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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不正常的原因不好說,林謙樹只能微笑著接過那杯熱水,由著江易知從包里掏出體溫槍,又給自己測了測體溫。 體溫當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江易知看了一眼數字,把它放回包里:“那是眼睛疲勞了?” 江易知這么熟練的拿這拿那的,讓林謙樹懷疑自己從前不舒服的時候都是找江易知看的病,不過真實的原因說不出口,他含混道:“可能是吧?!?/br> 上了車,等林謙樹在副駕駛座上系上安全帶,江易知又把一個蒸汽眼罩遞到他手邊:“睡一會兒,到了叫你?!?/br> 林謙樹接過蒸汽眼罩戴好,溫熱的水汽敷在眼皮上,伴隨著似有若無的花香,倒是真讓林謙樹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不少。他閉著眼不由感慨:像江易知這樣對自己,自己怎么可能不心動呢? 而正是因為心動了不敢說,這又反過來成了自己煩惱的根源。 兩人回到家后,江易知再三確認了林謙樹沒什么大問題,才放心地放他去洗漱睡覺??粗字P切而專注的眼神,林謙樹有種不敢面對的惶恐,生怕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江易知來一句“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把我當老公”。 “我……回去睡了!”他倉皇地逃開了江易知的手,轉身把自己關進了臥室。 躺在臥室的床上,在這個完全屬于自己的私人空間里,林謙樹才敢肆無忌憚地放由思緒走馬。他開始在腦海中畫流程圖:首先,他確定的一點是“林謙樹喜歡江易知”,那么在這一點之下必然延伸出兩個走向①告白②不告白,兩者又各自會延伸出不同的結局。①后跟著兩種,如果江易知接受自己的告白,那么皆大歡喜,兩人永遠在一起,又如果江易知拒絕了自己,很可能他會因此疏遠自己,兩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而②后呢?林謙樹想了想,②后的結果最差不也就是像現在這樣嗎? 流程圖畫到這兒,林謙樹覺得一切走勢都很明朗了。 ——想要感情,那么必然要勇敢搏一搏,想要安穩,那就維持現狀。 所以要去搏那種唯一的可能嗎?林謙樹不知道,就算厘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覺得心里亂糟糟的,畢竟他缺了七年的記憶,他不清楚兩人七年間究竟發生過什么。 所以……再等等吧。林謙樹想。 給自己做完這番心理建設,林謙樹在床上滾了幾圈,又從床頭柜上拿起了手機準備從小說里找找靈感。 林謙樹最近已經很少看那本《今天也要喜歡你》了,一來是作者很久沒有更新了,看一本半個多月沒新章節的連載中小說總讓他有一種結局沒什么保障的擔憂感;二來是因為前期讀書時不小心代入了太多自己的感情,他現在每每一翻開這本書,腦子里都跟放電影似的會自動把文字轉換成圖像。 如果那個“我”的形象不是自己,“歐幾里得”的形象不是江易知的話,林謙樹覺得自己還不至于那么別扭。 - 高二的第一學期也很快過去。 在歐幾里得每日堅持的講題幫助之下,在期末考試中,我的數學終于考上了120分。 雖然在強者如林的實驗班,這個分數只能將將達到平均線的水平,但對于一個常年徘徊在及格線邊緣的數學廢柴來說,這實在是歷史性的飛躍了。 發成績報告單那天,數學老師在全班面前大力地表揚了我的努力,我很是激動,眼睛不自覺地去找歐幾里得。 可是歐幾里得沒有來,哪怕他這回又是比第二名高出許多分的第一名。 所有人都對他的缺席習以為常,只有我為此失落著。 寒假即將開始,春節臨近,班級里喜氣洋洋的,就算是考得不怎么理想的同學看上去心情也還不錯。老師在一團亂哄哄中發完了成績單依舊保持著寬容,最后他手上還剩下了唯一一張。 我知道那是歐幾里得的。 “那張……”老師沉吟了一會兒,有些苦惱,“誰去送呢?” 我做了我十七年來最勇敢的一件事。 在一派喧囂中,我舉起了手。 我站起來,努力克制著聲音中的激動:“老師,我去吧?!?/br> 休學式結束,我帶著歐幾里得的成績報告單和從班主任花名冊上抄下來的他家地址出發。 歐幾里得的家在城西,離我們學校遠得很,我轉了兩次車才終于看到了地址上的路牌。 還沒走進他家大門時,我還忍不住好奇:每天花那么長的時間在路上奔波,卻依舊不肯放棄回家,他到底是有多戀家呢? 這一切在我走進他家之后都有了答案。 當我穿過長長的巷道,在一片陰暗偏僻的居民樓里找到地址上的那一幢,再爬上樓去站在漆跡斑駁的門前時,我整個人已經宛如從水里撈出來的那樣了。 看著門把手下方層層疊疊的通下水道和□□小廣告,我的心情復雜極了。 ——雖然去年夏天看他不要命似的打工心中隱約有些預感,但真實目睹,心頭仍然是抑制不住的難過。 歐幾里得居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敲門的動作放得很輕很緩。 “來了,稍等?!遍T里傳來了歐幾里得熟悉的聲音,不多時,我眼前的木門被打開了,歐幾里得出現在門背后。 他只穿著一件衛衣,眼底一片青黑,看起來疲憊不堪。見門口站著的人是我,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一只手撐在門邊,似乎在遲疑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