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這會圓頭表哥反應過來了,他當眾被個女人羞辱,一時抹不開面子,眼看蘇一燦就要走出清吧,朝她背影就吼了句:“我看你這個女人欠收拾?!?/br> 他跨過沙發朝著蘇一燦跟去,岑蒔慢悠悠地站起身,一米九幾的大個子不急不慢地擋住了他的去路,將本就不寬的走道堵了個嚴實,還朝他逼近了一步,將他逼到了這桌的卡座里,這下連清吧二樓的人都下來圍觀了,只不過岑蒔個子高,正好將圓頭男卡在死角,后面的人看不大清。 圓頭表哥正在氣頭上,張口就罵道:“沒眼睛???滾開?!?/br> 岑蒔沒有挪動分毫,而是語氣平淡地問:“你想干嘛?” 圓頭表哥眼睜睜看著蘇一燦走出大門,趕忙推了下岑蒔,急道:“勞資不弄死那個女人以為我他媽吃素的?!?/br> 岑蒔眼里早已沒了剛才面對蘇一燦時的澄澈,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乖張的戾氣,身型依然紋絲不動,只是緩緩伸出長臂,從剛才他坐的地方拿起那瓶喝完的啤酒瓶,對著圓頭砸了下去。 頓時,清吧內響起一陣尖叫,岑蒔頎長的身影立在原地,他手中還拿著碎掉的酒瓶口,眼里幽寂得像一汪池水,用最平靜的情緒干著最狠辣的事,仿若鷹擊長空,蒼勁卻也冷漠。 而后慢悠悠地將已經破碎的酒瓶口在手中轉了一圈,鋒利處對向自己,眼睛不眨地劃了一道口。 …… 半個小時后,他們一起被請去了城南派出所,路上的時候蘇一燦都沒搞明白,自己都已經出了清吧,這弟弟到底是怎么和那圓頭打起來的? 在派出所里配合調查的時候,圓頭表哥一個勁地撒潑,對著岑蒔直飆臟話,反觀后者,平靜地坐在椅子上,眼尾都不給他一下,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他說要弄死我姐,我擔心出事攔了一下?!?/br> 說著似有若無地將受傷的手搭在膝蓋上,傷口還有半干的血漬,岑蒔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澄澈坦蕩的眼神,天生的眼尾微垂,給人一種無辜感。 這一對比,但凡在場的人心里都有些傾斜。 在車上的時候蘇一燦倒是沒注意,這下才發現岑蒔干干凈凈的手上多出一道傷口,內心頓覺過意不去。 再也聽不下去圓頭男的罵罵咧咧,站起來把岑蒔一擋,對著圓頭男就冷聲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沒動手,你沒動手他傷口哪來的?到了派出所還沒句實話?!?/br> 畢竟一個第一天回國,與她素不相識,非親非故的弟弟,要不是圓頭男先動手岑蒔為了攔他,怎么可能會受傷? 蘇一燦基本已經斷定肯定是圓頭男先開打,這一來一去搞得圓頭男百口莫辯。 岑蒔此時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看著為自己出頭的蘇一燦,眼里劃過一抹久違的笑意,恰巧落在圓頭男眼中,氣得他鬧著要調監控。 他本以為調來監控岑蒔會慌,結果這年輕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嫌他吵,直接將板凳拖到窗邊的角落,長腿微曲著,望著窗外放空,好似壓根沒關注這邊的情況。 監控的確看見圓頭男氣洶洶地指著蘇一燦往外走的身影,岑蒔擋在他面前,將他逼到死角后,由于岑蒔的個子太高,幾乎擋住了圓頭男,只能依稀看見圓頭男確實是在視頻里先揚手,只不過當時圓頭男推的這一下,看在民警眼里便是他先拿酒瓶往岑蒔捅去,被岑蒔手擋了。 這監控不調還好,一調圓頭男反而有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節奏,明明自己是被打的那一個,他心里那個苦啊,恨不得當著民警同志的面把岑蒔揍一頓,白芯凡當時就在隔壁桌,算是唯一見證人,幫著她大表哥不停跟民警說是蘇一燦他們先動手打的人。 對比他們怒氣沖沖的控訴,另一邊倒是異常安靜,蘇一燦坐在民警辦公桌對面的凳子上轉著筆,岑蒔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民警聽兩人鬧了半天,轉頭問蘇一燦情況,蘇一燦只淡淡說了句:“原因?說了半天避重就輕,有膽子做人三,還怕在公共場合丟臉?” 一句話讓辦公室里的民警頓時明白過來,再看向白芯凡時眼里一抹了然,調解道:“你們有矛盾解決矛盾,雙方協商一下怎么處理,是先上醫院還是怎么說?” 蘇一燦直接回道:“不用了,矛盾源馬上到了,等他來再處理?!?/br> 看更多好文關注vx工種號:小 綿 推 文 白芯凡和表哥對視一眼,開口問道:“你喊杜總來了?” 蘇一燦靠在椅背上,斜睨著她沒說話,信息是進派出所前發的,提出分手后蘇一燦近期沒有再和杜敬霆見面的打算,只是這么一鬧,她干脆也豁出去了,直接將杜敬霆約到派出所來,當著民警同志的面把事情解決干凈了。 白芯凡見蘇一燦沒有搭理她,在另一邊不知道和她表哥嘀咕了什么,忽然張口對蘇一燦說道:“你剛才說和杜總分手的事,他馬上來了就知道了,你既然和他分手,他的東西你是不是該還給他?” 蘇一燦挑了下眼皮:“什么東西?” 白芯凡憋了半天,開了口:“清潤雍華府?!?/br> 蘇一燦盯著這個小丫頭陷入沉默,清潤雍華府是什么樓盤蘇一燦不清楚,她這幾年窩在鳳溪,很少往城區跑,杜敬霆混出頭后的確送了她不少值錢的東西,除了包包衣服,不乏汽車和房子。 他買給蘇一燦的那輛保時捷,她總共也沒開過幾次,現在還停在杜敬霆住處的停車場,鳳溪地方小,街道都窄,她開車又猛,難免碰擦,更多時候她情愿開著她的大眾。 至于房產,幾年前杜敬霆對她說過,他名下不宜房產太多,需要分散,于是陸陸續續過給蘇一燦好幾處,她也只是配合簽字辦手續,那些房子在哪她都不知道,更沒功夫去看,當年她還調侃過杜敬霆,這屬于婚前財產,就不怕他們哪天掰了,她把房子賣了攜款潛逃? 那時杜敬霆只是對著她笑,說錢可以再賺,比起她攜款,他更怕她潛逃。 和一個人在一起久了,似乎很小的事情就能勾起一段回憶,直到一陣皮鞋踏在地磚上的聲音由遠及近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抬起頭的時候,杜敬霆正從走廊盡頭朝這里走來,襯衫西褲,身姿挺拔。 想當年蘇一燦翻圍墻跑到八中cao場,一眼就在排隊的人群中看到了杜敬霆,她會對杜敬霆一見鐘情,始于顏值,現在她承認杜敬霆依然很養眼,屬于成功精英人士的養眼,可似乎和她記憶中男孩的模樣早已相去甚遠。 杜敬霆身后還帶了兩個人,浩浩蕩蕩而來,一群人一進來,辦公室內的氣場立馬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白芯凡和她表哥趕忙站起身,她紅著眼睛喊了聲:“杜總?!?/br> 杜敬霆掃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蘇一燦身上,蘇一燦依然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漠。 白芯凡抽抽嗒嗒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蘇一燦一句話沒說,旁邊兩人把剛才和民警同志的控訴又跟杜敬霆說了一遍,杜敬霆的眉峰幾不可見地皺了下,隨后反而舒展開來,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個跳腳的圓頭表哥:“燦燦不會主動來招惹你們,更不會無緣無故對你們動手,我倒是希望…” 年輕民警抬起頭盯著他,杜敬霆突然收了神色沒接著說下去,圓頭表哥已經給冤枉了一個小時,現在一頭惱火,搞得好像他們栽贓蘇一燦一樣,當即就跳了出來指著蘇一燦的鼻子就朝她走去:“你可以啊,過來見個面還帶人,是不是早有準備,就打算陰我們的?” 步子剛邁出去,一直坐在窗邊默不作聲的岑蒔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長腿一伸恰好伸到了圓頭男人的腳下,絆得他當即跌了個狗吃屎,那動靜惹得旁邊幾個民警都圍了過來。 圓頭男人在地上哀嚎了一聲,人還沒爬起來就盯著岑蒔吼道:“你小子活膩味了?” 岑蒔剛伸完懶腰,收手翹腳寡淡地飄了句:“你撞疼我了?!?/br> “……” 圓頭男人連滾帶爬,不顧民警在場就朝岑蒔沖去,蘇一燦終于從椅子上起身,一把拽住圓頭男人的后衣領往辦公室的大門上狠狠一扔,盯著杜敬霆就說道:“這兩人想追究我責任?!?/br> 說完她嘴角勾出一抹笑,眼里卻笑意全無:“這個責任該我承擔嗎?” 杜敬霆單手抄在西裝褲口袋內,只站在那就有種天生的森冷感,他撇了眼蘇一燦身后從未見過的年輕男人,答非所問地說了句:“他是誰?” 蘇一燦隨口答道:“岑…” 她一時間忘了他的中文名,回頭看了眼,后者略抬眼皮接了個“蒔”字。 蘇一燦轉回頭對杜敬霆說:“我爸媽朋友家的小孩?!?/br> 岑蒔斜著眼朝那頭望去,正好對上杜敬霆沒什么溫度的眼神,后者同樣也用著一種審視的目光在看他,縱使什么話也沒有,常年在爾虞我詐的生意場上醞釀出的氣質多少帶著種勢不可擋的壓迫感,岑蒔卻沒有絲毫回避,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微斜,像笑確切來說又不是笑的表情。 杜敬霆沒再多問,偏頭對帶來的人交代了幾句,讓他們去處理后續的事情,杜敬霆的手下把圓頭表哥拉到一邊。 白芯凡卻在杜敬霆身后小聲說道:“就是那個男的打我表哥的?!?/br> 杜敬霆面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語氣卻有些冷地問了她一句:“為什么打?” 一句話讓白芯凡自知理虧,悶著聲不說話,杜敬霆表情不變,接著說:“再讓我知道你打擾了燦燦,我會讓你承擔不起這個后果?!?/br> 白芯凡低著頭,身形明顯頓了一下,蘇一燦望著杜敬霆,一時間有些恍惚,杜敬霆在她的記憶中早就定格了,冰封在他二十歲的那年,那個如沐春風的歲月里。 而眼前這個男人語氣像從前一樣和善,只是早已不再掩飾身體里的鋒利和野心,她甚至經常會產生一種錯覺,她從未真正看清過杜敬霆,她記憶中他曾經的樣子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模糊。 不知道杜敬霆的手下說了什么,白芯凡表哥也不囂張了,同意和解,蘇一燦簽了個字。 杜敬霆立在一邊瞧著她的黑眼圈,聲音溫潤了幾分:“我先送你回去?!?/br> 蘇一燦不咸不淡地回道:“不用,我開車來的,沒我什么事那我先走了?!?/br> 說完她回頭看了眼岑蒔就往外走去,岑蒔乖乖起身跟在蘇一燦身后出了辦公室。 快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后面突然響起一聲“燦燦”。 蘇一燦腳步微頓,大雨依然不絕于耳,整座城仿佛都浸泡在水汽中,有種讓人窒息的沉悶感。 岑蒔也停下腳步瞧著蘇一燦的背影,她頓了幾秒緩緩轉過身,隔著長長的過道望著杜敬霆,他眉眼間有絲疲憊,聲音略沉地對她說:“信息我刪了,就當你沒發過?!?/br> 岑蒔給他們留出了空間,越過蘇一燦身邊自覺的在走廊盡頭等著她。 蘇一燦側頭望向走廊外連綿的雨柱,好似雨水剛落下,頭頂又有源源不斷的水流,不曾停歇,也看不到盡頭,仿若她的生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進入了這場死循環,放不開彼此,卻再也回不去了。 她想起剛才在清吧白芯凡表哥對她說的話,杜敬霆還在找人觀察她,定期出病情報告。 她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收回視線再次望向杜敬霆,對他苦笑了下:“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病根本沒好?” 杜敬霆漸漸攏起眉,蘇一燦嘴角的苦笑緩緩綻放了,她垂著視線,剛才面對里面兩人的氣勢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還是十年前那個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姑娘,杜敬霆很久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蘇一燦的聲音揉在風里,很輕地傳到他面前:“算了,放過我吧?!?/br> 向來清傲自持的杜敬霆仿若一下子籠罩在無邊的陰影中,蘇一燦沒再看他,轉過身時,目光對上那雙干凈的茶色眸子。 第4章 chapter 4 領了弟弟回了家 岑蒔修長的身影靠在走廊的墻壁上,輪廓半明半暗,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著一個金屬扣。 那一瞬蘇一燦感到一些無所適從,剛接到這個弟弟沒幾個小時,自己所有的狼狽都展現在了這個陌生人面前,那種類似丟臉和抓狂的感受讓她在瞬間情緒暴走。 她低著頭大步從岑蒔面前下了樓,快三十的人了,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她的確讓自己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糟心,此時此刻,她只想一個人待著。 從三樓到二樓再到一樓,穿過大廳,身后的腳步如影隨形,像鬼魅的影子怎么甩都甩不掉,提醒著她當下的狼狽不堪。 一直出了派出所,蘇一燦壓了多時的火突然發了出來,停住腳步回過頭就說道:“岑蒔是吧?謝謝你剛才挺身而出,正義是沒錯,但好事不是這樣做的,幸虧剛才那人沒事,不管你在國外的生活環境多優渥,父母多慣著你,這里是中國,a!ok?人不是隨便可以打的,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懂嗎?你是中國國籍嗎?你要不是還有被遣返的風險,也就是你今天剛來有可能明天就得回家,我爸媽讓我照顧你,我不想第一天接到人就直接把你送走了…” 派出所門口停了幾輛警車,街道上霧蒙蒙的,偶爾有輛黃色的出租車飛馳而過,濺起一陣水花,空氣中是江淮流域特有的濕熱粘膩感。 岑蒔站在離她三步遠的距離,心不在焉地聽著蘇一燦教育自己,耐心地等著她發泄,眼神淡淡地睨著她,猜測到底是怎樣的經歷造就了她如此流利的訓人模式,還不帶換氣的? 此時蘇一燦雙手叉著腰,整個人處于暴躁的狀態,在她的另一邊有個排煙管從玻璃窗伸出來,排煙管此時正冒著煙,岑蒔稍微再退一步,換個角度瞇起眼,視覺差正好讓那撮煙從蘇一燦的頭頂往上飄,配合著她滔滔不絕,怒氣沖沖的表情,活像真人版七竅生煙。 岑蒔嘴角忽然就浮起一絲玩味,恰在這時蘇一燦正好轉頭,無名火蹭得就躥了上來,揚了幾個聲調:“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天際邊厚重的烏云隨著風往東飄去,耳邊磅礴的大雨依然無休止地砸在大地上,讓這座陌生的城市顯得更加寂寥。 岑蒔望著越飄越遠的云層,竟然有些懷念這喋喋不休的中文式教育。 他收回目光垂下腦袋,想著以前自己是怎么應付這種情況的? 哦對了,他突然想起來了,抬起視線,眼角下垂,透出幾許無辜的神色:“我餓了…” 蘇一燦在聽見這句話后,果然聲音戛然而止,事實上,她整個人都怔愣了一下,那暴躁的情緒仿佛瞬間神奇般消散了。 準確來說這是很平常的三個字,可岑蒔的聲音偏偏有種麥片泡在牛奶里的松軟甘甜,還帶著股獨一無二的懶散,直擊人心。 她從來不知道哪個男人能把一句稀松平常的話說得介于撒嬌和無奈之間,偏偏神態自若,毫無違和感,讓人脾氣全無,真是奇了怪了。 此時蘇一燦才突然意識到,接到人后一路拖著他跑來市區,眼看天都要黑了,還讓人空著肚子,關鍵他也是為了自己惹了麻煩還受了傷,再說他難免有些沒人性。 她收起滿腹牢sao,先是帶著岑蒔找了家藥房,買了點消毒碘伏和紗布,在車上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岑蒔老老實實地將受傷的手伸給她,蘇一燦讓他放平就放平,讓他曲著就曲著,倒是聽話得很。 岑蒔手放平的時候還無意識地比了下,發現蘇一燦的手在他面前小得一拳可握,似乎還軟軟的,他只要一翻掌心便能攥住,不禁彎了下眼角。 夜幕低垂,車里開著燈,光線偏黃,視線不算好,所以蘇一燦神態認真,問了他一聲:“疼嗎?” 半晌沒聽見他說話,蘇一燦抬了下視線,看見岑蒔垂著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仔細地盯她看,濃密的睫毛是天生往上微翹的,眉骨長得像西方人,很深邃,蘇一燦心軟了幾分,又說了句:“疼說哦?!?/br> 經她提醒,岑蒔非常配合地微微皺了下眉,表示:“疼?!?/br> 他這一說,蘇一燦低下頭手里更加輕柔了一些,岑蒔眉眼隨即舒展開。 蘇一燦替他處理傷時,還順帶說了一句:“你剛才在店里不點吃的一個人喝什么啤酒?” “身上沒干透,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