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皇帝,那敬氏哀家可是撤了牌子的,這宮里這許多女人,你就非要去她哪兒么?”西宮太后有些氣憤地道,主要還是面子上過不去。 “母后,兒子看折子覺得累了,思來想去就覺得去明光宮能稍微歇會兒,你覺得兒子該不該去?”沈沉看著西宮太后道。 “天下女人都死完了么?就她能伺候你?”太后被皇帝的話給激得更加發怒,先才或許還是半真半假,但這會兒是真的覺得皇帝被狐媚了。 沈沉笑了笑,轉頭看向一旁的祝新惠?!澳负笳f笑了,即便兒子不去明光宮,而換一個人,趕明兒你不也得隨便找個借口就把她的牌子也給撤了么?” 祝新惠聞言臉色一白,想說話,卻不知該如何辯解。 “有時候兒子真不知道,到底賢妃是你的女兒還是朕是你的兒子?平日里朕去賢妃宮中,那都是朕看賢妃的臉色,一個不對,她不就要跟你告狀么?” 皇帝的話說成這樣,賢妃哪里還坐得住,趕緊跪到了地上,膝行到皇帝的跟前,干哭著道:“皇上,皇上,臣妾從不敢有那樣的想法?!?/br> 而西宮太后氣得嘴唇都發抖了,“你,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 “怎么不能呢?兒子到這后宮來不就是為了松泛松泛么?可如今兒子去哪兒沒有你的眼線?換成別人私自窺探帝王行蹤早就死了,墳頭都長草了,然而賢妃呢?有你這樣縱容,這后宮倒不像是兒子的后宮了,全成她的了。她不喜歡誰,就把你當槍使,你還樂在其中是不是?” 祝新惠嚇得連連磕頭,又伸手去抱皇帝的腿,“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吶?!?/br> “冤不冤枉你心里清楚?!鄙驈叵訍旱貟吡俗P禄菀谎?。 “皇帝,賢妃大著肚子,眼見就要生了,你做什么說這些氣話嚇她?”西宮太后見皇帝比她更生氣,那一肚子的怒火居然奇異地就消失了,轉過來想要和稀泥了。 沈沉諷刺地看向自己母親,“你瞧,朕隨便說一句你就著護上了。當年你該不會是玩了偷龍轉鳳的把戲吧?” “皇帝!”太后一巴掌拍子桌子上站起了身,“你說的什么混賬話?” “母后既然知道是混賬話,那就別再偏袒心胸狹窄,惡毒刻薄的賢妃了。你要記住,祝家能有今日,是因為朕是皇帝,而不是因為你是太后,她是賢妃。母后要安貴尊榮靠的也不是祝家?!鄙虺辽袂榈坏卣f著誅心之語。 西宮太后已經氣得不知如何回答了,不僅氣,心里還有些嚇。 “母后不是信佛么?五臺山那邊釋迦牟尼的金身年前塑好了,要舉行開光大法會,母后不妨去看看,那邊風景好,氣候也宜人,等賢妃這一胎落了地,正好讓她陪你去多住幾年?!?/br> 幾年? 祝新惠已經是淚流滿面,“不,不,皇上……” “不想陪太后么?”皇帝問,“就這么舍不得朕這里?” “不是,臣妾……”祝新惠胡亂地擦了擦眼淚,“皇上,臣妾從來都不敢,是,臣妾是愛吃醋,可那是因為臣妾愛你哪?!?/br> 沈沉壓根兒就不理會祝新惠,起身輕輕踹開祝新惠的手,“高世云,滾過來給朕撣撣袍子?!?/br> 高世云趕緊地低著頭跑過去,替皇帝理了理袍子上剛才被賢妃拉過的地方。 等他做完了,沈沉才邁步離開。 待皇帝走遠后,祝新惠還失神地坐在地上,半晌才道:“太后娘娘,皇上他,這是怎么了???肯定是敬氏在背后說壞話,挑撥離間,壞了太后和皇上的母子情分?!?/br> 西宮太后蹙了蹙眉頭,她能在后宮活下來,還成功生下了兒子養到成年,自然不是傻子。只是這些年養尊處優,已經到了不需要用腦子的地步,所以很多事一時才沒看清楚。 如今她再看祝新惠,再聽她的話,也覺得祝新惠這動不動就說別的女子狐媚皇帝的確是過了?!靶辛?,皇帝發了一通邪火兒,顯然是對你極為不滿,你自己不思悔改,反而又說是別人狐媚,也怨不得皇帝如今厭惡了你?!?/br> 祝新惠急了,“可是太后,皇上他以前從來不曾這樣的。敬氏,肯定是敬氏那賤人?;噬线@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br> 西宮太后搖了搖頭,“你真是蠢。你以為皇帝掛在嘴上的人就是那個重要的人?你以為皇帝跟你一樣蠢?” 祝新惠一愣,這才想起還有個瑾婕妤來。今年剛得了皇帝的眼,不到半年就成了婕妤,還可能封妃。 “娘娘的意思是,皇上之所以發火,是因為正旦時沒有給衛氏晉位?”祝新惠恍然道。若說敬則則得寵,但其實哪里比得上衛氏,衛氏可是專寵好些日子的人。 如今皇帝去了一趟敬氏那兒就來發火,他心里肯定明白最后倒霉的會是敬氏,而最終得利的是誰?儼然是不聲不吭的衛氏。 祝新惠苦笑道:“看來皇上為了保護衛氏,還真是煞費苦心?!?/br> 第65章 舊相識(上) 而敬則則這邊,等了整整一日,居然都不見福壽宮來人傳話。過得兩日也不見任何動靜,再等了四、五日,居然還是風平浪靜,這可不是長樂宮那位的做派,居然沒慫恿西宮太后么? 敬則則心里那是好奇壞了,貓抓似的。她知道那日皇帝去了福壽宮,卻不知皇帝跟太后說了什么,福壽宮的人嘴巴緊得很,一個字都打聽不出來。 敬則則窮極無聊,看著華容偷偷地洗了又偷偷地收回來的太監袍子,不由心頭一動。 敬則則特地等到快亥時初刻,探得皇帝沒翻牌子,也不打算來后宮時,這才換了袍子順著墻根兒做賊似地溜到了乾元殿。 高世云覺得皇帝簡直料事如神,說這幾日敬昭儀可能會扮作太監過來,她還真就來了。 于是乎敬則則出乎意料地順利地進入了乾元殿,她來的時候本還想著碰碰運氣的,萬一乾元殿的侍衛不給她進,她就回去。 敬則則大模大樣地進了內殿,沖著皇帝行了一禮,然后笑道:“皇上是早知道臣妾要來么?” 沈沉剛沐浴出來,隨意穿了件袍子,見她進來就招了招手,“也不是早知道,只是想著既然賜了你太監袍子,你或許能明白朕的心意?!?/br> “哦,原來是賜的哦?!本磩t則走近皇帝仰頭道。賜的肯定是恩,太監袍子算什么恩,那自然指的就是她出入乾元殿的事兒了。 敬則則話音才剛落,就被皇帝打橫抱了起來,嚇得她趕緊圈住皇帝的脖子,佯怒道:“皇上,這樣很嚇人的好不好?” “待會兒朕可能還更嚇人?!鄙虺恋?,他抱著敬則則往床邊走去,“這次總不能說朕縱欲了吧?你算算日子,朕有多久沒進后宮了?” 敬則則還真掰著指頭算了算,從年前開始到現在,也有半月了。 沈沉將敬則則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鋪上,好似她是易碎的瓷器一般。然則敬則則心里卻是門兒清,狗皇帝的臭德行,這會兒有多溫柔多情,待會兒就有多殘忍暴烈。 她順勢往床腳滾了滾,“皇上,臣妾還沒沐浴呢?!?/br> “欺君可是大罪,朕已經聞到你頭發上的香露味兒了?!币馑季褪蔷磩t則不僅洗了澡還沐了發。 敬則則臉一紅,她來乾元殿的確也是存了那么點兒不良心思的,可這不是皇帝太嚇人了么?跟三月不聞rou味的老虎似的,她覺得自己很可能頂不住。 所以看著床幔在皇帝身后慢慢垂下合攏時,敬則則也慢慢地往床內的角落一點一點退過去,眼看著就要脫離皇帝手臂的范圍,結果腳踝卻被一把給捉住,敬則則嚇得立即閉上了眼睛。 沈沉忍不住好笑,“朕有那么嚇人嗎?” 閉著眼睛的敬則則搗蒜似地連連點頭,“有,你有?!?/br> 沈沉大笑出聲,“你矯情什么?別人求還求不來哩,你這是想朕把雨露分給其他人?” 敬則則滑稽地睜開一只眼睛,似乎在左右為難,最終還是妥協道:“皇上,你能不能省著點兒力道?” “什么時候的力道?”沈沉似乎在恨認真地考慮敬則則的提議。 然而敬則則卻鬧了個大紅臉,“就是,就是……”就是說不出話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皇帝這是在故意戲耍她。 敬則則又羞又怒,可惜打也打不過,臉皮也厚不過,床笫之間還不是只有被擺弄的份兒。而且狗皇帝一點兒自制力都沒有,使勁兒地撒著歡,可憐敬則則眼圈粉紅,大口喘著氣兒還像是個活人。 一時云收雨歇,敬則則懶懶地窩在皇帝懷中,連自己來乾元殿的初衷都給忘了。 她到是想一覺昏睡過去,可惜狗皇帝就不給她休息,手指絞著她一縷發,輕輕一扯,敬則則覺得自己頭皮都要掉了。她眼淚汪汪地去拍皇帝的手,結果皇帝又用大手掌摸摸她的頭跟逗貓似的。 敬則則很憤怒,可是又很沒有力氣,只能無力地“哼哼”。待皇帝卷起她第二縷發絲時,她終于是打起了精神,知道皇帝這是睡不著非要找人聊天。 “皇上睡不著?”敬則則哈欠連天地問。她實在是郁悶極了,明明出力的都是皇帝,可為什么累的反而是她?皇帝當真是天子么,龍精虎猛,不同常人? 沈沉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朕是你?你這都養多久身子了?皇后那邊兒朕也特地交代了多給你送些補品,你怎么還這么虛?” 敬則則好像咬掉皇帝的一塊rou啊,他這話說得太氣人了?!斑@養身之道怎么能cao切呢?肯定是慢慢來的。而且……” 敬則則抬起頭,“而且御膳房的菜不好吃,皇上,你以后還會帶我去宮外吃東西嗎?”說起這個,敬則則倒是真來了點兒精神。 沈沉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后慢吞吞地道:“哦,朕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br> 敬則則往皇帝的方向側了側身子,表示想聽。 “朕打算在乾元殿旁邊的宣勤殿設置內御膳房?!鄙虺恋?。 敬則則聞言激動得一把就抱住了皇帝的腰,“內御膳房?那以后臣妾等人的飯食也是從內御膳房走么?” 敬則則算了算宣勤殿的位置,它就靠著乾元殿的,但是又有單獨的院墻,中間隔著甬道,若是著火卻也能隔絕,所以設置內御膳房完全可行,而且這樣一來,后宮,至少她的明光宮離宣勤殿就不遠了,反正比外御膳房近多了。 “想得美,內御膳房,只負責朕的膳食。既然太后和皇后都有小廚房,朕要一個內御膳房不過分吧?”沈沉道。 敬則則搖了搖頭,“不過分,完全不過分,這樣一來,皇上就可以賜臣妾等菜肴了呀。福壽宮太后就經常賜菜肴給賢妃?!痹谶@一點上,敬則則還是很羨慕祝新惠的。 沈沉捏了捏敬則則的腮幫子,“那就得看你表現了。還有,朕打算舉辦一場御廚爭霸賽,拿到前十二名的廚子,每年輪流進內御膳房掌廚一月。如果可行的話,這樣的比賽,也可以五年、十年一次大比?!?/br> 敬則則用腳也知道會怎樣,“那天下的廚子可要感激皇上了。能得皇上賜名,那是極其光宗耀祖的事兒,只怕將來學廚的人會大大增加呢?!?/br> 這時候敬則則已經興奮地睡不著了,“皇上,不是臣妾自夸,到時候若真舉辦了這樣的比賽,臣妾當個品菜人也是很夠格兒的,這可是臣妾的專長?!?/br> “哦,到時候看吧?!鄙虺烈桓备吒咴谏系恼Z氣道。 敬則則一看就知道皇帝在拿捏自己,不過她心里暗自好笑,以為隨便幾頓飯就能拿捏她?那也太小看她敬則則了。她的確是喜歡吃,但盡管是吃御膳房,她不也活得好好的么?有吃的就行,她現在要求其實不高的。 “皇上,你這廚藝比賽,應該是五湖四海,天下各省的廚子都能參加吧?是打算今年舉辦嗎?”敬則則道。 “睡吧,朕困了?!鄙虺琳f罷就轉過了身背對著敬則則。 敬則則愕然,她這不是在順著皇帝的話說么?怎么他反而不感興趣了?且還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敬則則倒是想思考,奈何她實在有些困倦,不愿動腦子,既然皇帝不想說話,那她就認真睡咯,明兒她還得起個大早呢。 大冬天的,外面天還全黑的時候,景和帝就起身了。敬則則也跟著起來,一面穿衣裳一面道:“皇上,臣妾忽然發現你有些可憐呢?!?/br> “唔?!鄙虺练笱芰艘宦?。 “皇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怕是從沒睡過懶覺吧?”敬則則道。 “嗯,朕從開始念書起,就是寅時三刻起床?!鄙虺恋?。 敬則則從別后圈住皇帝的腰,將臉貼在他背上道:“幸虧臣妾不是皇帝呢,阿彌陀佛?!?/br> 沈沉好笑地將敬則則從背后拖出來,擰了擰她的臉蛋兒,“也得虧你不是皇帝,阿彌陀佛?!?/br> 待簡單梳洗之后,敬則則跟著皇帝去了拳室,站在門口看他打了會兒拳,只覺得拳風虎虎,她怕是一拳都頂不住,再看皇帝,腰是腰,腿是腿,那個力道呀,嘖嘖…… 原來皇帝已經算是克制了。 敬則則又偷偷地欣賞了一會兒皇帝精瘦而有力的腰臀,這才趁著天沒亮匆匆地順著墻根兒溜了。 待回到明光宮補眠時,敬則則才想起來,她完全忘記要問皇帝她是怎么躲過福壽宮太后責罰的事兒了。敬則則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都怪昨兒晚上皇帝太猴急了。 然而既然忘記了,敬則則也就無心再去問了,也不能見天兒地往乾元殿去,風險高不說,指不定還惹皇帝嫌棄,畢竟皇帝還要翻其他宮妃的牌子。 過得兩日,定西侯夫人進宮也將敬則則的那些珠寶首飾帶了進來,又說了會兒話,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孩子的事情。 “娘娘進宮這么久,怎么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過,可曾找太醫調理?”唐夫人心憂地道。 “自然是調理過的,吃了一年多的藥呢?!本磩t則道。那是她剛進宮那兩年心里熱所以干的事兒,現在么,她已經聽天由命了。 唐夫人在敬則則耳邊低語了一些個偏方,“哎,下回娘娘如果有機會再出宮,到可以去桃花庵送子娘娘那兒上柱香,很靈驗的,你二嫂進門兩年都沒有生,后來去了幾次桃花庵上香就懷上了?!?/br> 敬則則是不信神佛的,“哎,能出去一次已經是皇上恩賜了,娘親莫要擔心我了,這宮里沒有孩子的宮妃不也許多么,也都活得好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