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ao神情尷尬，欲言又止。

    劉協又道：“對了，蔡令史剛作完《宦者列傳》，令祖費亭侯（曹騰）是入了傳的人。你想不想先睹為快？”

    曹cao愣住了，轉頭看向一旁的蔡琰。

    蔡琰點了點頭?！百M亭侯雖是宦者，但盡忠守職，進賢達能，理當入傳?！?/br>
    曹cao又驚又喜，拜倒在地?！爸x陛下，謝令史?！?/br>
    “不用謝，這真是秉筆直書而已?！?/br>
    曹cao落了淚?！氨菹?，臣負閹黨之名四十年，何嘗有人愿意仗義直言？閹豎二字，就是貼在臣身上的標簽，人人避之不及?！?/br>
    第六百九十一章 時代轉折

    蔡琰沒帶文稿，但她記憶力好，一字不落的背給曹cao聽。

    曹cao是跪著聽完的。

    蔡琰有些承受不起。曹cao與她的父親蔡邕的關系不錯，半師半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曹cao算她的半個長輩，曹cao如此禮敬，她受不起。

    但曹cao堅持。

    他說，我跪的不是你，而是秉筆直書的史家，是我祖父的事跡。

    如果所有的史書都能這么寫，我相信所有人做事的時候都會有所顧忌，以免留下惡名。

    如果連宦者都可以得到公正的對待，還擔心什么謗書？

    蔡琰無奈，只得受了。背完之后，立刻還席。

    但曹cao所提的謗書二字，卻落在了劉協耳中。

    王允殺蔡邕，其中的一個理由就是擔心蔡邕寫出來的歷史是謗書。

    “你熟悉王子師其人嗎？”

    “不僅熟悉，而且親近?！辈躢ao抹去眼角的淚水?！包S巾初起時，他任豫州刺史，曾率部配合左中郎將作戰。臣當時為騎都尉，深知其能。黨人之中，像他一樣文武全才的不多。臣有時候甚至覺得，能繼承李膺遺風的不是袁紹，而是王允?！?/br>
    曹cao搖搖頭?！翱上皇侨隄}人?！?/br>
    “王子師……文武全才？”劉協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當然，王子師弓馬純熟，通曉兵法?！辈躢ao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爸皇撬奈奈淙攀窍鄬τ谧x書人而言，除了與黃巾作戰，經驗也不多。后來年歲漸長，不便弓馬，輕視武人的習氣更重，這才有長安之禍?！?/br>
    “……”劉協無語。

    他還真不知道王允這么猛，他一直以為王允就是個偏執的文臣。

    “你知道這些嗎？”劉協轉頭問蔡琰。

    蔡琰也有些驚訝，連連搖頭。她有機會接觸王允的時候，王允已經官居司徒，從來沒見他騎過馬。

    反倒是負責記錄的裴俊說，他聽說父親說過一些。實際上這也不奇怪，并州近邊塞，民風尚武，文武全才的很多。

    劉協也是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他也意識到，總的來說，雖然出身閹黨，曹cao還是對黨人的好感更多一些。他努力向袁紹靠攏，未必全是因為仕途，很大程度上和精神有關。

    畢竟以他的出身和能力，抱宦官大腿更容易升官，反倒是追隨袁紹受了不少挫折。

    ——

    狼騎與虎豹騎的游擊戰不分勝負。

    雖然狼騎的優勢很明顯，但曹純采用了集積戰術，充分利用自己的兵力優勢，沒給狼騎一點機會。

    上林苑雖大，畢竟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狼騎長途奔襲的優勢發揮不同來。幾次接觸之后，呂布主動表示平手，不用再比了。

    到這時候，大家才明白呂布為什么堅持要先比突擊。

    呂布非常清楚狼騎的優勢是什么，知道他們最擅長的游擊很難取得實質性的成果，所以才要在突擊中取勝。

    當天晚上，劉協留宿上林苑，與諸將一起復盤，探討戰術，仿佛又回到了巡邊的時候，心情格外舒暢。

    商議之后，劉協做出決定，調曹cao去美稷，代替楊彪，主持北疆的防務?；⒈T加入狼騎，曹純也轉為狼騎長史，作為呂布的副手。

    曹仁指揮的騎兵也轉由呂布指揮。

    呂布不再僅僅是狼騎督，他將指揮美稷的所有的騎兵，曹純反倒成了狼騎的實際指揮官。

    曹cao另組親衛騎，由曹仁指揮。

    夏侯淵、程昱等人隨曹cao北上，集合各部步卒，以萬人為限。

    考慮到西北諸苑漸有規模，戰馬數量充足，這一萬步卒將全員配備馬匹，以提高機動能力。

    一萬三千步騎，就是美稷的主力。加上張楊、馬超所部，總兵力共三萬人。數量不多，卻足夠精銳，在曹cao、呂布等人的指揮下，應該能負責起東至雁門，西至?；揭粠У陌踩?。

    兵權在一直在劉協的手中，這樣的事可以自行決定，和三公討論只是禮儀性的程序，不會改變結果。

    曹cao非常滿意，再三謝恩。

    ——

    月上柳梢頭。

    劉協背著手，沿著小道緩緩向前。

    今天心情好，酒喝得稍微有點多，雖不至醉，卻也微醺。

    他斥退了形影不離的散騎，讓他們遠遠的跟著，自己一個人獨行。

    他想靜一靜。

    還有幾天就是新年了。隨即袁紹撤回河北，山東的戰事告一段落，明年的主要任務不再是作戰，而是朝爭。

    這個結果比他預料的來得早了些。他本以為還要再打幾年，沒想到現在就太平了。就算以后還會有小規模的沖突，但那也是一州一郡的事，不會動搖整個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