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爭執
走出餐廳,她無所事事的隨意走走,被陸媛一鬧,她心情有些煩悶,暫時不想回去。 已到秋天,秋風乍起,氣候宜人,帝都的天空雖然一如既往的不那么湛藍,可呆久了,總覺得滿耳的京片子也聽出了許多親切感,北方男人普遍比南方人強壯一些,小小的她走在這里寬闊的街道上顯得尤其的單薄和孤單無依。 正胡思亂想之際,不覺到了孫奕所在的培訓學校附近。學校位于胡同口,由一座寬敞的四合院改建而成。大部分學生都是藝考生,周末和晚上還有針對成人的培訓班。 她信步走了進去,院子里安安靜靜的,只有中間兩棵不知名的大樹沙沙響著,學生們都在畫室里畫畫,還有幾個月就要藝考,國慶長假對于高三學生來說完全是不存在的。孫奕這些天都泡在畫室里,驍瀟也有參賽的事要忙,兩人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了。 想到這里,她走了進孫奕所在的那間畫室,打算看看他在忙些什么。課室里安安靜靜的,地面上亂七八糟的扔著斷掉的鉛筆、顏料。十幾個學生正站在畫架前對著一個石膏頭像畫著素描,幾乎每個人耳朵上都戴著耳機聽著音樂,只聽得到鉛筆在紙上排線的嚓嚓聲。 驍瀟安安靜靜的站在他們后面,這時一個男同學偶然回頭,看見驍瀟先是一愣,轉而咧開一張大嘴笑著向她打招呼“師母好!師母怎么有空過來了?” 驍瀟笑起來,這些孩子和老師們年齡差別不大,加上美術專業的老師都是放蕩不羈的,大都沒什么架子,師生關系不僅是融洽,簡直就是沒大沒小。驍瀟偶然過來,都要被他們戲稱“師母”,剛開始還會不好意思,時間久了她也習慣了。 大家聽見動靜都轉了過來,認識她的都高興的和她寒暄幾句,驍瀟好脾氣的一一打招呼,和這些孩子很多都已經認識兩三年了,學生都很單純,喜歡就是直白的喜歡,不必像應付工作上的朋友一樣多費心思,驍瀟很喜歡來看看他們。 孫奕正在一個學生身旁改畫,聽到動靜后有些驚訝的走過來問道“你怎么來了?不是說這幾天很忙嗎?” “忙也可以來看看你吧?山不來就我,我便來就山?!彬敒t看著他笑笑,不以為意的說道。 孫奕點點頭,頭發亂蓬蓬的,淺色的棉布襯衫皺巴巴的,前胸和袖口還沾著些許顏料。驍瀟皺著眉說“又幾天沒回去了,也是住畫室?” 孫奕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大家這幾天干勁足,晚上都在這兒畫。我回去也沒意思,一個人住在哪都一樣?!?/br> 驍瀟瞪他一眼“你是有什么意見嗎?”孫奕忙說“不敢不敢?!比缓鬁惤呅φf“哪天你要是搬過來,我保證天天回去,再不住畫室了?!?/br> 驍瀟臉微紅了一下,抬腿踢了他一腳,向學生們走了過去。一邊和同學打著招呼,一邊走到他們的作品前一個個看過去,有些熟悉的同學還把鉛筆遞過來,請驍瀟這個當年g美院專業考分前五名的“師母”幫忙指導一番。驍瀟也不推辭,接過來就替他們改幾筆。 走到一個瘦高個女生面前,驍瀟正準備湊過去看看,女生輕輕的側了一下,把畫給擋住了。很多學生因為害羞,不愿意讓別人看她的畫,驍瀟明白,無所謂的走了開去。 正替一個男孩子改著畫,驍瀟忽然感覺一道視線從右側過來,她抬頭一看,那道視線立刻收回了,剛才那個瘦高個的女孩正在專心的畫著畫,似乎任何事都沒發生。驍瀟不以為意低下頭繼續改畫。 過了好一會兒,那道視線又過來了,她只要一抬頭看去就立刻消失,那個女孩仍然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絲毫不往驍瀟這里看一眼。 驍瀟于是干脆不畫了,走到石膏像旁邊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大部分學生都對她怪異的舉動有些訝異,不時好奇的對端坐前方的驍瀟瞟上一眼。只有那個女孩,自顧自的畫著,似乎對她的舉動一無所知的樣子。 驍瀟不時的用視線掃視她,穿著荷葉邊的白色連衣裙,長手長腳,膚色微黃,面容有著內向少女特有的青澀神情,但小巧的眉眼間自有一種動人的小家碧玉的美麗。在驍瀟近乎凌厲的注視下,竟然若無其事自顧自的畫著畫。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視線下保持如此的淡定,如果不是瞎子,那只可能是有原因。驍瀟有些明白了,輕輕站起來,走到正在畫畫的孫奕身旁,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 到院子里,孫奕也跟了出來,問道“怎么,你是要回去了?也好,你自己坐地鐵吧,我還走不開?!彬敒t搖搖頭,開門見山的說“是她嗎?” 孫奕反應不過來,“你說誰?” “那個女孩,穿白裙子的,瘦高個?!?/br> 孫奕愣了一下,瞬時反應過來,臉色變得雪白,愣愣的盯著她。 驍瀟沉默的看著他,霎時心里全明白了,一股酸澀泛起,說不清道不明,只留下唇邊一抹苦笑?!笆裁磿r候開始的?”她發現自己努力鎮定的聲音里都帶著些顫抖。 “你別瞎猜,她只是我一個學生?!睂O奕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辯解道。 “很好,你不肯說,我自然可以找本人求證?!彬敒t說完作勢要往里走,心里卻明白,這種事鬧開了沒有誰是勝利者,況且她其實并不打算讓他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顏面掃地。 孫奕卻急了,以為她來真的,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有???疑神疑鬼什么呢?”說完忙把她拉到院門邊一個無人的夾角里。 “你放手!”驍瀟惱怒的說。孫奕怕她吵鬧,死活不放,兩人正糾纏間,驍瀟電話響了。她一只手接起電話,示意孫奕放開,他放了手,仍然不放心的堵在她面前不讓她出去。 “喂,陳小姐嗎?”是薛懷瑜的聲音,他這樣稱呼一定是有工作上的事情。驍瀟應了一聲,只聽那邊繼續說道“上次投標的事情結果基本出來了,你們做得不錯,室內方面大致是確定了。但這里有些新的改動和你們之前的不符,需要馬上修改,要是方便我可以讓人送來你們公司。真是不好意思,要占用你難得的假期了?!?/br> 驍瀟忙說沒關系,“可是我們公司今天休假,其他人可能都在外地,您可以請人直接送來給我嗎?我現在離你們公司很近的?!彼龗炝穗娫捰钟梦⑿虐l了個定位。 這邊的孫奕大概已經調整好了情緒,看她處理完電話后,輕輕靠過來,伸手把驍瀟攬在了懷里,一下下撫著她的頭頂,如同哄一個毛茸茸的寵物。以往驍瀟生氣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溫柔的哄她,慢慢撫摸著,再大的氣一會兒也就消了??墒沁@次的驍瀟很難哄,她拼命推開他,像一只炸了毛的小貓,狠狠瞪著他,咬牙切齒的說“收回你的臟手,你要么說清楚,要么你讓開,我們再無瓜葛!” 孫奕目視著她一動不動,看她態度堅定,才緩緩抬起一只手捂住額頭,沉默半晌,幽幽說道“你要我說什么?難道你覺得我會喜歡這樣的小孩子?” “不喜歡?不喜歡還跟人上床,”驍瀟小聲說了出來,心里卻開始犯嘀咕,會不會是冤枉了他,真是這樣的話,孫奕肯定要發飆的。 這時只見孫奕一愣,脫口而出“我是男人啊,她自己走進來的,說喜歡我,我能怎么拒絕?”說完立即反應過來,張著嘴,吶吶的看著驍瀟。 果然,驍瀟渾身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果然是這樣!男人可以把愛情和性分割開來看待,但是她不能,絕對不能!認識三年相愛兩年,那么信誓旦旦的諾言,那么撕心裂肺的挽留,竟敵不過一個小女孩的投懷送抱! 孫奕自知理虧,不再多言,摸出了一根煙含在唇邊,再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面上一派無所謂的樣子,瞇著眼睛打火,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點了幾次都沒對上去,索性不點了,一把抓起煙和火機用力扔了出去。 她默默看著一次性火機在院子里彈起,又彈起,終于沒有爆炸,悄悄躺在地上。 她靠在身旁的墻上,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用盡了,反倒平靜下來。想了一會兒,她輕聲說道“分手吧?!?/br> 孫奕猛的轉過頭來“你要分手?就為這個?” 她點點頭“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你們都這樣了?!?/br> 他帶著一絲惱怒,又像是在懇求,苦澀的說“我說過了,我根本不喜歡她,我愛你,我只愛你,此心可照日月!” “別用你吻過別人的嘴說愛我!惡心!”她不為所動的說道。 “你……難道你陳驍瀟干凈?你跟那個什么薛總就沒點什么?我還不是照樣忍了!”孫奕顯然被激怒了,口不擇言的吼道“還有魏軒,還有何巍,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男人對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有意思的,一種是沒意思的,要沒意思他們會這么幫你?哈哈,算起來你陳驍瀟身邊還真不缺男人啊,你憑什么嫌棄我?嗯?” 驍瀟氣極反笑,說得真好,齷齪的人眼里只會有齷齪的想法,事到如今也懶得辯解,道“你如何想隨便,自此各你我自安好就是!”說完提腿便走。 孫奕卻并不讓開,擋在她身前,靜了一會兒,只見他彎下身來,換了一副溫柔的語氣,懇切的說道“不鬧了,好嗎?寶寶,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這是荷爾蒙給鬧的,后來我真的后悔了。從今后我再不理她了,我說真的,我們倆好好的,誰都不提這事了,好嗎?乖,??!”說完小心的伸出手,想繼續摟過她來。 驍瀟戒備的后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認真的看著他“這事兒過不去,真的,破鏡不會重圓的,孫奕,放手吧,我們其實不合適?!?/br> “現在你告訴我不合適?”孫奕聲音大起來,“你身邊男人多了,看著我就礙眼了是吧?告訴你,我不同意!” 他繼續憤怒的吼著“你想過沒有,我是個男人,我也有需要,也想有個女人多陪陪我,可你?你見天兒都說忙,忙,誰知道你成天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