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耀文和耀章，他們在長安郡集賢書院讀書，上次回家還是郡主成親那日，次日一大早就走了，過年的時候因為路途遙遠，大將軍命他們安心讀書，不用回來，郡主還是頭一回見他們?！背谭蛉烁吲d得滿面紅光。

    福靈呆愣不語，牛mama忙在旁說道：“快讓兩個孩子免禮?！?/br>
    “免禮?！备ｌ`生硬說道。

    兩個人站起來走出燈影，這會兒看清臉，原來是兩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雖和大人一般高，身量要細瘦許多，臉上還是一團稚氣。

    兩個孩子相貌俊秀長身玉立，倒有幾分孫明庚的風范。

    牛mama悄悄戳一戳福靈，福靈彎一下唇角，盡可能和氣問道：“多大了？”

    “一樣大，都是十二歲，同一年生的?！背谭蛉诵Φ?。

    “我是耀章，他是耀文?！蹦樅诘闹钢槹椎恼f道，“他大我一個月?！?/br>
    臉白叫耀文的，靦腆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長安郡離得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們的父親又不在家。不過既回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备ｌ`搜腸刮肚說道。

    耀章笑道：“明日是徐姨的壽辰，我們快馬加鞭趕回來的，過了壽辰就走?！?/br>
    耀文又是靦腆一笑，說一聲沒錯。

    “明日是徐夫人生辰嗎？”福靈忙道，“那得好好熱鬧熱鬧?！?/br>
    “也不是整生日，徐jiejie不許聲張，更不許驚動郡主，這兩個孩子孝順，巴巴得趕了回來給她過壽，她也沒想到，高興得什么似的?！背谭蛉丝聪蚋ｌ`，“這些日子因為殷畫師之事，徐jiejie十分愧疚，又病了一場?！?/br>
    “此事跟她無關，她有什么好愧疚的?！备ｌ`忙道，“過會兒我瞧瞧她去?！?/br>
    耀文忙磕頭道：“多謝母親，我娘心事重重，還請母親開導?！?/br>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备ｌ`看向牛mama，“見面禮可備好了？”

    “早就備好了，兩位公子一人一套文房?！迸ama說著話，晴香與書香端了托盤出來。

    福靈笑著遞給二人，二人恭敬接過去，齊聲說道：“多謝母親?！?/br>
    程夫人喜不自勝道：“孩子們既拜見了郡主，我們這就回去，要不徐jiejie該等得急了?！?/br>
    福靈笑說聲好，看著三人告退走出，不由扶額苦笑。

    兩個高她半個頭的孩子，叫她母親，她心里別扭得都擰在了一起。

    不自在半晌，輕咳一聲看向牛mama，牛mama忙道：“成親次日一大早，這兩個孩子來過，沒見著郡主，因急著趕回書院，匆匆忙忙走了?？ぶ鞑粣勐犨@些事，奴婢等便沒有說?！?/br>
    孫明庚啊孫明庚，你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福靈咬著牙，突然自語道：“不對啊……”

    這兩個孩子十二了，孫明庚十七歲就生了他們？難道徐夫人和程夫人在他成親前便做了他的妾室？

    “請二夫人過來?！备ｌ`吩咐道。

    不大的功夫，二夫人來了。

    進門剛要行禮，福靈道：“無需多禮，你坐下，我有話要問?！?/br>
    二夫人也不若以前客套，大方坐了，微笑說道：“郡主請問?！?/br>
    “徐夫人和程夫人何時進的府？”福靈問道。

    “應該是景洪七年，大將軍帶兵奪回甘州成后，回到涼州府里的第二日，就去接了她們和兩個孩子回來?！倍蛉嗣Φ?。

    “她們和兩個孩子？”福靈問道。

    “春秀活著的時候說起過，說大將軍與天梯山的兩名寡婦早有來往，每次回到涼州，都會去看望她們?！倍蛉说?。

    福靈皺了眉頭：“寡婦？”

    “春秀是這樣說的，我也懷疑這兩個孩子是繼子，可大將軍說是他親生的，妾也不敢多問?！倍蛉说?。

    福靈一聲冷笑，嘴唇動了動，倒不知該說些什么。

    “臉白靦腆的那個叫做耀文，是徐夫人所生，臉黑話多那個叫做耀章，是程夫人所生，大將軍接回兩個孩子的時候，他們六歲，正是該啟蒙的年齡，徐夫人說三州兵荒馬亂的，不如送到長安郡去，大將軍便親自將他們送到集賢書院讀書，這些年回來得少，一年也就一兩次，兩個孩子被教得很好，我很喜歡他們?！倍蛉苏f道。

    福靈發一會兒呆，對二夫人道：“明日是徐夫人的生辰，兩個孩子也回來了，就煩勞你cao辦一場生日宴?！?/br>
    二夫人忙說遵命。

    福靈點頭，“你忙去吧，我去瞧瞧徐夫人?！?/br>
    進了徐夫人院子，她正靠在一張座榻上，臉色蒼白眉頭緊鎖，看上去甚為憂心。

    看到福靈進來，強笑說道：“程meimei說郡主要來，我打發兩個孩子去了她的院子，這里只有妾與郡主兩個，方便說話?！?/br>
    福靈關切看著她：“今日的氣色不大好，十五夜里還好好的，可是近來有什么難解的心事？”

    徐夫人笑笑，卻含著些悲涼之意：“畫師的事，郡主沒有怪我吧？”

    “他有備而來，我又怎么會怪你？”福靈忙道，“你得盡快好起來，咱們再找別的畫師將畫冊畫出來?！?/br>
    徐夫人點頭：“多謝郡主寬宏大量，我有件事請求郡主?！?/br>
    “你說?！备ｌ`忙道。

    “兩個孩子既回來了，我想著讓他們多住些日子，六歲的時候說送走就送走，這些年聚少離多，總以為是為著他們好，總以為時日還長，誰想如今這樣的境況，我只怕是時日無多了?！毙旆蛉舜瓜聹I來。

    “你想讓孩子們多住些日子，便多住些日子，只是千萬不可胡思亂想?！备ｌ`忙道。

    “耀章還好說，耀文性子倔，他怕耽誤了功課，急著回書院去，不肯聽我的，到時候還請郡主以大將軍的名義，替我說句話?！毙旆蛉藨┣蟮?。

    “若是有用，別說一句，十句百句都行?！备ｌ`笑道。

    徐夫人也笑了：“程meimei說郡主要為我辦生辰，全家人安靜吃頓飯就好?！?/br>
    “行，就依你?！备ｌ`笑道。

    又說幾句寬慰的話，從徐夫人屋中出來，心中覺得凄涼，問牛mama道：“徐夫人說出那樣的話，難道她果真會有什么不好？”

    “病中之人容易胡思亂想，郡主也信？”牛mama忙道，“如今天氣回暖，兒子又在身旁，心情一好，病自然也就好了?！?/br>
    福靈松一口氣，雙手合十說一聲阿彌陀佛。

    次日正午開晏，就擺在徐夫人院子里，人陸續到齊，只胡玉茹稱病沒來。

    耀章笑道:“玉茹姑姑不來就太好了，每回都是不冷不熱的，理她不對不理更不對，看見她就難受?！?/br>
    耀文胳膊肘杵他一下，他吐吐舌頭做個怪相：“我說錯了嗎？”

    程夫人笑道:“她就那樣，過兩年嫁出去就好了?！?/br>
    徐夫人比昨日精神好些，笑著嗔道：“瞧瞧這母子兩個，哪有這樣背后說人的？”

    程夫人不說話了，耀章忙道：“兒子錯了?！?/br>
    耀文看向福靈，幾次欲言又止。

    “耀文似乎想跟我說什么?！备ｌ`笑道，“但講無妨?！?/br>
    “我娘不讓我們回書院去，兒子怕耽誤了功課，求母親替兒子說句話?！币膽┣姓f道。

    “這孩子不懂事，你娘病成了這樣……”程夫人話說半句，在徐夫人瞪視下咽了回去。

    耀章忙道：“我也舉得徐姨今年比往常重些，耀文，咱們就在家陪徐姨幾日?！?/br>
    “非是兒子不孝?！币牡?，“娘的病自有父親照管，兒子在家中幫不上忙，還得惹娘牽掛，問吃了沒有睡得可好，夜里還要打發人過去，擔心兒子踢了被子，兒子倒覺得添亂，兒子讀好書才是對父親和娘的報答?！?/br>
    “耀文想得沒錯?！备ｌ`忙道，“不過呢，是走是留等你父親回來再說，好不容易回來，總得見上一面?！?/br>
    耀文這才說是。

    正說說笑笑吃得熱鬧，晴香進來在福靈耳邊低聲說道：“大將軍回來了?！?/br>
    福靈哦了一聲：“既回來了，怎么不來給徐夫人賀壽，順便瞧瞧兩個兒子？”

    “客堂里有貴客，大將軍正陪著呢?！鼻缦阏f道。

    “那就陪著?！备ｌ`淡淡說道。

    晴香低聲道：“大將軍讓郡主過去?！?/br>
    “不去?！备ｌ`哼了一聲，“以為我什么人都見嗎？”

    “這個人郡主一定想見?！鼻缦阈α似饋?，“是呂修誠公子?！?/br>
    “他是新任的監軍？”福靈站起身興奮向外。

    一路小跑來到客堂外，一人正負手站在石階下，身形健壯眉目英挺，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看到他的瞬間，福靈淚濕雙眸，喊一聲修誠哥哥，拔腳沖他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