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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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起來?” “是啊,就為你這事兒。他們吵了很久,后來羅小姐哭著跑進了臥室,醫生也跟進去了。廉先生不放心,一晚上都沒走,在客廳唉聲嘆氣了一整晚?!?/br> “醫生也進去了?雅林病了?”我擔心起來。 “我也不太清楚,是廉先生讓姜醫生進去照顧的。今早走之前我見過羅小姐一眼,就是那個時候,她叫我來看你的。她看起來臉色不大好,倒是沒有犯病?!?/br> 我想象著雅林和廉河銘吵架的樣子,她一定拼命要求廉河銘放我回去,但廉河銘這回鐵了心,連雅林的要求都不答應了,于是他們也鬧得不可開交。 “你先喝口水,再吃點東西吧。這事兒急不得,得等些時候,等廉先生消氣了才好辦?!崩顜煾祫裎课业?。 “李師傅,你知道廉河銘為什么要囚禁我的對吧?” “我知道?!彼麌@了口氣,“昨天就是我開車把你帶來這里的,當時你暈過去了?!?/br> “可我真的不是去亂來的!是他冤枉我的!” “唉……你跟我說也沒用呀,就是我相信你,也沒用?!?/br> “雅林一定信我的,她就是因為信我才會跟廉河銘吵架。我真的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李師傅,你幫幫我,放了我吧。我得趕緊回去,雅林肯定急瘋了!” 李師傅的臉一下繃緊,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外屋的看守人,小聲說:“這……這可不行……” “求你了,李師傅!” “不行不行!別說放你了,連我替羅小姐來看你,廉先生本來都是不同意的。要不是宋先生幫忙說情,廉先生怕是連給你送口水都不讓!我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放了你呀!” 宋琪?我突然想到,這件事的真實過程,或許我唯一能告知的人,就只有宋琪了。于是我馬上問李師傅:“宋琪呢?你能幫我把他叫來嗎?” “你找宋先生做什么?” “只有他有可能幫上我,你幫幫忙,幫我跟他說一聲吧,就說我找他?!?/br> “可是宋先生今早說,他今天跟廉先生出去談完生意以后,立刻就要去外地幾天,你恐怕得等些日子了?!?/br> 幾天,我等不了,也等不起。真是不巧,這下該怎么辦? “李師傅,你身上有手機吧?”我問。 “有?!?/br> “你能幫我給雅林打個電話嗎?我想和她說幾句話,看看她好不好?!?/br> “這……好吧?!崩顜煾的贸鍪謾C來打電話,但電話里卻傳來了自動語音,“好像……關機了?!?/br> 關機?雅林平時并沒有關閉手機的習慣,而現在她更應該會時刻等著我的電話才對,這很奇怪。 “其他人呢?其他人的電話號碼你有嗎?” “有,我馬上找?!崩顜煾涤謳臀掖蛄艘粋€洋房里用人的電話,這次打通了。 他把手機放到我耳邊,我聽到電話接通,便開門見山說要找雅林。 “您是冷先生吧?”用人回答,“對不起,廉先生特地交代了,羅小姐這兩天不能接電話,她的手機都被廉先生拿走了,您打給我們,我們也是不敢讓她接的?!?/br> “什么?”我大吃一驚,廉河銘居然控制雅林同外界通訊!他要干什么!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雅林說,現在廉河銘又不在,你們就讓雅林聽聽電話吧?!?/br> “不行啊,廉先生下了死命令的,我們誰都不敢啊?!?/br> “你想想平時雅林怎么照顧你們的,就不能幫幫她嗎?”我知道這樣說是在強人所難,可實在走投無路了。 “可是……”用人為難得說不出話。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用人接過了電話,接著向我解釋:“冷先生,不是我們不肯幫忙,廉先生這回真是發了好大的脾氣。以前羅小姐說什么他都不會反對,這次卻全都不聽了。不僅不聽,還限制了羅小姐的自由。別說打電話了,連外出都不許,這個洋房的大門,一步也不許她踏出去!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讓廉先生這么生氣,您也一直沒回來。羅小姐昨天晚上哭得好傷心,今天就一直躺在床上下不來。要是我們再違抗命令讓廉先生不高興了,只怕后果會更嚴重!” 用人的話聽得我直冒汗——天,廉河銘竟然軟禁了雅林! 這個自以為是又一手遮天的惡鬼,簡直叫人憎恨! 我最終都沒能和雅林說上一句話。后來李師傅也離開了,他為我打開的水,我一口也沒能喝下去。 *** 我在那個屋子里,總共被關了三天兩夜。盡管時間并不算長,但無時無刻不縈繞在胸的擔憂,讓我一刻都無法平靜下來。時間變得十分漫長,度日如年。 第三天,整個白天都沒人來過。而就在天色暗下去后,廉河銘突然駕到。 這次,廉河銘不是一個人前來,還從洋房帶來了一個用人。而他的神情從前天的怒火沖天變成了心急如焚,一見到我,沒有破口大罵,而是命令用人趕緊撕下我嘴上的膠帶。 見他神色不對,我開口便問:“是不是雅林出事了?” 廉河銘緊握著拳頭,手臂都在發顫,對身旁的用人說:“你跟他說,一五一十講明白?!?/br> 用人便開始了講述: “羅小姐今天本來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的。她從昨天起,就不太舒服,一直躺在床上。今天也一樣,從早上起,就沒下過床。她今天看起來心情很不好,都不和人說話,不吃飯,也不讓人進她的屋子,連姜醫生都不讓進。她說要睡覺,誰都別去打擾。我們從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兩點,想著她一直不吃東西怎么行,就決定進去看看。 誰知,我們根本沒在臥室里看到羅小姐!可是門一直關著,羅小姐肯定沒有出來,我們就在屋子里找。羅小姐的梳妝臺上,放著一張紙條,是羅小姐寫的,五個字:‘海冰,我等你?!@紙條挺蹊蹺,不知道羅小姐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們就發現,通向陽臺的滑門大開著,窗簾也被拉開了,陽臺的扶手底下,落著一只拖鞋,那正是羅小姐的拖鞋!我們急忙朝陽臺外看,您知道的,那個陽臺外面就是湖水,就算翻出欄桿,不從湖上游過去的話,根本出不去!就在陽臺外的湖面上,漂浮著另一只拖鞋……” 聽到這里,我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天!雅林跳湖了?她留的紙條,難道是遺書? “我們都快嚇死了,這怎么得了!羅小姐身體那么差,湖水那么冷,她又不會游泳,這可怎么是好?大家就開始手忙腳亂地想辦法救人,會游泳的直接從陽臺跳下去,不會的就跑去碼頭找船求救。我們也不知道羅小姐是什么時候跳下去的,還來不來得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救救看。 我們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包括湖邊的警察和會水的游客,十多個人下水去找,這湖本來也不深,可硬是連一個人影也沒找見。水性好的人潛到水里頭去看,上來后都說水里肯定沒人。這是個死湖,又不可能被沖到遠地方去,陽臺附近的水里找不見,那就肯定不在水里了。 我們這才又回到臥室里找,這才發現本來關著的衣柜門,現在卻是打開著的了。我們又到玄關處檢查了鞋子,發現羅小姐常穿的那雙鞋也不見了。 我們這才明白怎么回事,原來是被羅小姐騙了。她把拖鞋扔進湖里,又寫那樣的紙條,讓我們全都以為她跳湖了,都嚇得急忙去救。其實她就躲在衣柜里,趁大家外出救她,一個人跑走了。廉先生不讓她離開洋房,我們只能看著她,誰知道她……她想出這么個主意,還是逃掉了?!?/br> “那后來呢?你們發現她走了以后,沒有去找嗎?”我急得滿頭大汗。 “當然找了!”廉河銘也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從聽說她不見,到現在,我派人去過了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教師公寓,學校,蕭護士長家,還有你住的地方,等等等等,所有我知道的她去過的地方,全都找了,到處都找不到!” “我住的地方也找了?” “對,最后去找的一處就是你那里。你那房子鎖著門,天都黑了也沒亮個燈,一看就沒人。雅林留的紙條肯定不只是為了騙人,現在想想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遺書,一定是寫給你的!她一定是在告訴你,她要去你知道的什么地方等你,你肯定知道!快說,她去哪兒了!” 我明白了廉河銘急沖沖地來找我的用意,現在能找得到雅林的人,只有我了。 算算時間,雅林大概是下午兩點逃離洋房的,現在已是晚上,她有足夠的時間回到市區。她走不了遠路,只能像她留下的信息那樣,躲在某個地方等我去找她。 “你快想,她會去哪兒!”廉河銘催促道。 “你放開我,我去找她?!蔽艺f。 “你知道她在哪兒?那你快告訴我!” “對,我知道她在哪兒?!蔽乙蛔忠痪涞鼗卮?,“但我要自己去找,我不會讓你找到她?!?/br> “你說什么?”他咬牙切齒。 是的,我知道雅林在哪里等我,在我聽到她逃離之后,就知道了她會去哪里。 她說過,離開了那洋房,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我們一起生活過的那屋子。當初分手那天,她是帶著鑰匙出門的,且再沒回去過。我從未向她討回過鑰匙,她能進得去。而廉河銘不撬開鎖是進不去的,他也沒想到雅林會有鑰匙,見沒亮燈就以為沒人。雅林本來怕黑,為了不讓廉河銘發現,一盞燈都沒敢開。 我也明白了雅林故意留下那張紙條的用意,她是在告訴廉河銘,只有我能找到她,廉河銘必須放了我,才可能找回她。 見我不肯說,廉河銘氣得從廚房里拿出一把刀橫在我脖子上:“少跟我玩花樣!老子今天要是找不到雅林,就一刀剁了你!” “剁了我?”我笑道,“雅林為什么跑掉?還不是你逼的!她會想讓你找到她嗎?” “可她不能一晚上沒人照料!” “我會照料她!” 廉河銘咬著牙,握著刀的手在發顫。他在做著心理斗爭,掙扎著不情愿向我妥協。 一旁的用人也開口幫我勸道:“廉先生,羅小姐已經失蹤大半天了。她跑出去的時候,什么藥都沒帶,身上也沒有手機,再找不著人,可怎么辦?您別跟冷先生較勁了,現在找到羅小姐才是要緊的呀!” 廉河銘聽進去了用人的規勸,或者說那用人找對了搭臺階的時機,讓他十分受用。他用手中的刀割斷了我身上的繩索,我終于從這束縛中解脫了出來。 近三天的捆綁,我全身發麻得快要僵硬,繩子剝離身體時,被勒傷的皮膚傳來一陣陣疼痛。我扶著床沿撐著發僵的身子站起來,但就在站定的一刻,一股強烈的憤恨席卷了我,cao控著我一把抓住廉河銘的衣襟,把他狠狠地摔在墻上! “廉河銘,你給我聽清楚,要是雅林出了什么事,我絕不放過你!” *** 茫茫的夜色中,我一路朝著曾經的住處趕去。 時至今日,我仍清楚地記得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拖著饑寒交迫的身體在街上狂奔,寒風卷著雨水包裹著我。我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眼中仿佛能看見雅林在黑暗中等待著我的樣子,看見她在終于等到我的一刻,破涕為笑的神情。 我趕到門口時,全身已被大雨濕透,氣喘得快要虛脫。我迫不及待地掏出鑰匙開了門,屋子里一片漆黑,根本不像有人在。我打開了客廳的燈,也沒看到人影。但我知道雅林在哪里——整個屋子,唯一一處不開燈卻會有光亮的地方,只有那個假陽臺。只有那里,她不會感到可怕。 我永遠都記得推開假陽臺門的一剎那,出現在我視線里的,蜷縮在欄桿角落里的,雅林的輪廓…… 幾個月沒打理,欄桿上的爬山虎長得更加茂密,幾乎爬滿了一整片,擋住了許多光亮,讓假陽臺已不如從前那般明亮。她的身影就在那片茂密的爬山虎下若隱若現,消瘦,而孤寂。 從客廳照進來的燈光有些微弱,但她憔悴的臉,紅腫著的眼睛,都那么清晰。她看到我來了,扶著欄桿慢慢站起身來,臉上的神情沒有驚訝,只有疲憊。 她知道我一定會來,已經在這里等了很久了。 我站在假陽臺的門口,氣息還未平復,喉嚨被堵住了,腫得發不出聲音,鼻子一酸,眼淚就涌出來一滴。 我們都沒叫出對方的名字,只在這艱難重聚的一刻,相視無言。 片刻后,我大步朝雅林走過去,在那片郁郁蔥蔥的爬山虎下,把她緊緊地擁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