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電話那頭李懷春還在催促,李相浮唇瓣動了動,想了想說:“我在為生存而努力?!?/br> 李戲春說了什么他不知道,這時李安卿已經關掉免提,用正常對話的形式和那邊交流。 李戲春明顯是話癆的一方,大約半分鐘,李安卿耐心告罄:“我見證了他的努力過程?!?/br> 說完掛斷電話。 室內突然變得安靜,呼吸被屋檐墜落的雨聲壓制,氣氛隱隱陷入一個壓抑的狀態。 李相浮并未避諱和李安卿的對視,雙方算真正的久別重逢。出國前兩年,偶爾視頻通話中還能看到李老爺子等人的身影,唯獨李安卿神出鬼沒的,四年來自己是一次也沒見過。 時光并未帶給李安卿任何變化,連最容易沉淀歲月的眼神也是一樣。 四目相對,李安卿只是短暫地審視了他,很快看向另一旁的秦晉。 李相浮跟著望過去,才發現秦晉居然一直坐在椅子上若無其事吃著糕點。 “……” 似乎察覺到被注視,秦晉擦干凈手指上的點心渣,掀起眼皮問:“有事?” “事情不少,”李安卿話說得格外直白:“等秦先生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可以談談?!?/br> 這種作風本質上和秦晉相似,喜歡用陳述的語氣,看上去禮節周到,卻是以幫別人做好選擇的前提對話。 秦晉沒回答,站起身朝門外走,即將出去的時候聲音飄到后邊:“回去要坐三天火車,時間充裕?!?/br> 他走的干凈利落,李相浮反應過來準備提醒琴還在這里時,人已經走遠。 李安卿隨意摸了摸古琴的木頭,有了判斷:“琴你留下。不用追了,回頭我把錢雙倍轉給他?!?/br> “……” 有錢人樸實無華的快樂,李相浮也想擁有。 知道李安卿不喜歡說廢話,他幫忙倒了杯水后,開門見山:“秦晉那樣的人,自相矛盾的可能性有多少?” 李安卿端起茶杯,斜眼瞄過去:“舉具體事例?!?/br> “我主動提起秦伽玉,他的態度很漠然?!?/br> 假設不是為了刺激自己恢復記憶,對方實在沒有必要迂回地把采風地點定在這里,圖什么? 李安卿垂眼望著杯子的水紋,低聲道:“說明你另有用處?!?/br> 李相浮看向他時,李安卿淡淡道:“靜觀其變就好?!?/br> 回憶幾分鐘前的見面,李相浮若有所思……他二哥和家里其他人不同,面對秦晉時看不出一絲忌憚。 正巧李安卿放下杯子,雙方視線不經意間對上,看出他在想什么,李安卿先是緘口不言,繼而道:“不少人喜歡把你和秦伽玉失蹤的事情放在一起編排?!?/br> “難道不應該?” 畢竟當初兩人是結伴出發。 “我對秦伽玉的印象很不好,真有過錯方也應該是他?!?/br> 這話聽著就過分武斷了,但李安卿對人的評價通常就是好與壞,能讓他用‘很不好’來形容,十分罕見。 李相浮詳細詢問原因時,卻被李安卿用一句輕飄飄的沒有眼緣概括。 適逢外面刮起風,看到雨絲被刮到琴面上時,他走到窗邊去關窗。 身后李安卿忽然再次強調:“秦晉雖然陰沉,但行為邏輯是正常的,秦伽玉和他這個兄長不同,總給我一種漠視生命的荒唐感?!?/br> 兩人說話的功夫,走道里傳來腳步聲,來人似乎特地放輕了腳步,李相浮目光一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只見他熟練地抽出藏在床鋪邊緣的一根棍子,扭頭發現竟是屋主小心探進半個腦袋。 屋主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看有陌生人來找你,不放心決定上來看看?!?/br> 李相浮先謝過她的好意,然后解釋道:“是我二哥?!?/br> 屋主愣了下,仔細瞧兩人輪廓是有些像,特別是眼睛。只不過一個眼角下的淚痣使得雙目多了幾分魅惑,另一個冷冷清清的,乍一看很難讓人聯系到一起去。 確定他沒事,屋主放心離開。 李相浮又把棍子擱回去,并對李安卿說:“這里民風挺彪悍的,要不給你也備上一根?” 昨晚闖到秦晉那里的幾個地痞流氓還挺兇,算是提了個警醒,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防身。 李安卿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搖頭。 李相浮低頭看時間,發現已經不早了,說:“我去做飯,稍后還要給秦晉送過去,還他一個人情?!?/br> 托對方的福,自己還能在古村彈上琴。 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李安卿輕嘆一聲……看出來了,是過得挺不容易。 · 雨天反而更能調動李相浮的情緒。 他做飯比畫畫還要得心應手,一個小時不到,便端著飯菜重新上來。推開門便看到李安卿正蹙著眉,手指不耐煩地在桌上輕輕敲打,另外一處空間李戲春正在對他進行電話轟炸。 粗略掃了眼,瞧見小米蒸排骨和孜然雞翅,李安卿直接掛斷,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你做的?” 李相浮點頭:“這份給你?!?/br> 還沒嘗,就能聞到誘人的香味,陰雨天氣配上熱騰騰的小米蒸排骨,用食是一種享受。 李安卿動筷吃了一口,忽然停住了,抬頭問他:“你在家里做過飯沒有?” “有幾天張阿姨不在做過?!?/br> 口中排骨的余香回味悠長,李安卿瞇了瞇眼:“我記得這道菜爸很喜歡吃?!?/br> “他沒吃過?!崩钕喔∪鐚嵉溃骸爸缽埌⒁陶埣?,爸和大哥沒回來?!?/br> 那也就是說只有李戲春嘗過他的手藝,李安卿不知想到什么:“你通知的他們張阿姨不在?” 李相浮搖頭。 李安卿聞言竟然唇瓣小幅度地彎了一下,令人不寒而栗。 李相浮狐疑望過去:“怎么了?” “沒什么?!崩畎睬溥呎f邊用手機拍了張照片,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只是突然想到了怎么應對電話sao擾?!?/br> 知道李戲春一個人在家中獨享美食,不知道老爺子會作何感想。 用聒噪解決聒噪,被老爺子在那邊念叨著,某人應該不會再一個勁打過來問東問西。 李相浮沒打擾他用餐,又撐著傘帶飯去見秦晉。 · 李安卿向來是算無遺策,不過這次他錯了。 李老爺子并沒有念叨李戲春,反而正兒八經地和女兒談事情。 李戲春頗為無奈:“是不是養兒子的家里都覺得兒子天下無雙?” 李老爺子一拍桌子,李戲春條件反射坐直,不敢繼續放肆,緩了緩說:“您想讓小弟相親我很支持,但我們能不能腳踏實地?卞家就卞式沁一個孩子,千嬌萬寵地長大,怎么可能同意出面和相浮相親?” 現實的問題就擺在這里,卞家要挑女婿,絕對不會允許對方過去有劣跡。 “所以我讓你去牽線搭橋?!?/br> 李戲春歪著腦袋揉太陽xue,頭疼道:“我和她只是同學,交情一般?!?/br> “不用太刻意,我聽說下個月這姑娘要開生日宴,到時候你把相浮領過去?!?/br> 李戲春哭笑不得:“這還不叫刻意?” 李老爺子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那一天估計會有不少青年才俊到場?!?/br> 李戲春實在拗不過,無奈點了點頭。 雖然收到過生日邀請,然而冒然帶人去太過失禮,李戲春提前打電話溝通。 卞式沁算是絕色美人,學歷和出身都是一等一沒得挑,聽到對方要帶自己弟弟來,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這兩天有不少人提出帶朋友或者親戚來,她都是笑著應下,生日宴的本質其實就是為了結交更多朋友,遇到真命天子是錦上添花。 但她此刻卻是不太愉快,李相浮在圈子里的名聲著實不大好聽,連孩子都有了。這種情況下李戲春還要撮合,卞式沁心里哪能舒服的起來? 李戲春當然知道對方會怎么想,用調侃的語氣說:“父命難違,就是領人走個過場。正好我小弟人在外地,有什么感興趣的可以給你帶回來?!?/br> 卞式沁聞言語氣緩和了些,兩人重新客套起來。 李戲春:“加個微信聊聊唄,當個朋友以后說不定還能定個娃娃親?!?/br> 說著發了張李沙沙背著書包的照片過去。 這下卞式沁徹底確定對方沒有撮合的心,隔閡散去,加了李相浮的微信。 通話結束李戲春嘆了口氣,她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只能交給天意。 · 同一時間,李相浮收到好友請求,看到備注信息‘我是卞式沁’時,覺得莫名其妙。 不久李戲春發來短信說明緣由。 李相浮這才皺眉通過。 猜測對方也是在頗為無語的狀況下加的好友,但畢竟是女生主動先加的,他什么都不說不太禮貌。 想了想李相浮發過去一條消息:[你好,聽說你最近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那邊發來一個謝謝的表情符號。 兩人默契地選擇讓交流戛然而止。 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誰料沒多久李戲春一個電話打來,李相浮突然理解了二哥被電話轟炸的無奈。 不過和跟李安卿說話不同,李戲春對他是語重心長:“卞式沁的生日宴你必須要來,我已經和她打過招呼,爸那邊也能有個交代……” 足足五分鐘,李戲春終于講完掛電話。 看他搖頭無奈的模樣,秦晉放下筷子似笑非笑:“這么為難?” “要花錢?!崩钕喔≌?。 不能空手去參加,和人拼一個禮物更說不過去。 秦晉:“可以去落霞閣挑?!?/br> “那里的東西沒個十萬塊下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