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頁
往后一段時間的持續接觸、試探、嘗試性分享彼此觀點的環節姑且不計,這個過程只可以被斷定一定是為期不短的。 每一次做出繼續接觸的決定,也一定都經過了兩邊青年的深思熟慮。 總而言之,崖倚松和俞見月最終確定,瑪琪莉和康克是跟他們志同道合的人,他們從此在交換理念時會更深入,也逐步從單純的理論探討,慢慢轉為開始做出實踐嘗試。他們不曾相見,信號可以越過的距離人暫時卻還沒法跨過去,然而他們就是憑著這來回傳遞的信號,像茫茫大海中從不同方向看見了同一個燈塔的船,信號是舵盤,理想的風鼓起了他們前行的帆。 只是長夜里率先摸索著探路的人,也是最容易第一個被黑暗吞沒的人。 崖倚松和俞見月觸動了蒙特金字塔尖的利益核心,他們被迫先停下腳步,而瑪琪莉和康克只比他們多出五年。 瑪琪莉和康克四處游歷,廣泛收集各瀕危物種及已滅絕物種的信息,冒險保護家一往無前且無畏,觸摸到了另一個藏得更深的秘密。 初代星盟人一直自詡是在大海航時代里爭流而上,基因進化得更完美的那一批人,他們將這種基因進化的結果歸咎到自身基因本質優越,認為這是他們越眾而出的依據,也由此,他們才更理直氣壯地把自己擺上能評判他人的位置,認為這是“上等人”應有的資格。 然而,假如所有參與進基因大改造進程的人不僅是“同一批落下的水”,他們甚至直接身出同源,往前追溯,他們的祖先均來自于原始實驗室里的志愿者呢? 基因改造,當然不是一個一蹴而就的過程,它需要連續往后觀察多年,需要追蹤志愿者的本身發展及其后代。 它需要反復的嘗試,要在無數改造方案里去逐一比對,篩選,對照出哪個方向才是最適合方向,怎樣的改造才能更適合應用推廣。 而這個過程足足歷時數百年,橫跨整個航海紀元。 原始資料在漫長歲月里變得殘缺不全,曾經廣為人知的“志愿活動”也慢慢不再“大眾”,它被有意地淡出公眾視野,變成僅有少數人才知曉的絕密。 那一批定下了準入門檻的星盟奠基者們,他們之中,恰好有人手握所有進化者本是殊途同歸的秘密,而這樣一小撮人領頭,他們單方面宣布與其他志愿者的衍生后代割裂,搶先占據“上等”頭銜,把莫名其妙就變作了“次等”的人驅逐出去,再將按著自己心意挑選的“優質公民”聚集。 在保證自身絕對權利的前提下,他們推動著以自己團隊為核心的聯盟成立。 星盟的物種文化資料庫為什么貧瘠,為什么無數文化物種保護學家怒罵一百年,可每逢開全體大會,卻總有高層裝聾作啞,將補充資料庫的提案一拖再拖,它數百年都是一副乏善可陳,半死不活的樣子? 頂層金字塔的人一直有心維護崖倚松和俞見月口中的“大玻璃罩”,是真的只擔心與外接觸會帶來思想動蕩,打破穩定運轉了多年的權力體系嗎? 文研院作為一個貌若跟各方利益沖突最小,理應是“世外桃源”一樣的機構,它又為什么一直被高層牢牢拿捏在手里,所有能夠被提拔晉升的職員非富即貴,第一星系的文研院總院行政部門,幾乎成為公認的“蒙特權貴俱樂部”,而部里的新項目永遠審批遲滯,仿佛有意在讓人們只反復研究一些老掉牙的舊東西? 那些人真的只是害怕來自星盟以外地方傳來的消息,還是說在害怕廣袤宇宙里,總還有一個角落藏著未能抹除的證據? 瑪琪莉和康克不曾到訪過小荒星,卻陰差陽錯在四處探訪中拿到了跟底層實驗室相關的資料。 小荒星,作為曾被禁區引力場卷走,被迫從星區立體軌道地圖里消失的星球,它因消失而罹受無聲寂滅的不幸,它的實驗室卻又因此僥幸留存,成了最后一個沒有被有心之人找到,幾乎在海底保存了全貌的實驗區。 小荒星底層實驗室里的資料,與當年基因改造原始實驗室的資料是同源。 小荒星居民就是當年因為被判定“次等”,于是帶著資料和實驗臺圖紙一路漂流,試圖在小荒星上成立專項實驗室,繼續深入研究基因改造,讓族民也變得“上等”。 “如果……”沃修低聲說,“如果沒有為了所謂的‘上等’,去反復琢磨自己基因里的缺陷,信了那一套基因先天基礎差的鬼話,他們多等一等,先過了過渡期再看具體狀態,可能也不至于會變成那樣?!?/br> 是哪里不對呢?究竟哪里還存在問題? 是否找到了基因里的缺陷在哪,讓大家都變得符合上等標準,更多的關于生存的困難就也能迎刃而解? 沒人能給埋頭鉆研的小荒星居民一個答案,他們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只好日復一日地算下去,研究下去。 直到終局來臨。 許多年后,后來者也只能對著一把歷史數據反思,而勸告終究隔了時間與空間,傳不到已經消失的族群耳朵里。 瑪琪莉和康克意外取得了資料,至少在將資料共享給崖倚松和俞見月時,他們看起來還沒摸透實驗資料背后的驚濤,這份至關重要的資料被混在了給“見不到面的朋友”發送的域外見聞里。 使徒軍團如今自詡“天災”的意志傳承者,他們與星盟這頭的幕后之人秘密合作,最核心的目的便是為了套取小荒星底層實驗室的資料,他們想要拿到當年的原始數據,用于自家“超級軍團”的制作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