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若沒有陸卓想拿刀砍她的事發生,她估計是在一群貴女們的冷嘲暗諷中接到聘禮這個消息的。 看著她們變幻莫測的表情,那多揚眉吐氣。 光是想想就覺得一陣快意。 可惜被陸卓破壞掉了,要不然還能看一場好戲。 她悠悠然地靠著軟墊,側耳聽著馬車外百姓的交談。 大多數閑聊的人都是在驚嘆相府門前的盛況,整條街都擁堵不堪,現在還未疏通。 突然間,馬車停了一下,似乎在拐彎。 顧宜寧撩開簾子,遙遙望了眼前面的一圈人,“發生了何事?” 車夫恭敬道:“五小姐,京兆尹府門前似乎有人在申冤,路被擋住了,我們換條路走?!?/br> 人群的縫隙中,隱約能看見一個年輕男子跪在地上,有些眼熟。 “你去打聽一下,為何申冤?!?/br> 車夫不一會兒就回來了,解釋道:“一位男子在為他的老母親申冤,他母親在一個富商家里當差,被人以盜竊的名義關進了大牢……” 顧宜寧想了想,“可是姓顏?” “對?!?/br> 姓顏。 怪不得有些眼熟。 這人現在還是落魄的時候,未來可是治理洪水的大功臣,他對造橋之術頗有研究,也挽救了一方水土。 顧宜寧對他有些印象,因為這個人的經歷實屬慘烈。 也是被一場大火燒死的。 他當年治洪有功,回京后官階得到提升,便開始著手調查當年他母親在獄中慘死的案子,但這一調查,動了多少人的官途。 案子調查到一半,家中突然起火,他被活活燒死,那些建橋的圖紙也一并灰飛煙滅。 損失了這么個人才,小暴君氣得要死,后來得知大火不是天災,而是人為的,便下令嚴查此事,牽連了一眾官員。 而現在,無權無勢的窮人跟富商作對,確實很難得到公平處置。 她吩咐道:“稍后派人過去看看,若真有冤情,便督促著府官趕快處理,少做些徇私枉法的事?!?/br> “是?!?/br> 事情傳到景元殿的時候,流云正躬著身聽指令,“殿下,這事幫還是不幫?” 流云原本是陸旌派去保護顧宜寧的暗衛之一,被小姑娘大方地送回來之后,就成了她身邊暗衛的傳聲筒。 現如今京兆尹府和相府早就不是一股繩了,顧宜寧派人過去督促,倒可能會為那人招來禍端。 暗衛只管保護,其余的事一概不管,流云多了個心眼,怕顧宜寧事后自責,才將這事說了出來。 陸旌忙于軍務,淡道:“她愛管那些事,幫了便是?!?/br> “屬下領命?!?/br> - 相府正門的那條街到現在為止還是紅艷艷的,水泄不通,顧宜寧沒想到回自己家也要走后門。 她提著衣裙疾步往書房走,身后跟著周寒,周寒還一直催,“五小姐最好快些把聘書簽了,在下好回去復命?!?/br> 顧宜寧不耐煩地點著頭,“知道了?!?/br> 最終,在他的催促聲中,提筆將自己的名字寫了上去。 周寒終于閉上了嘴。 她寫完名字之后才進的書房。 此時顧漢平正襟危坐,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溫聲問:“回來了?” “嗯?!鳖櫼藢庍€在氣他偏袒二房,懶懶地應了聲。 顧漢平為緩和氣氛,說了些逗人的話,見女兒還是不愿搭理自己,便將話題轉到了顧承安身上。 “你meimei都要嫁人了,你呢?” 顧承安沒什么反應,他習慣了這樣的發問。顧宜寧卻抬起了頭,定定地看著他,“哥哥可有心儀之人?” 顧承安:“尚無?!?/br> 顧漢平笑笑:“這婚事,還是要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至于心不心儀,倒是沒什么作用?!?/br> 顧宜寧警惕地看了眼他,“父親這話是什么意思?” “安兒的婚事也是時候定下來了?!彼Z氣嚴肅,目光有些混濁:“現陛下因病久居碧霄宮,平西王帶著一雙兒女前來探望,他女兒剛好過了及笄之年,我們顧家,可前去提親?!?/br> 顧承安斂下眼眸,沉默不語。 顧宜寧卻道:“父親,若哥哥不愿,您還要逼著他跟別人聯姻了?” “誰說你哥哥不愿,”顧漢平嗔了她一眼,“婚姻大事豈可兒戲,這是為父深思熟慮才挑中的人家?!?/br> 顧宜寧心中有些難受,父親他,依著自己的意愿行事,卻將聯姻的事壓到了顧承安的肩上。 她想據理力爭,剛要開口時,卻聽到了身側人應了一聲好。 第33章 顧承安的這聲好, 讓整個書房都安靜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后,顧漢平朗聲笑道:“安兒一向識大體?!?/br> 他又看了顧宜寧一眼,“看, 你哥哥自己都同意了,你反對個什么勁兒?!?/br> 顧宜寧滿腹的話卡在了喉里, 半個字也沒說出口。 顧漢平瞇著眼打量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兒子一臉平靜,頗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意味, 倒是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當成了日常小事來處理。 女兒么。 平時也沒見她這么熱心,顧漢平心中覺得有些好笑:“莫不是你跟平西王的女兒有仇, 不愿她當你嫂嫂?” “我哪兒那么容易就跟人結仇?而且還是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人,”顧宜寧微抿唇,隨即道, “再說了,你女兒也沒那么小氣。就算是京中跟我積怨最深的曦禾郡主想嫁進咱們家,我也不會攔著的?!?/br> 她說“曦禾郡主”四字的時候, 緊盯著顧承安的神情,但并未捕捉到什么情緒起伏。 顧宜寧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難不成哥哥心中真的沒有晉明曦?要不然怎么會這么爽快就答應要娶平西王的女兒? 顧承安沒反應,顧漢平卻沉思著重復道:“曦禾郡主……原是先帝的女兒, 長拘冷宮多年, 后來被過繼給弘王爺當養女的那個郡主?” 她眼眸亮了幾分, 點頭應道, “是啊,曦禾郡主,晉明曦。我以前跟她確實有些矛盾,但若是這般漂亮的姑娘做我嫂嫂, 我也是十分樂意的?!?/br> 顧承安緩緩搖頭,“不如平西王的女兒?!?/br> “為何?”顧宜寧不悅地反駁,“反正哥哥也不挑,父親隨便說個人他都同意,曦禾郡主和平西王女兒又有什么區別呢?” “區別大著呢,”顧漢平點了點顧宜寧的額頭,“曦禾郡主身份敏感,是先帝的女兒,且她還有個親弟弟。圣上生性多疑,顧忌還來不及呢,怎可能放心地讓一個丞相的兒子娶她?” 她搖了搖扇子,懶散問道:“平西王還掌管一方軍要呢,他的身份不也敏感嘛,圣上難道就不會顧忌自己的臣子和外姓王聯姻嗎?” 顧漢平笑瞇瞇地攤手,“平西王沒親兒子呀,就有個養子,所以反叛的心思小,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叛亂了,也后繼無人,他定不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那曦禾郡主可是有一個弟弟,小郡王終究會長大,未來什么樣也說不準。兩者相比,還是平西王女兒最為妥當?!?/br> 顧宜寧故意道:“照父親這樣說,那曦禾郡主的弟弟現在也是紈绔一個,成不了大事,郡主也很是妥當啊?!?/br> 顧漢平哼了一聲:“伶牙俐齒?!?/br> “我已經長大了,父親少拿誆外人的話說給我聽,您哪里是在意圣上的心思?只是單純瞧不起曦禾郡主背后的弘王府而已?!?/br> 她小聲嘟囔:“一個從商的閑散王爺,怎比得上率軍的平西王?說到底,父親就是想籠絡平西王的勢力,剛才扯那么多兒子和弟弟做什么,凈會把我當小孩糊弄?!?/br> “嗬喲,”顧漢平拍了兩下手掌,“這還是書院里那個倒數第一的女學生嗎?尋常話倒是騙不過你了。為父確實想要平西王的勢力,既然你心里門兒清,就該知道你哥哥娶誰最合適?!?/br> 這還是父親第一次跟她坦誠相對,平常那些政事只跟哥哥嘮,都不屑于跟她這個花瓶女兒多說。 顧宜寧心中舒坦了那么一點,但還是有口難言。 顧漢平現在瞧不起的晉明灝和晉明曦,可是未來的天子和長公主。 這話現在說出來定是沒人信的,還會笑掉人的大牙。 她隱晦道:“晉明灝年齡小,不過……看面相,卻像有飛黃騰達的一日,父親不是善于平鋪關系網?您就一點都不看好小郡王?” 想起那個半點出息樣兒都沒的晉明灝,顧漢平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思慮了一下,“小郡王……有些過分活潑,還得再長兩年才能判斷出到底有沒有真本事。父親急需用權,等不了那么長時間?!?/br> 反正各有各的考量。 顧宜寧言盡于此,再勸就有些刻意了,只不過她和父親兩人為了顧承安的婚事吵地不可開交時。 正主卻還有閑心品茶。 她替晉明曦心寒,皺著眉,陰陽怪氣地朝著顧承安道:“哥哥還不如人家小郡王有出息,小郡王敢跟陸卓打架,你呢,都不敢主宰自己的婚事?!?/br> 顧承安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晃出幾滴熱茶,“我本就無心儀之人,娶誰都一樣?!?/br> 顧漢平也接腔:“就算日后有喜歡的女子,也可納妾?!?/br> 納妾?! 顧宜寧聽了后氣不打一處來,臨走時狠狠道:“哥哥今日答應地爽快,以后可別后悔地哭鼻子?!?/br> 顧漢平嘆口氣:“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言不合就掉眼淚?別在這多管你哥哥的事兒了,姜太后為你請了個教習嬤嬤,趕快回棠梨院學學大婚的事宜吧?!?/br> “姜太后?”顧宜寧回頭問:“為何不是陸老夫人請的?父親可以幫我打發走嗎?” 顧漢平:“打發什么?太后給你請嬤嬤,咳……雖然實際上是來監視你的,但我們不能不給她面子,且太后不喜你沒規矩的樣兒,你也好好改改?!?/br> 顧宜寧緘口不言。 回到棠梨院時,那康嬤嬤已經在此候著了。 康嬤嬤一身墨綠錦服,黑白相間發髻上規矩地佩戴著兩支金色花釵,眼尾堆積著細密的皺紋,嘴角也向下微撇。 第一眼看過去,就覺聲色俱厲。 康嬤嬤福身行禮,“五小姐,老奴是慈寧宮派來的人,先前為三公主、六公主的婚事做過教習,太后看重五小姐,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