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且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巧合,便是巧合,敬則則也得知道是誰要打景和帝的主意,所以給旁邊的侍衛魯天霸使了個眼色。 魯天霸伸手撥開那些地痞,他乃是大內高手,尋常幾個地痞哪里是他的對手,所以他一出手,那些人的手腕子就險些被扭斷,痛得哇哇叫。 敬則則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剛想說話,突然想起華容說自己不能開口,便又朝華容看去。 第29章 戲本子(中) 華容趕緊道:“既是你家逃婢,身契拿出來瞧瞧,咱們就放人?!?/br> 老鼠男道:“誰追逃婢還帶著身契的?趕緊放人,瞧你們就是外地的,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當心吃不了兜著走?!?/br> 華容可沒對付過這種男子,一時不知該回說什么。 魯天霸插嘴道:“爺倒要看看,你們怎么讓咱們兜著走?!?/br> 老鼠男朝他帶來的幾個男子又做了個手勢,幾個人分開朝著敬則則一行包抄過來,結果魯天霸身后的其他三名侍衛往前一站,幾個人就慫了。 老鼠男見情況不對,色厲內荏地道:“你們,你們給爺等著?!闭f完轉身就帶人跑了,像是回去召集更多人馬去了。 敬則則這才有空看向蓬頭女,“說說你的事兒吧。若是話有不實,本公子就把你重新扔給那些人?!?/br> 蓬頭女趕緊給敬則則跪下磕頭道:“多謝恩公,多謝恩公。小女本是武威縣令之女,此次隨父赴任入住驛站,誰知那驛丞貪上了小女容色,用毒酒害死了家父,對上稟了個暴斃,就想將小女強搶入他府中。小女拼死反抗才逃了出來。民女想去府衙告狀,結果在府衙門口那驛丞的家丁又追了上來,小女慌不擇路這才沖撞到了公子?!?/br> 慌不擇路敬則則是不信的。路上那么多人,穿綾著緞的富貴人多了去了,怎么就撲倒在她腳下了?前面那許多人,怎么也不見這女子求救呢? 不過不管怎樣,這事兒她算是遇著了,心里也沒多慌,反而有一絲小興奮,若這蓬頭女的身世真是她說的那般凄慘,可不真就是戲本子里演的那些故事了么?難得出門一趟居然就遇到這種事,敬則則覺得自己運氣還挺好的。這位本就是不喜歡無聊的主兒。 敬則則問清了蓬頭女的名字和來歷,知道她叫丁樂香,高陽府人。至于她爹那個武威縣令,敬則則就完全不知道了,天下縣令千百人,她能知道才怪。 帶著丁樂香敬則則自然只能往回走,路過一家燒rou鋪子時,聞得那燒的豬頭rou實在是香,忍不住駐足片刻,想讓華容進去買上幾斤,回去分給眾人試試。 就這么一點兒功夫,敬則則的心神全被豬頭rou給吸引住了,愣是沒注意到景和帝一行從旁邊經過。 沈沉原是昂首走路,路過敬則則時,一時沒留意,可余光卻瞥見了,總覺得那男子瞧著眼熟,走了兩步后才有倒退回來,仔細一看可不就是敬則則么? 沈沉見敬則則眼巴巴地望著燒rou鋪的豬頭rou,一臉的饞相就忍不住想笑,輕步走上前用扇骨輕輕敲了敲敬則則的腦袋,唬得她忙地往旁邊一跳,跟兔子似的。 敬則則原要發怒的,轉頭一見是景和帝,哪里還敢擺臉色,立即換了笑臉,笑著喊了聲,“十一哥?!?/br> 沈沉挑挑眉,沒想到敬則則會如此叫他。被她甜甜的小嘴叫出排行來,似乎格外有趣味,他的眼神暗了暗,喉頭微微地動了動。只是此地乃是鬧市,不管有什么事兒,都只能等回了客棧才能做。 “你倒是自在?!鄙虺辽舷铝恐┲醒b的敬則則,覺得既新鮮又嫵媚。她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的,而且勻稱修長,穿起男服既有女兒家的嫵媚,又有一絲絲男子的俊美,矛盾綜合在身上反而別有一股叫人無法抵御的魅力,越看越覺得一股熱流從小腹升起,完全無法壓制。越壓制越洶涌。 沈沉沒有想到敬則則做男子裝扮竟如此俊美,好似觀世音跟前的金童一般,模樣又嫩又白,若是男子真長得她這般模樣,也就難怪有些人會有龍陽之癖了。 沈沉的喉頭又動了動,“正好我也回去,走吧?!?/br> 敬則則“噯”了一聲,腳雖然跟著沈沉轉動了,但嘴里卻道:“十一哥,我覺得這豬頭rou肯定是新鮮的熱騰騰的最香?!?/br> 這一路奔波,沈沉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跟敬則則親熱了,一時情動哪里還忍得多久,只回頭道:“先回去吧,改日再帶你來好么?” 皇帝好言細語地跟她商量,敬則則自然不能拒絕,只能遺憾地點點頭。她這一走,丁樂香自然要跟上,景和帝這才留意到旁邊還有這么個人,不由蹙了蹙眉,往旁邊避開了一步,對著敬則則道:“這是誰?” “啊,這說來就話長了?!本磩t則上前兩步,靠近景和帝道,“咱們邊走邊說吧?!?/br> 接著敬則則就把丁樂香的事兒和自己的疑慮一股腦兒地說給了景和帝聽,“十一哥你覺得我把她帶回去做得對么?” “有什么對的錯的?她既遇著了你,是緣也是劫,端看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帶回去審審也好?!鄙虺恋?。 卻說沈沉和敬則則一前一后走進客棧后,敬則則以為沈沉肯定要先問案,畢竟人命關天,以此也能窺得翔南府的吏治如何,誰知他卻開口讓華容先將丁樂香帶下去梳洗。 敬則則想想也是,丁樂香身上的確太臟了,景和帝自然受不了。 只是敬則則才跟著皇帝走進房間,見他繞過屏風想是要換衣裳,便跟著轉進去欲伺候,誰知卻被轉過身的景和帝一把摟住。老夫老妻的了,這種摟抱手臂帶著的灼人熱度和不容忍退卻的力道,敬則則瞬間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十一哥,晚膳還沒用呢?!本磩t則嬌嬌媚媚地道,態度么不積極,但是也絕對不消極。 沈沉的唇抵住敬則則的額頭道:“不是讓你休息么,怎么自個兒跑出去了?” “閑不住?!本磩t則回道。 沈沉被逗得發笑,一把攔腰抱起敬則則,“閑不住,咱們就先做點兒別的?!?/br> 然后沈沉又補了句,“你可別偷懶?!?/br> 敬則則在心里吐了吐舌頭,原來皇帝什么都知道呢,連她偷懶也知道,不過是不說而已。 曠了好些日子,一時搖動起來,自然是“山崩地裂”,真叫是,怒龍蹈海,萬紅垂露。千般風情枕上絲,萬種旖旎帳中情。 敬則則被搗得有些受不住,但更多的是羞慚。這客棧里的床榻用的木料都很一般,結不結實還得另說,但木匠的手藝肯定是不如宮中的,是以輕輕搖動起來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何況皇帝到了興頭上,并不控制力道。 敬則則閉著眼睛,心想只怕隔壁,甚至整個院子里都能聽到這“咯吱”聲呢。她無可奈何,又不能掃了皇帝想興致,只好摟著景和帝的腰,嘴里胡亂地、嬌滴滴地、柔媚地叫著“十一哥,十一,哥哥……”之類的話。 這種話敬則則就是在喊的時候,自個兒都覺得rou麻,偏皇帝好似十分受用,越發地盡興,也就越——快——活。 沈沉起身拿敬則則的小衣把自己清理了一下,回頭笑道:“看來你在宮外反放得更開?!?/br> 什么放得更開啊,明明就是催促他趕緊完事兒才是,但這實話卻不能說。敬則則只將頭埋在枕頭里,想著華容和那丁樂香肯定早就梳洗完畢了,這會兒都還沒進來,定然是聽見動靜兒了,敬則則覺得自己是沒法兒見人了。 沈沉清理好自己,轉身也給敬則則清理起身子,“起來吧,還得用晚飯呢,你不是要吃豬頭rou么?” “我現在什么都不想吃?!本磩t則賭氣道。 “你這是在氣什么呀?”沈沉倒是好脾氣。 敬則則也知道沒事兒不能隨便跟皇帝慪氣,只能咬著被角蜷縮成一團道:“聲兒太響了?!?/br> “什么?”沈沉一開始沒聽清楚,片刻后在腦子里把這話回轉了一圈,自己湊了起來,才明白意思,立時大笑了起來,笑夠了才道:“放心吧,沒人敢胡說八道的?!?/br> 敬則則憤憤道:“他們嘴上不說,可心里肯定詆毀我呢,狐媚禍主什么的?!?/br> 沈沉一把將敬則則摟了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你對自己還挺自信的,想當妲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br> 敬則則眼圈都紅了,她這是皇帝被落井下石吧? “好了好了,你也是經史子集都讀過的,若是女子能考狀元,你鐵定是頭一名,所以你這樣的人就是長得傾國傾城,也不會是妲己的?!鄙虺恋?。 敬則則有些驚奇,原來是自己誤會了,也沒想到皇帝會來安慰自己,她也就坡下驢,坐直身來,“我,想先沐浴?!?/br> 沈沉太知道女人梳洗沐浴要花費多少功夫了,“等會兒吧,省得洗了還得再洗?!?/br> 敬則則聞言真想撲上去掐皇帝的脖子,卻又沒那個膽子。 沈沉出門叫了華容進來伺候敬則則穿衣,敬則則都沒臉去看華容,只背對著她問道:“丁姑娘可安置好了?” “安置在西廂房了,等主子們用了飯再叫她過來嗎?”華容問道。 敬則則點點頭,著實有些餓了,可因為太累了,卻又有些沒胃口,等蒸好的豬頭rou上來,她才知道原來皇帝還是讓人給她買了的,不過她也就吃了一筷子便擱下了,倒是沈沉用了足足三碗飯。 敬則則腹誹道,這是待會兒要賣力的意思么? 一時飯畢,華容去西廂叫丁樂香,丁樂香滿臉的不好意思。先才她梳洗完畢跟著華容去正房時,剛踏上階梯,就聽見了臊人的聲兒,她還云英未嫁,自然臊得不知如何是好。 華容趕緊地將丁樂香拉走了,讓她先歇會兒用點兒晚飯。 丁樂香是早看出敬則則乃是女兒身的,原以為她是那位公子的妻子,卻聽華容說什么“小夫人”,尋思之后才想明白,敬則則乃是偏房,大約是很得寵,所以私下仆人才叫她“小夫人”,顯得不倫不類的。 既然是偏房,自然要使盡手段留住家主,也就怪不得飯都顧不得吃,這就先行床笫之事了。 丁樂香嘆息一聲,覺得自己也無權去評判敬則則,這世上的人都不容易,敬則則要活得好,也只能使盡渾身解數,否則家中主母怕是容不下她這樣的美妾。 腦子里亂糟糟的,走上臺階,丁樂香趕緊定了定心神,這才低頭走進了燈火明亮的屋子里。 敬則則已經換了一身女裝,原本就是國色天香的美人,燈下看來自然更是動人心魂,丁樂香只瞥了一眼,就驚到了,心忖能有這般美貌動人的妾室之人,想來定是來歷不凡,或許她爹的人命官司總算能有希望了。 不過丁樂香的震驚絕對沒有敬則則來得大。原本臟兮兮的蓬頭女,梳洗過后竟然美貌如花,比宮中那些個美人也不遑多讓呢。何況美人各有特色,有時候是并不能僅僅以五官來論勝負的。 丁樂香生得明麗絕艷,約莫是母親早喪,從小跟在父親身邊聆聽教誨,又要照顧父親起居,所以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乃是宮中女子里所少見的。 敬則則用余光瞥了眼景和帝,果然看到他那驚艷的目光了。其實沈沉吃驚主要是因為丁樂香前后的差別太大了,讓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丁樂香給沈沉和敬則則施了一禮,“多謝恩公、小夫人救命之恩。小女無以為報,愿能在恩公和小夫人身邊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以報。只求恩公和小夫人能替小女的父親討個公道?!闭f到這兒,丁樂香已經是淚流滿面,哽咽不成語,“咚”地就跪下了。 “你可將你父親的事細細告之,既然遇上了,我們自然不會不管?!鄙虺恋?,“不必跪著說話,華容扶丁姑娘起來吧?!?/br> 敬則則心想,果然是美人的待遇就不同了呢。 第30章 戲本子(下) 丁樂香坐下后便將自己父親的遭遇說了出來,那驛丞見她美貌就想讓他父親把她許給他為妾,丁樂香的父親自然不同意,最后毒發身亡。 驛丞又來跟她說她父親是暴斃,臨死前讓驛丞納她為妾,丁樂香當然不相信,覺得自己父親身體一向健康,不可能暴斃。自己是他唯一的女兒,也不可能許給人做妾。 “那你是如何從那驛丞手里逃脫的呢?”敬則則好奇道,前頭她說拼死逃脫,敬則則有些不信,那些個家丁窮兇極惡的,丁樂香又是弱女子,那等情形她要逃脫是極難的。 說到這兒,丁樂香眼圈就更紅了?!笆俏业逆九?,拼死護著我逃出去,她自己卻被攔在了驛站里。后來,后來……” 丁樂香說到這兒就有些說不下去了,拿手絹拭了拭眼淚,歇了一會兒才重新鼓起了勇氣道:“后來我裝作乞丐去驛站附近打聽,聽說那幾日里驛站半夜抬出一個箱子,我想,我覺得……”說著丁樂香捂臉痛哭了起來。 沈沉嘆道:“好一個忠仆?!?/br> 敬則則也嘆了口氣,為丁樂香的不幸而唏噓,又為那些個作惡的男人而覺得惡心。一個小小驛丞為了美色就能謀殺朝廷七品命官,可見此處官場的風氣有多腐壞。 沈沉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你有冤在身,為何是去府衙門口告狀?不該先去縣衙么?” 丁樂香搖搖頭,“縣尊的第三房姨娘正是那驛丞的女兒。小女去過好幾次縣衙,可那驛丞派了人在縣衙門口守著,一見小女就撲上來抓捕,說我是他家的逃奴?!?/br> “就在縣衙門口拿你,你們縣尊都不管么?”沈沉又問。 丁樂香又搖了搖頭。 聽到這兒,沈沉的臉色已經沉得不能再沉了?!捌駷橹鼓阏f的都只是猜測,至于你父親是不是那驛丞害死的,你的婢女是否死了,都不得而知?!?/br> 丁樂香點點頭,“所以我去巡按、巡檢那些衙門告狀,他們都不肯接狀紙?!?/br> 沈沉又問,“你既然有心,為何不去京城告御狀,卻一直留在這南翔府?那些人定然是四處搜捕你的,你又是如何躲過的呢?” 丁樂香低頭道:“我得給我爹爹廬墓守孝,他葬在異鄉,有冤不得申,作為女兒,我實在不忍心離開我爹。至于躲,我裝成了叫花子每日里換地方,就這么過來的。今日是去府衙告狀,不慎被發現了,才遇上恩……才遇上小夫人的?!?/br> “你知道你爹葬的地方?”敬則則有些驚奇,因為聽丁樂香先才的話,她爹的尸骨應當是那驛丞收斂的才對。 “我爹是朝廷命官,又帶著任命文書,朝廷會追查他是否如期到任,所以那驛丞也不敢隱瞞,只報了個暴斃,匆匆地埋了,卻不敢立碑文。小女為了尋得父親尸身,一直在驛館附近找尋新墳,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是被我找到了?!?/br> 丁樂香說得簡單,可敬則則聽在心里卻肅然起敬。她一個弱女子,白天肯定不能去尋墳,因為她必須挖開來看才知道。所以她只能晚上去那些墳地里,還得一個一個地刨開,簡直想一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這般艱難,她還堅持為父守喪,還要一邊尋找機會告狀。只是想一想就知道她這些年的不容易了。 沈沉道:“我記得武威縣令暴斃的事似乎是三年前的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