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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沃修把這事都完全忘了,他壓根對自己的順手之舉毫無印象就能看出來,當年,他后面氣人是真的氣人,揶揄是真的揶揄,但是他伸手去幫崖將軍扣了對方不便cao作的裝備帶,把對方手里偏離兩次的卡扣對準卡槽推進去,就也是真的毫無其他用心。 他當年真的只是順手,并且覺得,兩人斗嘴歸斗嘴,口頭開戰歸開戰,然而情形環境所致,他又沒想過要讓一個還算值得尊敬的對手死在不知名荒星的海底。 他那時跟崖會泉就已經在太空戰場對峙了近八年,與起初在忒彌斯星區兵戎相見相比,他敢肯定自己的心態有所變化,不再像初打照面時那樣,把“崖會泉”這個姓名連同其人一起,視作一個可以傾注仇恨與不甘的靶子。 如果他們終有分出你死我活的一天,那至少也該是在某個太空戰場,在某場針鋒相對的戰役。 一個會轟轟烈烈隨著導彈與烈火燃燒,像在昏暗宇宙炸開的煙花一樣,把生命的最后一絲余熱揮灑殆盡。 一個可能會為了解決心頭大患而松一口氣,緘默注視這場煙火,目睹和自己斗爭多年的宿敵走向終局。 甚至還有那么一點可能——沃修出于自信,他覺得,他和崖會泉終于少了對方這個宿敵的那天,沒準還會是他們倆都感到有點若有所失的一天。 有時候,失去一個有趣的敵人,也是件值得嗟嘆的事。 所以在他們還沒走向終局,困住他們的不是星級戰場,不是導彈炮口,而是一個天然小荒星的情形下,口頭打架歸打架,行動上幫些小忙又怎么樣呢? 沃修對自己的“舉手之勞”不以為意,也沒特意去記,他伸手的動作沒有別樣含義。 ……不過他要是這么如實跟容易多想的崖會泉說了,他不確定某位先生會不會就地自閉,在今天接下來的時間里都礙于尷尬,再也不搭理人了。 沃修在“說實話”和“有人理”間,他覺得還是有人理更好點。 崖會泉抱著手臂已經等了半天,沃修思考回答的樣子跟他之前斟酌提問時一樣墨跡,就在他起疑心,估摸著多半是自己想錯了,沃修沉思的時間越久他就越發感到了不妙時,忽然的,沃修就細微改變了倚靠欄桿的姿勢。 “我那時就特別喜歡沒事湊你面前撩閑,從口頭到上手都不算少?!蔽中抟荒樖聦嵕褪侨绱说纳裆?,選擇了“出賣自己”,他篤定地說,“所以我估計,那個時候我多半還是故意的,你看,我本來也可以先跟你打聲招呼,而不是搞突襲似的直接做了?!?/br> 崖會泉將信將疑,他結合沃修的思考時長,微妙聽出了一點這像是在特意哄他的意味。 沃修把他的“將疑”看了出來。 強說假話不如假話真話混著說,沃修靈機一動,當即補充:“你知道我為什么隨手一扣都正合適嗎?” 崖會泉示意這人少賣關子,有話直說。 沃修戰術性地把腿一邁,仗著腿長連跨三級樓梯,眨眼撤出崖會泉一伸手就能夠著的范圍:“我眼睛很好,記憶也不錯,之前全看過了,你忘了嗎?” 等崖會泉意識到沃修是指的什么“全看過了”,明白有個小王八蛋才委婉體貼了不到小半天,就又在公然調戲他,還是拿另一件他想起來就尷尬至極的事。 沃修沿著樓梯躥得飛快,人就已經站在了樓梯中央的轉角平臺上,笑得十分欠揍,讓崖會泉鬼使神差還想起這人剛回歸的那一晚,當使徒軍團嘗試截獲帶著底牌小隊游走場內的小機甲,這人在星區公共通訊頻道里說的那句:“哎,打不著?!?/br> 崖將軍罕見的理解了使徒軍團指揮官的感受,和他點名辱罵過的敵人隔著時間和空間達成一致——認為沃修這副樣子屬實臭不要臉。 小王八蛋同時也是個小討人嫌。 “哎別別別,你悠著點,投影還開著呢?!蔽中薇淮蟛较聵翘莸难聲獓樍艘惶?。 他當然不是畏懼崖將軍的氣勢洶洶,反正以他那能偏差正常人萬里星河的眼睛,他看這人怎么樣都可愛。 他主要是怕崖會泉在高度仿真的投影里踩空,踏上了現實里不存在的臺階面。 “你做的路標是假的么?”崖會泉平平穩穩來到沃修面前,毫不客氣扣住他肩膀,再把人往后方墻壁上一推。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沃修指揮官調整投影參數的功底獨到,不帶隊的時候也能去客串一把技術員,這個經他之手放出來的模擬環境,有七成的畫面跟崖家大宅里的樓梯是能疊上的,可以在現實樓梯上找到落腳點,甚至于崖會泉跟沃修兩人此刻所處的這個轉角平臺,它直接吻合了投影長廊中的一處旋轉臺。 崖會泉把沃修往后方的墻壁上推,投影中,他是把小王八蛋按上了藻類攀爬的粗糙石面,現實里,沃修的后背靠上了平整光滑的自家墻。 “這么冷酷的表情和這么霸道的動作?!蔽中蘅吭趬ι?,順著崖會泉的力道放松了肩背,“將軍,你是準備把我按在墻上,然后教訓我的出言不遜?” 然而嘴上這么說著的人,卻有一條腿膝蓋曲起,相當自然就卡進了別人的兩腿之間。 “你確實是很欠教訓?!毖聲桃庹Z氣沉沉,“跳得這么歡,是不是忘記我們還沒算過你到底是什么時候恢復記憶,恢復記憶后又藏了多久的事,還有你跟特殊部隊是怎么接上的頭,在你回星到慶祝宴會的這段時間里,你又下了什么樣的命令,才讓特殊部隊內有人協助,幫你每日掩蓋行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