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蹦棠虛崦哪?，貼心地岔開話題，“我剛才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到你的聲音，我以為是在做夢?！?/br>
    “是啊，她醒來說自己夢到你回來，我告訴她，不是夢，是懷揚真把你孫媳婦接回來了?！绷_姨笑著接過話。

    察覺到老太太想再靠近夏時初，羅姨連忙挪了下身子，撐著她往前靠了靠。

    夏時初也趕忙再俯了俯身，湊過去，讓她看得更清楚。

    “真人就是比視頻好看?！蹦棠碳毤毝嗽斨?，“美國的網絡真不行，視頻時模模糊糊不說，還老卡?！?/br>
    “對，網絡老卡，地鐵上都上不了網?！毕臅r初隨口應，心里卻大概猜到這八成又是盛懷揚忽悠老人的借口。

    “是吧，把你都卡呆了?！蹦棠涛⑽阮^問羅姨，“你看，我怎么說的，時初真人比視頻漂亮太多?！?/br>
    “對對對，你孫媳婦兒最漂亮?！绷_姨笑著應，“懷揚長這么帥，找的媳婦能不漂亮嗎？”

    “他哪里帥？跟個鐵疙瘩一樣，冷冰冰的，跟時初可差遠了?！蹦棠滔訔壍?。

    奶奶見到她興奮，拉著她一直聊著，可到底大病未愈，講到后面就有些接不上氣，但仍然拽著夏時初不肯撒手。

    羅姨看出她在強打精神，怕影響病情，便哄著她，“他們都在這兒，你先休息，睡醒了再聊?！?/br>
    “我不困?！崩咸袣鉄o力。

    “知道你不困，可是時初剛下飛機，不是還得倒時差？”

    最后好說歹說，老太太才握著夏時初的手躺了下去，約莫過了十幾分鐘，呼吸才漸漸平穩下來。

    等她熟睡，羅姨催著盛懷揚帶夏時初去休息。

    **

    兩人安頓好奶奶后出了病房，夏時初摸出手機一看，已經9點多了?；?nbsp;y市的動車和班車早沒了。

    “我送你回去?！笔褤P從旁道。

    夏時初瞪他一眼，“我剛把你送回來，你又把我送回去，你是嫌自己折騰的不夠？”

    “我怕叔叔那邊有事?！?/br>
    夏時初咬了下下唇，再朝奶奶病房投去一眼。老爹那邊有母親和弟弟，問題不大，奶奶這邊，依照晚上見到她時的激動和精神頭，明天她要是突然消失……

    盛懷揚似是看穿她的顧慮，“你不用擔心，你先走，我能應付?！?/br>
    “怎么應付？又編個理由騙她？”夏時初在心底嘆口氣，“我先留下，過兩天再走?！?/br>
    盛懷揚吃驚，視線落在她臉上，眼底情緒翻涌。

    “我不是為你，是為了奶奶，奶奶當年對我挺好的?！毕臅r初補充。

    盛懷揚輕輕點頭，說了句謝謝。

    夏時初斜了他一眼，想起來一個現實問題，她下午出來就抓了個手機，連身份證都沒帶，不知道能不能住酒店。

    盛懷揚似乎也想到了這點，問她，“是不是沒帶證件?！?/br>
    夏時初點頭。

    盛懷揚默了兩秒，遲疑道，“要不住我家，家里房間都是干凈的?！?/br>
    似乎也只有這個選擇了，夏時初也不矯情，點頭同意。

    兩人下樓，這次盛懷揚堅持他來開車。

    奶奶和羅姨基本都住在鄉下老房子里，城區這套房是前幾年盛懷揚爺爺單位分的那套集資房被拆后補償給他們。

    平時沒人住，就奶奶來市區化療時，會過來住幾天。

    快到小區門口，盛懷揚把車停在一個便利店前，“你等我會兒，我去買點東西?！?/br>
    夏時初正在同弟弟發信息，隨口應了聲“好”。

    微信那頭的夏時間一聽她這兩天都不回來，激動溢出屏幕：【沒事、沒事，你就安心留在n市，爸這邊有我和媽呢?！?/br>
    【媽如果問，你就說公司有個項目，需要來n市見個客戶?！?/br>
    【放心、我知道怎么說，保證不透露大神和你的事?！?/br>
    姐弟兩正聊著，盛懷揚回來了，手里拎著袋東西，放到了后排，然后啟動車進了車庫。

    **

    兩人坐電梯上樓，他開鎖進屋，彎身從鞋柜取了一雙粉色的拖鞋給她。

    夏時初換上一看，鞋頭上一個可愛的卡通豬，竟跟他腳上穿的是情侶款。

    “她們準備的，一直放這兒?！笔褤P解釋。

    夏時初牽了下嘴角，跟著他進了屋。

    房子不大，只有兩個臥室，裝修和家具都格外簡單，一看就是不常住人的。

    “那間房是羅姨在用，這間是奶奶的，你晚上就睡奶奶床吧?！笔褤P指著朝南的一個房說，“床單被子都是這次我回來羅姨剛換的，我這幾天都在醫院，也沒用上，都是干凈的?！?/br>
    夏時初回頭看了眼，果然是被子床單整整齊齊，一看就沒人睡過。

    “家里只有一個浴室，你先去洗?！彼D了下，緩道，“袋子里是洗漱用品，你將就用一下?！?/br>
    夏時初開了一下午的高速，晚上又在病房里哭了一通，這會兒是真的累了，聽他安排完也沒扭捏，應了好就進了浴室。

    一進去，就看到洗手臺邊放著的塑料袋，正是盛懷揚從便利店拎回來的那袋東西。

    她打開察看，牙刷、毛巾、旅行套裝護膚品、隱形眼鏡藥水……甚至還有一包一次性棉內褲。

    她捏住那包一次性內褲，聯想到他冷著臉去找這些東西的畫面，心重重地磕了一下。

    呆怔間，突然傳來敲門聲。

    她猛地回神，“怎么了？”

    “睡衣要嗎？”盛懷揚的聲音在門外想起。

    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去開門。

    “羅姨衣服沒找到，奶奶衣服給你太小，如果你不介意，就穿我的吧?！彼f給她一件黑色的棉t恤。

    “好?！彼舆^。

    門再次關上。

    夏時初快速沖了個澡，又洗了頭發，換上他的t恤。

    她個子不矮，可是套上他的衣服仍然像是穿了裙子。她挽起袖子，重新套上褲子和自己的外套，才出去。

    盛懷揚此刻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聽到聲音轉頭看她，視線就這么黏在了她素凈的臉上。

    “有吹風機嗎？”夏時初捏著毛巾問。

    “有?！彼鹕?，從電視機柜里拿出吹風給她。

    夏時初本想進洗手間吹，可想想又退了出來，“我在外面，你快去洗澡吧?！?/br>
    盛懷揚頷首，拿著換洗衣服進去。

    浴室里還帶著濕漉漉的暖氣，空氣里有淡淡的水果香，應該是他給她買的洗發水的味道。

    羅姨備的洗發水、沐浴露都是薄荷的，他知道她不喜歡，說用起來涼颼颼的，她喜歡甜甜膩膩的水果味，讀書時這樣，現在似乎還是，好幾次湊得近，他都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甜味。

    他其實極不喜歡甜食，卻對她的甜嗜之如癮。

    **

    盛懷揚洗得很快，出來時夏時初還沒吹好頭發，正拿著吹風機，側頭吹著發梢。

    一抬眼，就看到換了件白色衛衣，黑色長褲的他。

    干凈清透，儼然翩翩美少年，帥得有點過分。

    夏時初心臟又開始瞎蹦跶，為了避免被美色所誘。她忙關了吹風機，遞給他，“我好了，你用吧，我去睡了?！?/br>
    說完，也不等他應，快步回到奶奶的臥室，鉆進被窩。

    睡前還擔心今天發生的事兒太多會失眠，結果一沾上枕頭，都沒來得及想東向西睡意就海嘯般涌來，將她迅速卷入夢鄉。

    醒來是因為一串急促又壓抑的咳嗽聲。

    她窩在被子里反應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劇烈咳嗽的來源，是睡在客廳的盛懷揚。

    她披著衣服打開門，聲音更清晰了。

    客廳里沒有開燈，窗外的光透進來，依稀能看到他的模樣，抱著被子，咳得蜷了起來，可頭卻死死壓在枕頭上，盡量降低咳音。

    她倚在門邊，聽著他極力壓抑的沉悶的咳嗽聲，心臟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痛得縮了起來。

    她咬了下唇，大步走過去，彎腰一把扯開悶住他腦袋的枕頭。

    盛懷揚驚楞地望了她一眼，卻說不出話。

    她瞪了他一眼，轉身快步進了廚房倒了一杯水出來，遞給他。

    他撐著坐起來，顫著手喝下大半杯，漸漸勻過氣來。

    “還要嗎？”她問。

    盛懷揚搖頭，“把你吵醒了？”

    夏時初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心里五味雜陳。

    倆人就這么，一站一坐，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沒說話。

    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像是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情緒，像黑夜里的海水，深邃得像要把她吸進去。

    她望著他，緩緩問：“當初你是想回來的吧？”

    難得的，他沒有任何逃避，輕輕地說，“嗯?！?/br>
    “天韻那套房子，是因為我才買的嗎？”

    “嗯?！?/br>
    早就猜到的答案，可是聽他說出來卻是另一番心境。

    她咬了下唇，還是問出那個最關鍵的問題，“那我說分手的時候你怎么就同意了呢？”

    這一次，盛懷揚沒有立即回答，夏時初在他眼底看到了掙扎、猶豫，還有痛苦和壓抑。

    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那一天或許不是只有自己才經歷了不愿意提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