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一開口,嗓音比剛剛還啞。 沈絡歡悶聲不講話,紅白交織的小臉鮮活動人。 顧鈺挑眉道:“聽話,快穿上,別著涼?!?/br> “惺惺作態?!鄙蚪j歡小聲嘀咕,小手不停絞弄著地上的青草。 顧鈺抬手,撫上她的臉蛋,用拇指揩了一下她的睫毛,慵懶地笑道:“不穿也行,親到你聽話為止?!?/br> 第26章 哥哥一點也不疼。 從溫泉回來, 沈絡歡頭也不回地小跑回屋,與端盆出去的寧若淺撞在一塊。 哐當一聲,水盆落在地上。 “唔...公主, ”寧若淺捂住額頭后退兩步, “撞疼你沒?” 沈絡歡一手捂著自己額頭,一手去掰她的手, “我看看?!?/br> “我沒事?!睂幦魷\端起水盆,笑道,“我去給公主擠些牛乳泡浴?!?/br> 兩人年紀相仿, 都是清瘦的身段, 沈絡歡握握她纖細的手腕, “你端的動嗎?” 怕公主嫌自己沒用,寧若淺笑著跑開,“我可有力氣了?!?/br> 瘦弱的身影回旋在長長的游廊里, 伴著咯咯的笑聲。 沈絡歡彎彎唇,自己倒是白撿了一個愛笑的姑娘。 回到寢房,她坐在銅鏡前打量自己, 嬌靨雪肌、云鬢烏黑,肌膚如夏桃般嬌粉, 像被人精心澆灌出來的牡丹。 沈絡歡捂住雙頰,目光不自覺落在紅潤的唇上, 想到那人用牙齒廝磨自己,就心跳如鼓,坐都坐不住,只好打開抽屜,取出金絲繡花團扇,不停地為自己扇風。 寧若淺端著盛有牛乳的水盆進來時, 正瞧見小公主搖著扇子。 “公主很熱?”寧若淺放好水盆,“要不要吃點紅糖冰粉?” “不用了?!鄙蚪j歡擼起袖子,“若淺,你來給我把把脈?!?/br> 無緣無故怎么想起把脈了?寧若淺扯過繡墩坐在妝臺前,指腹搭在那截皓腕上。 稍許,她收回手,笑道:“公主只是體虛,稍作調理就能恢復,不必太過擔心?!?/br> 沈絡歡剛要開口,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不小的爭吵聲,沒一會兒,大喬啃著蘋果走進來,一臉寒氣。 “怎么了這是?”沈絡歡落下衣袖,揶揄地問道。 雖然心里對大喬有氣,但還是忍不住關心她。 大喬也扯了一個繡墩過來,坐在兩人之間,開始數落唐薈的不是,“你們快來評評理,唐姑娘在遼陽的事情已經辦完,卻賴著不走,是不是說不過去?” 她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小模樣。 還以為是什么事呢,沈絡歡白她一眼,“人家愿意賴著就賴著唄,總兵府又不缺她的一份口糧?!?/br> 看得出,唐薈對顧鈺有一種朦朦朧朧、不敢道明的感情,沈絡歡恨不得幫幫她,可感情之事不該由外人插手,沈絡歡不想做討嫌的人,但從心底而言,是希望兩人情投意合的,這樣顧鈺就不好再纏著她了。 這種心理若是讓顧鈺知道,不知要引起多大的怒火。 大喬咬口蘋果,吐字不清道:“公主打算何時嫁給大都督?我也好早點把唐姑娘打發走?!?/br> “......” “公主可知,悍威軍的幾位主將連婚房都為你們準備好了,就在總兵府后面,改天我帶你去看看?!?/br> “......” 沈絡歡瞠目,小臉刷一下紅了,“休要胡說?!?/br> 誰要嫁給那個閹宦??! 大喬在唐薈那里受了氣,這會兒說話有些酸,“聽說過幾日,薊州總兵會過來一趟,專程拜見公主,到時候,就是綁,我也要把唐姑娘綁上她義父的馬車,讓她哪兒來回哪兒去?!?/br> 薊州總兵要來? 沈絡歡的腦海里浮現出十三年前的場景。男子溫厚優雅,來到她面前,作揖道:“臣唐封,參見公主殿下?!?/br> 那是沈絡歡第一次見到唐封,卻對這個人印象很深。她記得唐封有個未婚妻子,家住京城,病故在那年的寒冬。自那以后,唐封再未回過京城,也再未議過親。 是怎樣的一種深情,可以用懷念對抗孤單呢? 京城,紫禁城。 批閱完奏折,沈槿由宮人簇擁著去往寢宮,路過東宮時,他負手停了下來,回想起四年前的今日,那日,他在沈鐲的藥膳里動了手腳,導致沈鐲久病不愈成了廢人。 沉吟聲溢出唇齒,英俊的面容泛起一絲寂寥,沈槿吩咐身側的御前太監道:“明日讓工部尚書來一趟東宮,看看能不能修繕一下里面的屋舍,把里面的老物件都扔了吧?!?/br> 御前太監應下:“諾?!?/br> 沈槿問道:“徐辭野可有送回什么消息?” “回陛下,未曾?!?/br> 沈槿冷目,徐辭野是自己看重的臣子之一,卻與自己虛與委蛇,暗度陳倉,這種被背叛的滋味真他娘難受。 走進寢宮時,外殿跪著一名黑衣人,沈槿越過他坐在屏寶座上,“你的人抵達遼陽了?” 黑衣人低頭道:“秉陛下,卑職已收到遼陽城那邊送來的信件,信中提到,他們已經潛入城中,會等待時機,見機行事?!?/br> “潛入?”沈槿念著這兩個字,笑意幽幽,“整個大楚都是朕的,為何用‘潛入’一詞?” 黑衣人埋首更低,“卑職該死?!?/br> “割了舌頭?!鄙蜷容p描淡寫道。 黑衣人是沈槿的死士,不會違背沈槿的任何命令,是以,不假思索地揮起了剛刀。血淋淋的場面讓宮人們戰戰兢兢,他們的天子總是以最溫柔的言語下著最狠絕的命令。 不留余地。 * 夜里忽然變天,雨打枝頭,不知抖落了多少桃花,花瓣落于樹根旁,做了春泥。 電閃雷鳴,映亮了黑漆漆的室內,沈絡歡被打擾了睡意。 “若淺?!鄙蚪j歡蜷縮起來,雙手捂著耳朵,喚著自己的小婢女。 寧若淺裹著毯子跑進來,也是一副害怕的樣子。兩個小姑娘心照不宣,一個掀開被子,一個順勢鉆了進去。 兩人抱在一起,說著小話兒。 寧若淺小聲道:“公主,你也害怕雷電呀?” 沈絡歡點點頭,“怕得要死?!?/br> 寧若淺抱緊她,“那我陪著你?!?/br> 沒一會兒,大喬穿著蓑衣進來,見床上鼓著兩個面團團,笑著解開蓑衣,“大都督怕公主害怕,讓我過來守夜,你們讓個地兒,我也要躺進去?!?/br> 寧若淺從被窩里探出腦袋,“床太小了,容不下你?!?/br> “我不管?!贝髥贪阉镆煌?,笑嘻嘻躺在邊上,惹得里側的兩個姑娘直呼沒地方躺。 三人鬧作一團,咯咯的笑聲傳到窗外,與雷聲交織。 唐薈撐著傘從窗邊路過,眉眼凝著暗光,同樣是怕打雷,顧鈺為何只想到公主殿下? 雨夜很冷,惹得渾身哆嗦,她嘆口氣,邁進泥濺的院落中。 書房內燈火通明,顧鈺與方勁一交代完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今晚住這兒吧?!?/br> 方勁一拿起傘,扭頭笑道:“這點雨還能難住末將?” 顧鈺也沒多留,“路上注意安全,與唐帥接洽后不著急回來。還有,最近山路不太平,切莫疲累駕馬?!?/br> “明白?!?/br> 方勁一帶著密函離開后,顧鈺吹滅周遭的燈火,只留一盞小燈。他靠坐在搖椅上假寐,略一轉眸,就見唐薈濕著頭發走進來。 “淋雨作甚?” 唐薈放下傘,搓了搓手臂,故作輕松道:“我喜歡淋雨,有熱水嗎?我想沏茶?!?/br> 顧鈺指了指博古架的方向,“自己去取?!?/br> 唐薈撇撇嘴,坐在他身邊,“要是公主想喝茶,你也讓她自己去???我是客,不該由你招待嗎?” 誰人不知顧鈺的脾氣,可唐薈非要迎難而上,就是想激他,也是仗著多年的情意,知道顧鈺不會恩將仇報。 她這人散漫慣了,凡事不強求,可對顧鈺就是撒不開手。好比心口的朱砂,驚艷了年少的歲月。 香茗飄出水汽,唐薈捧著茶,瞇起細長的眼,“阿鈺,你想娶公主嗎?” 問這話時,心里澀澀的,但還是問出了口。 顧鈺坐起身,“你慢慢喝?!?/br> “阿鈺!”唐薈忽然笑了下,“你要擁她登基,就不能跟她在一起?!?/br> 女帝怎么可能只有一個皇夫,而顧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容忍旁人來搶他的女人。 顧鈺走到門口,側眸看向她,上挑的眼尾勾勒出凌厲的弧度,“我與公主之間,無需你多管閑事,管好自己?!?/br> 言罷,大步離開。 雷雨交加,顧鈺接過師爺遞來的油傘,走進雨幕,眸光在雷雨中愈發的炯亮。 翌日一早,沈絡歡從錦衾里爬起來,床上的兩人早已不見了身影,她揉揉眼睛,起身推開窗子,吸了一口雨后空氣,余光瞥見坐在鵝頸椅上背對客房的男人。 他...怎會在這里? 清早鳥語花香,紫色薔薇堆砌的花叢前,顧鈺正在投喂鴿子,清雋的背影如詩如畫。 沈絡歡走到屏風后洗漱,走出房門時,見顧鈺還在投喂鴿子,俏臉一僵,一大早就來打擾她,有那么閑嗎? 她走過去,站在男人身后,“找我?” 顧鈺沒有回頭,繼續喂著腳邊的鴿子,一身白袍將他襯得溫澤儒雅。他其實很適合淺色,有種遺世獨立的風雅,可他偏偏愛穿深色,給人一種壓迫感。 “看夠了嗎?”面前的男人忽然問道。 沈絡歡別開臉,看向那群鴿子,“你很閑,不用去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