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太陽落山，到了耀文耀章下學的時辰，福靈換了騎馬裝，對大將軍道：“我要去小馬場跟耀章賽馬去，晚飯前回來?！?/br>
    “我也去?！贝髮④娒Φ?，“我不說話，就在一旁看著?！?/br>
    “不許你去?！备ｌ`搖頭，“你在的話，耀章一拘束，賽馬便不痛快?！?/br>
    大將軍無奈看著她：“那我一個人，沒事可做，也沒人跟我說話?！?/br>
    “找廖恒去?！备ｌ`道。

    “他氣性大，找也沒用?！贝髮④姷?，“等他消了氣，自會嬉皮笑臉來找我?！?/br>
    “晚飯時讓墨香給他做些好吃的，他保準就沒事了?！备ｌ`笑道，“要不，你到書房里看兵書去吧?！?/br>
    “不想看?！彼罩植环?，“我就想看著你?！?/br>
    “怎么還耍起無賴來了？“福靈笑著拍他一下，“耀章的事是程夫人特意拜托過的，因忙著對付蔡芙蓉，拖了十多日了，今日中午過去見著他，變了個人似的，蔫頭耷腦無精打采，我得借著騎馬跟他談談心?！?/br>
    “耀文心事重，耀章性情直爽，有什么都掛在臉上，要說鬧別扭也該是耀文，怎么會是耀章？”說到自己兒子，大將軍上了心。

    “孩子長大了，心事多了呀?！备ｌ`笑道，“我哥哥這么大的時候，也是突然就變了個人似的，不愛讀書，看誰都不順眼，頂撞父王，還氣哭過繼母，也不愛理我，離他遠遠的，他都嫌我煩，足鬧騰了一年多，后來突然又好了，原先那個哥哥又回來了?！?/br>
    “文毓郡王這么大的時候，也鬧騰過？”大將軍好奇道。

    “你這個也字，有些意思?！备ｌ`覷著他笑。

    “我就是隨口一說?！彼B忙說道。

    “看來堂堂大將軍，小時候一樣不讓人省心?！备ｌ`促狹笑道，“晚飯的時候，我問問廖恒，你像耀文耀章這么大的時候，都干了些什么?！?/br>
    “他打小只關心兩件事，一個是讀書，另一個是蕓雪?！贝髮④姷?。

    “他不知道，誰知道呢？”福靈歪頭看著他。

    “我總跟胡興一起廝混?！贝髮④姷?。

    本來為著逗他開心，怎么倒招他想起了胡興？

    福靈忙忙兩手摟在他肩頭，雨點一般親吻在臉上，輕咬著耳垂笑道：“我得趕緊過去了，夜里回來陪你?！?/br>
    “這可是你說的?！彼粗?，認真說道，“其實，我這回的傷與上回不同，上回傷在背部，什么也不能做，這回做什么都沒妨礙?！?/br>
    “夜里再說?！备ｌ`親親他，心想，右肩和右臂還在滲血呢，想都別想。

    來到小馬場，耀章懶洋洋趴在追風背上，追風馱著他不緊不慢得繞圈溜達。

    馬童牽來火焰，福靈上馬笑道：“比三圈，我讓你一圈?！?/br>
    耀章抬起頭：“母親是要羞辱兒子取樂嗎？”

    “那，讓兩圈，跑五圈？”福靈忙道。

    “讓半圈，跑三圈?！币碌?。

    “看來你精進了?！备ｌ`笑道，“依你?！?/br>
    心里想著，只要我贏，隨你怎么逞強。

    她勒馬站著，耀章策馬先跑，半圈跑下來，福靈驚訝不已，果真精進了。

    當下也不敢松懈，使出七八分力氣縱馬追出，三圈跑完，福靈只超耀章半個馬身。

    “好險，險些輸了?！备ｌ`擦著額頭細汗，對耀章道，“這才過了兩個來月，你的騎術竟好了一大截子，怎么做到的？?！?/br>
    “吳校尉跟瘋了似的，每日閑下來就騎馬，還逼著我跟耀文苦練騎術?！币驴嘀樀?，“如今都覺得騎馬不如以前有趣了?！?/br>
    福靈這才想起還跟伍校尉有賽馬之約，望向場邊，一人正在圍欄外看著他們。

    看來伍校尉觀戰來了，福靈心想。

    “兒子認輸，母親沒別的吩咐，兒子回去了?！币抡f著話，就要跳下馬。

    “等等?！备ｌ`忙攔住了，“也沒事先約定個賭注，我不是白贏了嗎？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回答，如何？”

    “我如果不愿意，母親就不許我走，是嗎？”耀章問道。

    “沒錯?！备ｌ`點頭，“愿賭服輸，你最好是愿意?！?/br>
    “問吧?！币掠袣鉄o力趴回追風背上。

    “你好像有為難的心事，是什么？”福靈問道。

    耀章搖了搖頭，福靈忙道：“說實話?！?/br>
    耀章說一個我字，緊閉了嘴巴。

    福靈離他近了些：“我對天發誓，只有你知我知?！?/br>
    “母親，我可能是病了?！币轮嶂t了臉，“我的身體，很奇怪，我……”

    耀章帶了哭腔，福靈忙道：“你長大了，身體有些變化不是正常嗎？比如小時候沒有胡子，長大就有了，小時候沒有喉結，長大也有了?！?/br>
    “可是，耀文大我一個月，他沒有任何變化。而且，我也沒長胡子和喉結，我是……”他又頓住了，雙目中水光浮動，“也許，我活不下去了?！?/br>
    “小小孩子家，什么死啊活啊的，吃得香睡得香，怎么就活不下去了？”福靈擰眉想著，輕咳一聲道，“這個身體變化有早有晚，每個人都不一樣，不一定是年紀大的在前，年紀小的在后。比如我，十三歲來的葵水，?？当任倚?，倒比我早，清河公主比我大，倒比我遲些?！?/br>
    “葵水是什么？”耀章問道。

    “葵水就是……”福靈啊一聲捂了嘴，我在說什么？和比我小五歲的兒子談論女子的葵水？

    她眉頭擰得更緊，跳下馬沖耀章招手：“下來?！?/br>
    “我不下去?！币乱慌つ?，抱著馬脖子不撒手。

    “你父親昨夜里受了重傷，你不瞧瞧他去？”福靈忙道。

    耀章一聽，跳下馬急道：“傷著哪兒了？既受了傷，今日怎么還跟廖叔在書房里議事？廖叔也是，知道父親受了傷，也不讓著他些，怎么還爭執上了？”

    “走吧，跟我到上房去?！备ｌ`說著話，低了頭偷笑。

    “我回去叫上耀文?！币旅Φ?。

    “你先去，回頭再叫他?！备ｌ`道，“你父親受了傷，人多了心煩，一個一個來比較好?！?/br>
    耀章忙說有理。

    進了上房院門，福靈對耀章道：“你先在廊下稍等，我進去瞧瞧你父親有沒有在睡覺?！?/br>
    福靈進去對大將軍小聲嘀咕幾句，大將軍出了房門。

    耀章看父親吊著手臂，紅了眼圈，咬牙切齒道：“是誰膽敢傷了父親？兒子給父親報仇去?！?/br>
    大將軍手搭上耀章肩頭，和氣說道：“跟我到廂房里去，慢慢跟你說?！?/br>
    不大的功夫，他含笑而回。

    福靈忙迎上去，好奇問道：“如何了？”

    “高高興興回去了?！贝髮④娐晕⒂行┑靡?。

    “究竟是怎么了？”福靈更加好奇。

    “就是，”他在胸前比劃了一下，“他跟我說，胸部腫起來了，摸上去有些硬，好像長了兩個小石塊似的?！?/br>
    福靈張大了嘴：“耀章長成姑娘了？”

    大將軍失笑：“他跟你一般想法，以為女子的胸部才會長大，男子不會?！?/br>
    “對啊?！备ｌ`疑惑著點頭，“難道會嗎？”

    “我跟他說了幾句，說不清楚?！贝髮④娒蛞幌麓?，“索性脫了衣裳給他看……”

    福靈忍俊不禁，打趣笑道：“這才真正是言傳身教?！?/br>
    “那小子，”大將軍頓了一下，頗為無奈道，“那小子看了猶是不信，竟然伸手指戳了兩下?！?/br>
    福靈哈哈大笑起來，笑著問道：“再過一陣子，下半身長起來了，他又煩惱上了，難不成，難不成你還……”

    她指著他笑得說不出話，大將軍一臉認真：“也脫了給他看?！?/br>
    “他若是，若是……”福靈倏得紅了臉，我在說什么？

    他但笑不語，福靈忙忙說道：“這樣也好，以后咱們的兒子就用不著因為這些煩惱了?！?/br>
    本是給自己打圓場，話一出口，臉色更紅，哎呀一聲捂了臉。

    他伸手摩挲著她的手背：“咱們的頭一胎，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福靈額頭抵上他肩，蚊子哼哼一般說道：“我沒想過?！?/br>
    “真的沒想過？”他輕聲問道。

    “想過?！彼穆曇舾?，“你都有兩個兒子了，我們的頭一胎就生個女兒，耀文和耀章會寵著她，第二胎生個兒子，長姐可以護著他，若是長大后，兄弟之間有了嫡庶之爭，女兒可以居間協調，老三和老四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誰大誰小都行。我只要四個，兩男兩女，這輩子就滿足?！?/br>
    “你竟然想過這么多？這么長遠？”他的聲音有些發啞。

    “我不是閑嗎？沒事就愛歪著胡思亂想?！备ｌ`臉埋進他懷中，“你不許笑話我?！?/br>
    “我怎么會笑話你?！彼氖謸嵘纤募?，她的頸，她的臉頰，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去，目光牢牢將她鎖住，唇慢慢貼上她的唇，細密而纏綿得親吻她。

    福靈酥倒在他懷中，迷離中突聽窗外有人喊道：“廖先生說，請大將軍和郡主去他院子里一起用晚飯，咱們擺過去吧?！?/br>
    她忙忙推開他，軟著聲音道：“天都黑了，廖恒等著我們一起用飯呢?！?/br>
    大將軍悻悻松開她，不悅道：“雨香說話嗓門太大，應該早些嫁出去?！?/br>
    福靈靠著他笑：“廖恒請我們過去，想來不生氣了?！?/br>
    他嗯了一聲，捋著她的鬢發，“頭發亂了，妝也花了，重新梳妝吧，我等你?！?/br>
    她牽著他手向后，說道：“你也得洗洗臉去?！?/br>
    “別管廖恒了，讓他自己吃晚飯?！彼麄壬矶鴣?，雙唇掃過她的面頰，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就咱們兩個多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