晨愿意出面作證嗎?你把小晨的住址告訴我,我帶他去派出所作證?!?/br> 的確,這件事不能被宋琪的一場作秀一葉障目,必須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公之于眾,剝掉他身上那層偽善的外皮。只是,事到如今,這樣做,已經是杯水車薪。 “廉河銘生前說過,光憑人證,很難告倒他?!蔽艺f,“仔細想想,就算我們能證實宋琪施騙才是整件事的起因,可畢竟行兇的不是他,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辯解,很難判罪。他賭的就是廉河銘死,不死至少也是瘋癲,只要廉河銘一倒,小晨這張牌,就是廢牌了?!?/br> 張進皺了皺眉,想反駁又找不出反駁的點,不甘心地罵了句:“這孫子,還挺難對付!” “我們太小看他了,以為掌握了真相就勝券在握,沒想到他無所不用其極,這一步棋,真是太狠……”我說著,嘆了口氣。 張進見我有些氣餒,竟一拳砸在我肩上:“嘿!別泄氣,我就不信那家伙能一點兒破綻沒有!判不判刑不要緊,這事兒咱先給他掀個天翻地覆再說!至少得讓河銘公司的人知道他們老大是怎么中招的,非得讓那渾蛋身敗名裂,抬不起頭不可!還妄想從河銘公司挖得金山銀山?門兒都沒有!” 我轉頭看了看張進,一時間有些愕然——這口氣,仿佛很久以前那個樂天主意的家伙又回來了似的:“是不是廉河銘死了,你的仇就算報一半了?” 張進懵了一下,歪著嘴不樂意道:“你什么意思?好像我在幸災樂禍似的。沒錯,我之前是很想他死,但見到小晨后,我就再沒這么想過了?!?/br> 我沒回答,只是將目光緩緩移到他那條永遠不可能復原的腿上,看了兩眼,垂下了眼瞼。 “怎么,你不信?我是那么黑白不分的么?”他緊盯著我。 我輕輕搖頭:“沒有,我信?!?/br> *** 雅林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蘇醒過來,她的蘇醒是從一場噩夢中掙扎而來的。她睜開眼睛時,滿頭大汗地喘氣,瞳孔中盡是恐懼。 我用毛巾擦拭著她額上的汗珠,她哆嗦著伸出手來,顫巍巍地抓住我,磕磕巴巴地說:“海冰,我做了個噩夢。我好像夢見……我爸……他……” 我的喉嚨哽得一個字都發不出,更不敢看她,垂著眼瞼緊握著她的手。 余光中,我發現她一直看著我。 她都看見了,太不愿相信,才騙自己那是做夢。但我那根本無法掩飾的表情,她一看,就會明白。 雅林用胳膊支撐著慢慢坐起來,神色凝重地問我:“那不是夢,那是真的,對嗎?” 她的眼眶里滿是淚水,眼看著就要奪眶而出。我一把把她抱進懷里,壓制著眼淚盈上來的沖動,溫柔地在她耳邊安慰著:“別怕,有我在,不管發生什么,我永遠都在?!?/br> 她的身體止不住顫抖,呼吸一聲比一聲沉重。然后,她發出一聲長長的痛哭,悲傷,而絕望…… 我只能將她抱得更緊,讓她盡可能感覺到安全。 “有一瞬間……有一瞬間我真的以為……那只是個噩夢……他怎么不等等我?等等我……我不會讓他跳下去的——” 我無聲地抱著她,任她在我懷里放肆地哭,任她用手死死地抓著我的背。 “都怪我……都怪我!”她泣不成聲,“我就不該來找他,不該認他!他的災難,都是我帶來的……” “不是的!雅林,不是的!”我立刻說。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貪心!我媽一定會怪我……怪我害死了他……” “雅林,不是你的錯!”我的言語在她的痛哭中顯得那么蒼白,那么無力。 “我說過的,海冰,我說過我不想認他的,是不是?” “是,你說過?!?/br> “可我為什么沒有那樣做啊——”她的指甲深深扣進我背上的皮膚。 “雅林,你聽我說,聽我說……” “不——”她長喊一聲,打斷我,哭聲越來越強烈。 悲痛的漩渦像一只有力的大手,把她牢牢抓住,她困在其中,再聽不見我的聲音。 很快,雅林開始咳嗽,呼吸變得短促,說話愈顯艱難。 我立刻放開她,輕輕拍她的背,讓她緩和一點。 她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嘴唇青紫,甚至發灰,雙眼和鼻尖因為痛哭而紅腫,滿臉都是淚水…… “雅林,別哭了,別哭了好嗎?”我擦著她臉上的淚,聲音止不住顫抖。 但她的眼淚根本止不住,泉眼一樣不停地往外流。她崩潰了,徹底失去克制,已經哭到快無法呼吸,卻還是不愿停下來! 我的心痛到極點,恍然意識到,宋琪期待的結果,說不定真會如期而至!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怕極了雅林真會抗不過就此倒下,怕她那顆脆弱的心臟會徹底蹦碎…… 我怕極了,一咬牙,扶起雅林的肩,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雅林,你不能再哭了,你必須堅強起來,因為,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她還在一聲聲抽泣,無法反應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你聽見了嗎?你不是一個人了?!蔽矣终f了一遍。 她伸出手抓著我的胳膊,喘了一會兒,用微弱的聲音問我:“什么……意思……” 我的雙唇都是冰涼的,卻不得不用盡全身力氣,強迫自己在臉上擠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 “雅林……我們……有孩子了……” *** 我至今都清晰地記得雅林在那一刻的反應,她紅腫著雙眼,愕然地看了我許久。 她還沒能止住咳嗽,眼眶里的淚水還在一道一道地往下落,卻沒再哭出聲音。她仿佛陷入了沉思,不敢相信似的,望著我,一言不發。 “是蕭姐說的,是真的?!蔽乙呀涍煅实每彀l不出聲音,話說得斷斷續續,“你不是……挺長時間都沒有……那個……不是因為混亂,而是……” 雅林緩緩低下頭去,將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似乎明白過來了,比起剛才,平靜了許多。 “所以……所以你得堅強……知道嗎?”說完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只好一把抱住她,把臉放到她身后,不讓她看見。 而我的眼淚就在那之后發瘋似的往下落,我拼命咬著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音…… 把這個不該來到的孩子當做支撐,只是飲鴆止渴…… *** 張進將小晨帶去了派出所,也將我們查到的宋琪暗中轉移河銘公司資產的線索告知了警方。吳警官開始調查宋琪,尋找范青蕓。 一連幾天,除了照顧雅林,我都忙于廉河銘的葬禮。 案子還沒查清,無法公之于眾,他的生前事眾說紛紜,是非難定。怕大張旗鼓會引得更多非議,我們選擇了低調處理。地點定在河銘公司大樓里那個并不寬敞的會客大廳,來人不過公司里的一眾管理層和一些員工。而他唯一的親人,雅林,卻沒能來送他最后一程。 葬禮在一片灰色的氣氛里,黯然落幕。 曾經在平城呼風喚雨,風光一時的廉大老板,最后竟落得個被部下逼死的結局,連葬禮都草草了事。 火化后,我把廉河銘的遺像和骨灰帶到病房,雅林久久懷抱著相框,沉默不語。 許久,她對我說:“海冰,把我爸……葬到我媽身邊吧……” 翌日,我啟程去往雅林的故鄉,來到何思楠的墓前,將廉河銘的骨灰與之合葬。這對相愛了一生,卻終不得相聚的戀人,終于在化作魂靈之后,相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