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
楚熒方才還有些得意的笑容,在抬頭看到江斜的那一刻開始,變得有些僵硬了起來——她怎么能想到自己剛挫完那位淮恩郡主的威風,可那位的兄長此刻也在這里呢。 她可不覺得這位承陽候府的世子連把扇子都拿不穩,會手滑“剛好”把扇子掉在她的面前。 思及前些日子從靜山寺回來時候二人做過的那筆交易,楚熒緩了緩面上的尬色,同身邊的宋雨晴一起向江斜福身行禮。 “好巧?!苯笨粗?,笑道,“秦夫人,又見面了?!?/br> “小侯爺?!背上蚩吭诖斑叺慕庇话?。 正說話,剛才江斜身邊跟著的那位小廝走到楚熒身邊,恭恭敬敬地對楚熒說:“秦夫人,我們主子請您上去喝杯茶一敘,您看可方便……?” 楚熒有些意外,抬頭又對上江斜笑瞇瞇看著她地表情,卻不知他是何意。莫非是要替江心討回來方才丟的面子? “世子這是何意?”宋雨晴先出了聲,淡淡地開口問那個小廝。 那位小廝怕宋雨晴誤解,又沖著宋雨晴拱了拱手,回道:“我們主子同秦夫人有兩分交情,斷不是存了為難秦夫人的心的?!?/br> “可是……”宋雨晴目光轉向楚熒,目光中帶著擔憂。 宋雨晴沒把話講完,但是楚熒卻知道她之后要說什么。自己是江斜的meimei江心未來嫁進秦家后的主母,又在江斜的眼前落了江心的臉,且江斜在京中向來沒個好名聲,突然說要請楚熒喝茶,宋雨晴不能不擔心。 楚熒輕嘆了口氣,心知自己遲早要同承陽候府的人對上,且自己還同江斜做過交易,只得開口安撫宋雨晴:“雨晴,無事,你今日先回,改天我再給你下帖子請你來我院子里玩?!?/br> 得了楚熒的話,宋雨晴雖還有些擔憂,卻還是相信楚熒,最后也是點了點頭,同楚熒告別。 待宋雨晴離開,小廝帶著楚熒上了茶樓二層的雅間。 茶樓開在鬧市正中間,頗有幾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之意。而江斜所在的雅間,便是茶樓中最角落的一間。小廝推了門請楚熒進去,挑開門口的珠簾,繞過門前繡著蒼藍色山水的屏風,楚熒發現這喝茶的雅間倒是裝點得別致,博古架上放著精美的瓶瓶罐罐和不少書冊,又擺了盆青翠的羅漢松。 “麻煩秦夫人幫我把我的扇子送上來了?!?/br> 江斜坐在房間正中的石桌旁,聲音溫潤如玉,但是楚熒卻是聽出了幾分不要臉的味道。 小廝引著楚熒在石桌的另一側坐下。 “確實有些麻煩到妾身了,要不是小侯爺著人來請,想來妾身也是不會想要送上來的?!背陕淞俗?,點了點頭,伸手將那把竹柄的折扇放到桌上,往前一推,“說吧,小侯爺今日找妾身是何意?可是要為郡主尋仇來?” 楚熒話音剛落,便聽到身邊江斜清脆的笑聲,有些疑惑,轉頭看他。 江斜今日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衣衫,頭戴一頂精致的玉冠,骨節分明的手中把玩著楚熒方才遞給他的那柄折扇,一張過分好看的臉上笑意分明。 這一副好模樣讓楚熒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見楚熒看自己,江斜干脆整個人往石桌上一靠,又笑著開口問:“秦夫人可是覺得我好看?” 楚熒強做淡定,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在心中狠狠啐了自己一口,男子的美色當真誤人。 “小侯爺請妾身上來,莫非是為了邀請妾身,一起欣賞小侯爺這無處安放的美色不成?小侯爺倒是好興致?!背蓮纳迫缌鞯厣辖钡脑?,說,“讓小侯爺失望了,妾身已是嫁做人婦,妾身的夫君也很好看,欣賞小侯爺美色的這份殊榮小侯爺還是給旁的女子吧?!?/br> “秦穆堯能有我好看?”江斜把折扇抵在下巴上,又甚是認同地點了點頭:“想來這份殊榮若給旁人,當是求之不得?!?/br> 楚熒目光復雜地看著面前的江斜,不知是該同情自己還是同情江斜——臉是長得挺好看,可惜腦子不大正常。 “妾身是穆堯的妻子,請小侯爺慎言?!背奢p咳一聲,回道。 江斜點點頭,收了折扇,斂起面上玩世不恭的樣子,起身親自去給楚熒泡茶。 楚熒坐在一邊靜靜看著江斜。江斜垂著眸給她泡茶,明明是生長在高門貴戶被人伺候著長大的小侯爺,手上沏茶的動作卻是極為利索熟練。世人皆說承陽候府的世子江斜沒個正經,但是楚熒每次見他,都覺得他同別人口中的那個形象似是不大相同。 但是誰又能同外邊人說得一模一樣呢?外人都以為自己是溫婉隨和、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以為秦穆堯是年少有為、一心一意的秦小將軍,以為他們青梅竹馬相識,再成為夫妻,應當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但本不是這樣的,他們所有人都不是旁人所以為的這幅樣子的。 楚熒目光飄向窗外,經過了方才香雪樓一場江心大張旗鼓的鬧劇,外邊早已恢復了同先前一般的熱鬧模樣。今日她在眾人面前收了江心賞她的胭脂水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淮恩郡主和楚熒有過節,且淮恩郡主要嫁入秦府這件事怕并不是假。 這件事也很快也會傳遍京城,所有人都會知道,楚熒并不是那么溫順賢惠,秦穆堯并不是那么愛護妻子,而二人也并不是那般伉儷深情。 清亮的茶湯倒進青白色的茶具中,然后擺到楚熒面前的桌上,見楚熒手上猶豫,江斜裝作毫不在意地補充道:“杯子里沒毒?!?/br> 楚熒瞥他一眼,挑了挑眉,這才端起杯子,輕輕撥弄杯中浮著的茶葉:“看來小侯爺也是知道這件事的?!?/br> “自然是知道的,她這點兒女兒家的小把戲瞞不住我的?!苯币沧刈约旱奈蛔?,點了點頭,“當初秦夫人只同我商議過送夫人回京一事,這件事我自然是沒有插手阻止的?!?/br> “而且看秦夫人現在的樣子,想來自己也是能自己應付得來的?!?/br> “確實,可誰又知道郡主還有哪些用來對付我的手段?!背刹恢每煞竦攸c點頭,茶湯入口,是清香淡雅的茉莉香片,楚熒不由地感慨,“小侯爺這兒倒都是好茶?!?/br> 江斜回她:“算不得好茶,不過五十兩銀子罷了,比起上回靜山寺里喝的那壺普洱還是要差上些的,只是勉強能入口的程度?!?/br> 楚熒聽了這個價格,又聽到江斜對這茶的評價,不禁失笑:“五十兩銀子,便只是勉強能入口的程度?” “秦家的茶還能差了不成?上回皇上可是剛賞了秦遠幾兩不錯明前龍井?!苯泵蛄丝谧约菏种械牟?,搖了搖頭,又調侃道“不過以秦夫人在府里的待遇,怕是分不到秦夫人頭上了?!?/br> 楚熒反倒是被江斜這幅口無遮攔的樣子又逗笑了,無奈地說:“小侯爺就算不說這話,我也不會介意的” 江斜見她笑了,如出水芙蓉的面上更是動人起來,一身豆青色的裙裝把她映得如仙子一般,明眸皓齒,言笑晏晏。 她是作為秦夫人而活得溫順賢惠,但不叫自己“妾身”的時候,卻又身為楚熒而鮮活動人起來。 江斜垂下頭急急喝了口茶,又被剛沏好的熱茶燙了下舌頭,微微皺了皺眉,不由地心中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女子美色當真誤人。 江斜不動聲色地側過頭,輕咳了一聲,說:“其實今天我本是在附近有些事情的,并不知道心兒今天也會來此處,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因為今天香雪樓里的事為難你,真的只是剛好遇上而已?!?/br> “心兒自小跋扈慣了,但今后到底是要嫁人的,若是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你是她未來的主母,盡管管教便是了,我自然不會插手的?!?/br> 楚熒點了點頭,心中只覺得松了口氣,倒是沒想到江斜雖然是個紈绔子弟,但還算是個講道理的人。 “今天不過是想同你說,之前你跟我說的心兒生母家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平豐縣查了,想來便是快有眉目了?!苯闭f得真誠,“這事多謝你了?!?/br> 待楚熒回到自己秦府中的院子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楚熒從楚家帶過來的兩個護衛名為鄭九和小五,皆是武藝不俗。只是當初是答應了秦母,是要裝點自己住的院子,便也只好委屈這兩名武藝高強的護衛屈才每天都去做些工人的活兒了。 秦府的管家看過二人的身契,之前又得過韓嬤嬤的話,看見兩個護衛安分守己,只當是普通的仆從,便也未多懷疑。 兩個護衛倒是有心,楚熒才剛一進院子,便看見鄭九和小五在院子里捯飭出來一架秋千,擺在院子里的海棠樹下,供楚熒消遣。 雖說原本只是個借口,但是這些日子倒也是把院子打點得比原先多了不少意趣——種了好些花草,又給院子換上了紗絹的燈籠,素雪又親手做了個風鈴掛在院子門口,每日進出院子都感覺要多了幾分趣味。 當然,秦母表面上說著讓楚熒好好把院子修整一番,嘴上關切地問過,實際上卻是一個子兒都沒有往這邊多撥,大部頭的錢還是楚熒從自己的體己錢里出的。 “小姐來試試新做的秋千?!毙∥逍Φ煤┖?。 素雪同楚熒一同回來,也是睜大了眼睛看著這秋千,同楚熒說:“我來給小姐推?!?/br> 晚風浮動,一時間,楚熒的院子里笑語盈盈。 秦穆堯今日才從鄰縣辦完事,剛回到秦府。一連在外奔波辛勞了半月有余,秦穆堯也覺得自己身上疲憊,才去側院停了馬準備回自己的院子,春風輕拂,淡淡的花香中又帶著清脆的風鈴聲,似是要把一身的風塵洗去。 秦穆堯從未在秦府聽過風鈴的聲音,不由地有些好奇,尋聲望去,卻發現來源竟是自己從未踏足過的楚熒的院子。 秦府里的路走過數年,秦穆堯卻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小小的一方院落。 院門還沒關,風鈴在晚風中叮當作響,天色漸晚,院中已是點上了幾盞燈籠,發著淡淡的橘色的光,而垂絲海棠樹下,穿著豆綠色衣裙的少女坐在秋千上,秋千上下擺動間,裙袂翻飛,青絲舞動,少女面上帶著靈動的笑意。 這一副畫面美好得如畫一般,秦穆堯不由地停下腳步,駐足站定在院門。 ※※※※※※※※※※※※※※※※※※※※ 蹲個收藏! 不給就不要怪我跪下來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