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破門 黑袍
“君子不拆夫妻廟,匠人不拆同心鎖?!?/br> 鎖匠嘆著氣,看著熟睡中的宋九月,一臉為難。 “我加錢?!比~荻冷冷地道。 “好嘞!您稍等,馬上齊活!”鎖匠的老臉笑開了花,扶著宋九月躺平,將玉凈瓶里的藥液給他灌了大半瓶。之后,他又從口袋里掏出一雙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絲織手套,揉成一小團,浸泡在玉凈瓶里,直到手套完全浸濕,這才取出來。 這時候,小柳也看出來這老頭不是什么尋常人,態度也好了許多,腆著臉上來搭話“老頭兒!你們鎖匠不都應該有一套一套的開鎖工具嗎?到你這兒就一副手套?” “以心御氣,以氣御鎖?!崩湘i匠淡淡說道,鬢角的白發間,不經意泄露出一絲一縷的大師風范。他不緊不慢的戴上被浸濕的手套,活動著手指,與此同時說著“錢,就不用加了。但這藥液,還希望能送我一些?!?/br> 葉荻將正想說些什么的小柳拉到身后,搶白道“好,只要你能把鎖打開?!?/br> “這鎖,是同心鎖?!崩先说氖终戚p輕撫上宋九月的胸口,雙眼半閉,靜靜感受著什么,與此同時也不忘裝逼“這鎖頭鎮內,鎖得是心相印,保得是同甘苦,護得是共六識,你即是我,我便是你,休戚與共,同心勠力?!?/br> 小泠等人聽得云里霧里,半只半解。 老頭忽然睜眼,雙手齊齊按壓在宋九月心口,面色凝重“毒從鎖中生,銹從毒中來,這銹,便是沉毒銹?!?/br> 其余幾人不由得心里一緊,看這老頭的表情,似乎情勢不容樂觀。 小泠咽了口唾沫,往前探著頭,小聲道“大爺,啥意思?” “沒啥,就是這么說似乎顯得很厲害?!崩项^回過頭來,對著小泠露出和藹的笑。 “別裝逼了!”小柳不滿的嚷著,她覺得自己和這老頭兒八字相沖,“快開鎖??!” 老頭不慌不忙,慢慢脫下手套,抖了抖,塞回口袋里“已經開了?!?/br> “欸?”眾人大喜過望,連忙圍到宋九月身邊,將熟睡中的殘疾人喚醒。 “主人!主人!”小泠冷冰冰的小手推搡著宋九月的臉蛋。 沒多久,或許是被凍醒的,宋九月睜開眼,茫然的看著眼前黑壓壓一片的人頭虎頭,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你們是誰?!” “……” 眾人驚疑了幾秒,面面相覷。 小泠往前一步,牽住宋九月的手,小心翼翼地道“主人?” 宋九月緊皺的眉頭因為小家伙的治愈舉動而松弛下來,露出一個客氣而生疏的微笑“小meimei,你是誰家孩子,真可愛?!?/br> 小流咽了口唾沫,忽地有些緊張,小聲叫著“姐夫?” “姐夫?”宋九月怔了怔,眉頭再次鎖住,“我是你姐夫?姑娘,你jiejie是哪位,我認得嗎?” 葉荻也察覺到事情不對,連聲叫著“九月少爺!您還記得大明湖畔……呸,記得葉秋嗎?” 宋九月壓根沒有回答,茫然的看著葉荻。 “怎么回事?!”小柳急了,轉過頭,對著老頭怒目相向。 鎖匠正往一個易拉罐里灌藥液,頭都不抬地說道“鎖開了,銹沒了,毒散了——但沉毒銹已經造成的影響是不可逆轉的,具體為何,我也知之甚少?!?/br> 幾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不好意思?!彼尉旁聮暝饋?,從擁擠的人群中出來,坐在地上,揉著太陽xue“這里究竟是哪兒?還有,您各位是……” 小泠委屈的快要哭出來了“主人……” 宋九月立刻方寸大亂,看著哭唧唧的蘿莉,手忙腳亂的安慰道“小meimei!你別哭嘛!我是真的不認識你,好像也不是你的什么主人,那個……你吃糖嗎?那個那個……喂!你們有糖嗎?” 葉荻和小柳哪有心思給他找糖,兩女走到一旁,暗自商量著。 “九月少爺這是失憶了?”葉荻愁容滿面——她還指望宋九月好起來以后顧忌兄弟之情,會拼了命的去找葉秋呢。 “顯然是的?!毙×嫔氐命c點頭,偷眼望向那邊哄孩子的宋九月,“似乎,在他變成智障以前的記憶全都沒有了。這雉毒……果真霸道?!?/br> 葉荻嘆了口氣,煩躁不已得撓著頭發“現在怎么辦?” “總之他現在是好起來了,連腿都恢復知覺了。先打電話給我jiejie,讓她們回來,一起商量下一步行動吧?!毙×f干就干,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也只能這樣了。葉荻點點頭,去給鎖匠結賬。 沙發邊上,小泠揉著哭紅的眼睛,梨花帶雨之際,仍不忘關心宋九月的身體“主人,你的,腿……” “腿?”宋九月站起來,試探性的踢了踢腿,為了哄孩子,故意滑稽的走來走去“我腿沒事兒呀!你看!我還能走,我還能小跑!我還能大跳!欸!大跳!” 看著宋九月恢復了活力四射,還像個傻子一樣的逗自己開心,小泠破涕為笑,開心的沖進宋九月的懷里。 “小meimei!額!輕點兒……”宋九月抱著小泠,臉都紫了,“你力氣咋這么大……我喘不過氣了!” “改革春風吹滿地——中國人民真爭氣——” 莫名的手機鈴聲響起,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小柳面不改色得掏出手機,嬌嗲地道“喂!jiejie~人家正要給你打電話呢!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呀!” “小柳?。。?!”話筒里傳來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喊,聲音實在太大,嚇得小柳把手機拿遠了一些。 “姐?姐你小點兒聲兒!我沒聾!”小柳不滿的叫嚷道。 “小柳?。。?!” 桃夭夭的聲音仍然振聾發聵,依稀間,小柳還聽見話筒里傳來野獸的嘶吼,鳥類的啼叫,男人的怒吼聲和女人的尖叫聲。 即便神經再大條,小柳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跟著緊張起來,連聲問著“姐?怎么了?你們有麻煩了?” “跑?。。?!” “嘟——嘟——嘟——” 只聽到了一個字,通話便結束了。 小柳聽著聽筒里的盲音,一臉茫然。 葉荻剛把鎖匠送出門外,一回頭,看見小柳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奇地問道“怎么了?” “夭夭姐說,說……”小柳握著手機,夢囈似的復述著桃夭夭的話“跑?!?/br> “跑?”葉荻不解。 “跑!”小柳點頭,一樣不解。 葉荻啞然失笑,連連搖頭“跑什么跑?我在外面布下了七十二只鬼魂,倘若真有異動,咱們早就收到消息了,放心吧,咱們……” “砰?。?!” 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中,那扇看似堅不可摧的防盜門塌在地上,門板上還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鎖匠呻吟著,掙扎著爬起身,驚恐的老臉向小柳等人求助著“救……” 下一個字沒能喊出來。 老邁的鎖匠口里涌出鮮血,剛剛舉起的手臂無力而軟弱地垂了下去,胸口伸出一截刀尖。 一陣入rou的聲音響起,接著是一聲布帛斷裂的聲音。 “嘶啦——” 鎖匠的身體以腹部為中點,被撕成了兩截,帶著熱氣的血和內臟灑了一地。 小泠等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祭出各自法寶,凝神以待。 煙塵漸散,門外依稀可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是一個男人,赤著上身,拎著一雙闊刃砍刀,一身的皮膚黝黑到讓人分不清人種,憨厚地笑著,露出一口耀眼的白牙。 如果不是他的身上濺上不少血跡,看起來還真像是個憨厚老實的小伙子。 “來者何人?!”葉荻沉聲喝問著,高舉手中印滿“驢”字拼音的名牌皮包。 小柳卻認得這人。 她放下手中的凈瓶,失聲驚叫“覃天柱???” …… “我就知道,你們會找到這兒的?!庇募У馁挥傲⒃隈R路正中,臉上帶著從容的笑,“不愧是你的鼻子呢,絮媾~” “切……”絮媾咬著牙,半跪在地上,原本一絲不茍的頭發此時卻凌亂的如同雞窩,俏麗的臉蛋上也沾滿了血污,如同敗犬般狼狽。 一只巨大的白虎護在她的面前。白虎的半邊身子上,一條近半米長的巨大傷口橫亙在雪白的皮毛上,鮮血止不住的淌下來。老虎的眼中面露痛苦之色,卻仍然堅韌,喉嚨里不斷發出威懾意味的低吼——但配上她不容樂觀的傷口,看起來更像是虛張聲勢。 祝九慈佝僂著背,大口喘息著,身后的七條尾巴耷拉在地上,找不到一塊兒完好的皮毛。凌亂的白發間,依稀可見她的額角處,一行血緩緩流淌而下,身上的黑紗長裙也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甚至有些衣不蔽體。 “怎么會這樣……”桃夭夭跌坐在三人背后,目光呆滯,漂亮的桃紅色長裙上沾滿了泥土,手邊還有一部四分五裂的手機。 她仰起頭,看著對面的幾人,臉上仍是滿滿的難以置信,夢囈似的重復著“怎么會這樣……” 她以為自己找到神侯后,就算不一定能打贏,可也會爆發一場驚天動地的打戰,雙方打得有來有回。 比較好的結果是我方險勝,把神侯和幽姬綁起來,讓她們跪在宋九月的面前。 差一點的結果是我方惜敗,但對方也精疲力盡,神侯在酣暢淋漓的大戰后表示了對敵人的敬意,像個真正的反派一樣,耀武揚威的說了一大堆話,也好讓桃夭夭她們明明白白的去死——好歹把坑填上。 可現在…… 她們根本沒有找到神侯的所在,反倒是途中,被幽姬主動找了上來。 之后,便是單方面的摧枯拉朽。 幽姬并沒有顯示出多強的實力,而是…… “怎么會這樣……”桃夭夭一遍又一遍的說著,雙眼里滿是怨毒,似乎再也忍無可忍,猛然站起身,怒吼著“杜子規!你怎么能這樣?!” 幽姬身邊,站著另一個倩影。 杜子規的臉上略帶歉意——也只是略帶歉意而已。 她撩起鬢角的頭發,看著桃夭夭狼狽的樣子,有些于心不忍,話語間卻略帶些生疏“夭夭,你莫要執迷不悟。你我姐妹一場,今日,我可是為你帶來了一樁莫大的機緣,你還需好好珍惜,與我共同見證這無上妙法……” “有什么妙法?!”桃夭夭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兒,攥緊了拳頭,“又有什么機緣?!擋我去路,將我的同伴都揍成這個半死不活的德行,便是你給我的機緣?” 幽姬皺著眉頭,看著聒噪的桃夭夭,有些不耐煩。 都什么情勢了,還跟那兒嘴炮——你當自己是主角??? “我困了。那條狗和那條老虎我不出手,弄死那只貓和那把桃木劍,我就回去睡覺了?!庇募Т蛄藗€哈切,開始解胸口的扣子。 “別急?!倍抛右幧焓謹r住幽姬,臉上帶著客氣而不容置疑的微笑“給我杜子規一個面子?!?/br> 瞇起眼睛,掩藏住眼中的忌憚,幽姬假笑著點點頭,退后一步,不再有所動作。 “多謝?!倍抛右幮π?,又看向遠處的桃夭夭。 “待你打完那美好的仗,行盡那應行的路,守住那應守的道——從此以后,公義的冠冕,自將為你留存?!彼f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變得堅毅而圣潔。 “呵呵,這就是你的道?”桃夭夭冷笑一聲,“?堂堂武陵第一雀妖,也終皈依那虛無縹緲的天父了嗎?” 杜子規搖搖頭,圣潔的面龐中又露出一絲隱隱的悲憫和同情“所謂神仙,不過虛無縹緲,終無可證??勺C者,唯有我們那無上的大道?!?/br> 一只手藏在背后,暗暗變換了無數個指決,但面上,桃夭夭卻依然陰陽怪氣的嘲諷道“大道大道,嘿,現在你們這些搞傳銷的,連個傳單都懶得印了?” “識者自識,明者自明。不識我者,我又何必多言?!倍抛右幇寥灰恍?,伸手一拂自己的衣袍。 黑夜里,一件黑色的巨大八卦袍,無風自動,衣袂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