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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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傅怎么會把這件事透露出去?還透露給賴盈莎的家人!我們剛剛才提起他突然請長假回老家,難道,和這件事有關? 廉河銘的臉瞬間慘白,渾身僵成一根木頭,手扶著餐桌,身子卻朝一邊搖搖欲墜。 “爸!”雅林離開座位,跑到他身旁扶住他。 “怎么樣,姓廉的?你還不認賬嗎?我姐掏心掏肺跟了你好幾年,你卻鐵石心腸對她下毒手!她的一輩子都是你害的,你這個歹毒的兇手還想逍遙法外嗎?別以為你有錢我們就會怕,老子道兒上也是有人的!”賴盈峰指著廉河銘大罵。 廉河銘一言不發,不還口,也不抬頭看他們,被嚇懵了似的。 雅林把他扶到旁邊的靠椅上坐好后,走上前去,對賴家父子說:“這件事我也知情,第一個看到賴盈莎臉被毀的人就是我。我們不會賴賬,但這件事還得解釋清楚。是賴盈莎先招惹我的,她劃傷了我的臉,又跑來告狀,我爸脾氣不好,一時氣不過,就下手重了,他不是有意要害賴盈莎的。后來他也把賴盈莎送去了條件最好的地方,一直照看她?!?/br> “照你這么說,我們還得感謝你們啰?”賴盈峰惡狠狠地瞪著雅林,“你們都把我姐害成這樣了,還敢來貓哭耗子假慈悲!” “……不是,這件事是我爸不好,我們很抱歉。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總得商量個處理的辦法吧。我說這些,不是辯解,只是希望你們理解,事出有因,我爸他不是個惡人?!?/br> “笑話!壞事做盡,還說得理直氣壯!你們這些有錢人,良心都被狗吃了!”賴盈峰罵著,竟伸手推了雅林一把! 雅林退了兩步,撞到后面的餐桌才沒摔倒。 我本在一旁聽著,這下火氣一竄就上來了,二話不說沖上前去也把他推出幾步遠還以顏色:“干什么!想動手?” “好??!果然是有錢有勢,仗勢欺人!” “我警告你嘴放干凈點!賴盈莎先打她,先拿刀子割她的臉本來就是事實。廉總是做得過火了,但賴盈莎有錯在先,也不是沒有責任的!不信我帶你去問賴盈莎那兩個跟班兒,你就知道有沒有這回事了?!?/br> “所以我姐就活該被姓廉的毒害?” 一直在后面沉默的賴父也跟著說:“你們怎么一點都不講情理?我閨女服侍廉老板足足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么到頭來落得這么個下場???” 我正在氣頭上,毫不留情地回:“那你們怎么不問問她是為了什么才跟著廉總的?也不算算這些年她都得到了多少?廉總已經公布要和她斷絕關系了,是她自己糾纏不休,又對雅林下狠手,最后才自食其果!” “你們……你們簡直欺人太甚!”賴父急得快哭出來。 “爸,跟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講什么道理?!辟囉宓?。 我正想回敬兩句,卻被雅林制止:“算了,海冰?!彼具^來,對他們說,“你們既然沒把錄音交到公安局,不就是想私了嗎?我們也沒有否認,吵來吵去也沒有用,你們想怎么了,倒是表個態呀?!?/br> “這還差不多?!辟囉迓冻鰸M意的神色,瞪了我一眼,整整衣領道,“看在我姐跟姓廉的過去的情分上,可以不告你們。但我姐已經瘋了,她還有那么長的一輩子,無依無靠,你們說什么也得負責到底吧?!?/br>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們的目的才不是所謂的想為賴盈莎討個公道,不上告,求私了,說白了,就是發現元兇是個金主,要錢來了。 張進曾調查過,賴盈莎因不學好,早就被家里人趕出門,斷絕了來往。他們其實早就不認賴盈莎了,出事后也從未管過她,這會兒卻突然冒出來又是閨女又是姐的,喊得朗朗上口。不愧是一家子,一個德行。 我正想著,雅林卻已干脆地回答了他:“好,你說個數?!?/br> 賴盈峰和賴父對視一眼,伸出手來,張開五個手指:“五百萬?!?/br> 雅林驚到了:“你們這……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 我冷冷一聲笑:“你也不好好算算,就算賴盈莎完好如初,干一輩子活能賺多少錢?” “哼!你們可別狗眼看人低,我姐可認得不少富豪,她要沒被毀容,隨便嫁一個,何止這個數?這已經是便宜你們了?!?/br> 我哭笑不得,賴盈莎當初是怎么要死要活纏著廉河銘的,他是真不知道? “我們不能答應你這么多?!毖帕只亟^,“你們可以列個賬單,醫藥費、生活費、欠工費、精神損失費,全部算進去,該多少就是多少。你們要是不會算,我們可以請律師幫你們算。至于你說她能嫁給誰,這不屬于我們該負責的范圍?!?/br> “這么說,你們是不答應了?”賴盈峰橫起眉毛,拿著錄音筆威脅,“那我們就把這個交到公安局去!” 雅林沒說話,我也不慌張。他們不會去公安局,真走了司法程序,廉河銘大概真會坐牢,但他們肯定得不到這么多。這種人,不會跟錢過不去。 這數目一定還有商量的余地,我琢磨著該怎么討價還價,一直沉默在旁的廉河銘卻突然開口了: “給他們?!?/br>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盡是疲憊。他把目光轉到賴盈峰身上:“錢可以給你,但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老李是不是要跟你們分錢?” 原來他是如此懷疑李師傅的,他最受打擊的不是賴家人來挑事,而是李師傅的背叛。 “老李?你的那個司機嗎?”賴盈峰問。 “對,給你錄音的那個?!?/br> “這錢是賠給我姐的,他憑什么分錢?” 廉河銘喘了口氣,自言自語地念叨:“好……好……不分就好……”他神情冷淡,“把你的賬戶給我,我給你打錢?!?/br> “爸?”雅林疑惑地叫了他一聲。 “算了,破財消災吧?!?/br> 賴家二人喜上眉梢,急忙從包里掏出銀行卡。 “慢著?!蔽医型5?,“既然廉總愿意滿足你們,我也不好說什么。但你們必須馬上立下字據,寫清楚你們得到了五百萬賠償,關于賴盈莎的事從此兩清。我們不會再擔負她以后的生活費,你們也不能再追究廉總的責任,錄音筆也要交出來。而且,這件事你們必須保密到底,絕不告知他人,若有違背,我們有權重新清算賠償金,把多給的要回來?!?/br> 賴家二人商量片刻,答應了我的要求。在他們寫好字據,簽完字印完手印后,廉河銘便給宋琪打電話,要他從公司的賬目上轉出五百萬。 宋琪十分吃驚,電話里傳出激動的質疑聲:“廉總,您怎么能答應呢?您會被盯上的,那種人一定還會來要更多錢!” “放心吧,海冰已經讓他們簽字畫押,保證不會再來糾纏?!?/br> “……”宋琪沉默了一會兒,很勉強地答了聲,“……那好吧……” *** 一個小時后,賴家人收到款,心滿意足地離去。 他們走后,廉河銘依舊神情黯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聲聲地嘆氣:“老李為什么要背叛我?為什么?” 雅林走到他旁邊,把手扶在他肩上。 他抬頭望著雅林問:“這些年,我沒有虧待他呀!他只是當我的司機,就養活了他一家子??!是不是我對他太苛責了?什么時候沒注意,得罪了他?” “爸,我覺得,李大伯不是這樣的人?!?/br> 在我的印象中,李師傅是個老實、忠心、又唯唯諾諾的人,不敢做出格的事。他跟著廉河銘許多年了,對廉河銘比外人了解得多得多,對廉河銘有敬畏,也有尊重。他還因受過雅林的恩惠而對雅林特別照顧,知恩圖報,實在不像會生異心的人。 “一定是……一定是我得罪他了……”廉河銘固執地自言自語著,“我從前……脾氣太壞,得罪了不少人,把身邊知根知底的也得罪了。這還不知道……還不知道得給我抖出去多少……” 他說著,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濃重,竟喘起氣來。 我愕然,廉河銘這是在悔過嗎?他已經意識到他從前的諸多過錯,意識到那些任意妄為會帶來的后果了嗎? “爸,你別急,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這件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雅林勸說著,但剛說完,就咳嗽了一聲。 “怎么了?”我立刻問,生怕她又難受。 廉河銘也一臉擔心地看過來。 “……沒事,我只是嗆了一下?!毖帕纸忉?。 “你帶雅林去休息吧?!绷鱼憣ξ艺f。 “爸,我沒事,我陪陪你吧?!?/br> “去吧,去休息吧。我正好……一個人靜一靜?!?/br> 我把雅林帶離了飯廳,雅林說:“海冰,我們今天不回去了,好嗎?” 我知道她放心不下,點頭道:“好,我們多住些日子吧,等你爸緩過來了再回去?!?/br> 我和雅林便留在遠山別墅陪伴廉河銘,那兩天,即便有雅林陪在身邊,廉河銘的臉上也絲毫沒有笑容,我們也徹底失去了李師傅的聯絡。 李師傅的背叛對廉河銘是一劑沉重的打擊,他變得有些神經衰弱,時而自言自語,時而問雅林,我是不是還得罪過誰,還有誰會害我?甚至膽戰心驚地問我,張進是不是也要來報復?他要我賠他的腿嗎?他看用人的眼光也變得怯生生的,生怕又做錯什么,惹他們記恨,說話小心到常常打磕巴。 廉河銘過去太過橫行霸道,苦了身邊的人,到頭來,自己給自己編了一張網,把自己給困死了。短短的一段時日,他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變成了截然相反的另一個人。 幾天后,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一塌糊涂的糟糕! *** 那天早上,我剛起來,還在洗漱間洗漱,便聽到從大廳傳來的玻璃杯摔碎的聲音。雅林每天早上一起來就要吃藥,她總用玻璃杯喝水,我來洗漱前,她正去了大廳。我便立刻放下毛巾跑到大廳去看——雅林正怔怔地站在電視機前,腳下是一攤摔成了碎片的玻璃渣! “怎么了?”我急忙問。 她沒答,盯著電視一動不動。 我轉頭去看,電視里正播著本地新聞,鏡頭里出現了精神病院的牌匾,接著進到一個房間,房間里,滿臉刀痕瘋瘋癲癲的賴盈莎正對著鏡頭傻笑。伴隨著鏡頭播放的,是一段錄音,內容,同我們那天從錄音筆里聽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