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莞爾一笑?！爸芄粨乃齻兪羌t顏禍水？”

    周忠擺擺手?！澳嵌际切┯馗o，不足取信。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就算是紅顏禍水，只要天子圣明，她們也不能為禍。桀紂自為桀紂，與紅顏何干？”

    劉協大笑，走上臺階，挽著周忠的手臂?！爸茈m舊邦，其命維新，人亦如此。周公能不為舊習所縛，與時俱進，當為天下楷模?！?/br>
    周忠紅了臉，連忙說道：“陛下謬贊，臣不敢當。每每回想昔日之事，臣都愧不能當，徹夜難眠?！?/br>
    劉協拉著周忠來到院中，一邊欣賞掛好的燈籠，一邊問起周忠一路上的見聞。對周忠的本職任務，他倒是沒問幾句。相關的情況，周忠在奏疏中已經提到，真正的會審，還要等賈詡、張濟一起來商量。

    說了半晌，劉協才想起韓融。得知韓融中途去見老朋友劉熙，他也有些意外。

    劉熙不是什么名臣，卻是個大學者。他所著的《釋名》等書，劉協前世也曾略翻過幾次，知道這是一個博學之人。在此之前，他也從交州來的消息中聽過劉熙的名字，卻不知道劉熙已經到了泉陵，還要在泉陵建學堂。

    周忠多少有些意外?！氨菹乱稽c消息也不知道？”

    劉協更意外?！拔覒撝绬?？劉熙雖曾依附士燮兄弟，不過是求衣食而已，與政務無關，也沒有為誰說過話?！?/br>
    周忠釋然。

    他聽人說起，天子身邊有專門的消息渠道的，只是規模、人員不明，是真是假，也沒有說得清楚。但他相信，天子不會只依賴大臣的奏疏，肯定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這多少有點讓人不安。

    倒不是天子不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是這種密探式機構天然讓人不安。如果天子用他來監視大臣，那就更是災難了。

    但是聽天子這意思，他顯然對劉熙這樣的學者并不在意，甚至對整個交州的事也沒太在意。

    “臣冒昧，敢問陛下打算處置士燮兄弟?！敝苤翼槃輪柕?。

    劉協想了想?！斑@個還真沒想好，司空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沒想好？”

    “是啊，這又不什么特殊事件，以前有過，以后還可能有，有什么好驚訝的呢，按既定章程處理就是了?！眲f頓了頓，又道：“不過為士燮求情的倒是有不少，稍后我讓人將相關的文書轉給周公，周公一并處理了?！?/br>
    周忠心里咯噔一下。

    天子看似笑容滿面，談笑風生，對士燮兄弟不太在意，只是要求他按既定章程辦?？墒巧晕⒁幌?，就知道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按照現有的條文，士燮兄弟算是謀反，而且不能按照之前處理董卓舊部、袁氏兄弟以及劉表等人的辦法來。

    那可不是既定章程，而是特事特辦，是朝廷實力不濟時的妥協。

    換句話說，如今形勢不同了，朝廷實力足夠，天子要借此機會嚴懲士燮兄弟，明正典刑，重申朝廷法度。

    不僅如此，天子還要處理那些為士燮兄弟求情的人。

    為謀反的人求情，這可不是輕罪，弄不好會按同罪處理，那就是抄家滅族。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異鄉舊知

    見周忠沉默，劉協有些詫異地問道：“周公覺得不妥？”

    周忠權衡了利弊，躬身說道：“陛下所言，自有道理。只是董卓殘暴，濫殺無辜，陛下尚能記功忘過，錄其舊部，為朝廷所用，才有今天之復興。士燮兄弟雖割據交州，不聽朝廷號令，卻無虐民殘生之暴行，如今又舉城而降，處罰不宜過重，免使天下誤解?！?/br>
    “誤解？”劉協無聲地笑了?！笆怯X得朝廷欺軟怕硬嗎？”

    周忠不敢正面回答，只能以沉默應對。

    劉協倒也不意外。經過這么多年的磨合，他已經知道這些老臣的通病了，不能做太高的要求。周忠為人倒也算不上壞，只是習氣太重，很難徹底的改變。

    移風易俗，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急不來。

    “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倒也不必急于一時?！眲f背著手，緩緩而行?！罢f起董卓及其舊部，我倒是有點想法，愿和周公商榷?！?/br>
    周忠跟了上去?！罢埍菹麓故??！?/br>
    “設有一人，不知詩書，唯知殺戮。又有一人，知書達禮，言必忠義。兩人皆叛，誰人罪重？”

    周忠略作思索?！巴??！?/br>
    “同罪？”

    “同罪?！敝苤乙ба?，堅持自己的觀點不變?！罢撣E不論心，論心古來無圣賢?！?/br>
    劉協盯著周忠看了半晌，放聲大笑?！爸芄?，你最近的進步很大，令人欣慰?！?/br>
    周忠將信將疑，不知道天子說的是真話，還是調侃他，只好尷尬地笑著。

    說話間，鐘繇已經幫大橋、小橋寫好了燈籠，書畫俱佳。不僅小橋驚喜連連，一向穩重的大橋見了，也是愛不釋手，都有些舍不得掛出去了。

    見劉協與周忠說些閑話，小橋提著一盞燈籠過來，喜滋滋的說道：“陛下你看，鐘令的書畫堪稱神品，當與蔡令史父女抗衡，比梁孟皇、師宜官輩強太多了?！?/br>
    劉協接過燈籠，仔細欣賞了一番，非常贊同小橋的觀點。

    “周公覺得呢？”

    “臣對書道一知半解，只知道好，卻不知道好在何處?！敝苤覔嶂?，面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