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前的幾個小時里，三本五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去的。

    三本五郞昏昏沉沉地躺在沙發上，不時地揉搓著他那雙發紅的眼睛，要說困乏吧，還睡不著，要說不困乏吧，兩只眼睛睜不開，這種難受勁兒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到。

    此時，三本五郞的心里充滿著矛盾。一方面自己從心里感激高福田，是高福田那次報的信，將天堂山救國大隊里的首領革命黨人大個子除掉了，這次在自己性命危在旦夕的情況下，又是高福給自己帶出了一條生路；另一面自己從心里痛恨高福田，這次要不是高福田帶那個姓高的臭小子到指揮里報信的話，自己也不可能親自率領憲兵出征，結果狐貍沒逮住，卻惹了一身臊，差一點丟掉了自己的性命。這種矛盾的心理一直困擾著三本五郎，使他難以進入夢鄉。

    然而，瘦猴子高福田可沒有三本五郎想的那么復雜，只要是自己的腦袋還長在自己的脖子上，這就是一個值得慶幸的事情。他回到家里，連外邊的大門都沒來得及鎖上，脫光衣服鉆進了被窩，過了一會兒就像死豬一樣睡著了。天亮時進來一個大活人全然不知，還在香甜地打著鼾聲呢。

    “高二老爺，日頭照到屁股上了，還不起床??？”來人招呼了三四遍，瘦猴子高福田像植物人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來人只好將他蓋在身上被子掀開，他還衣舊躺在那里，但是鼾聲停止了，只是翻了一下身子，喘了幾口粗氣，又死豬一樣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了。來人覺得喊不醒他，只好采取了小小的伎倆，弄了一根笤帚篾子捅進他的耳朵眼里鼓搗一番之后，他癢癢的抗不住了，只好睜開他那雙惺忪朦朧的眼睛，根本沒正眼看來人是誰，然后用手揉搓幾下耳朵，不高興地說：“誰，搗什么亂，影響人家睡覺?！?/br>
    “高二老爺，你看看我是誰呀！”來人細聲慢語嬌里嬌氣地笑著說。

    瘦猴子高福田一聽是女人的聲音，一骨碌爬起來坐在床上，兩手無意地遮擋住下身，兩眼直勾勾地瞅著來人笑了，說：“仙女，是你呀！你是怎么進來的？”

    “不是你給我留的門嗎？”白仙女微笑著反問道?！翱纯茨氵@個樣子像小孩子似的，不就是長了那么個帶把的玩意嘛，還藏著掖著干什么呢，怕人家看見吶！”

    “怕誰看也不能怕你看吶，我這玩意不就是給你長得嗎？”高福田故意逗笑似地問道。

    “去去去，一說話就往那方面想。我問你，你昨兒個晚上去哪里啦，我來了好幾趟你也不在家？你把鑰匙收回去了，我也進不了這個屋了，這樣太不方便啦！”白仙女用商量的口吻問道：“高二老爺，你把鑰匙再給我吧，這樣咱倆干什么都方便，你出門回來還能吃上我親手給你做好的飯菜，你看這樣不好嗎？”

    瘦猴子高福田看著白仙女訕訕一笑，然后用反問的口吻回答道：“我既然把鑰匙收了回來，壓根兒就沒想再給你，這一點你心里比誰都明白，還用我說別的嗎？”

    “高二老爺，看來……你跟我玩膩了，想一腳踹開我是不……”白仙女狡黠一笑問道：“我說高二老爺呀，你說，你是不是這么想的呢？”

    “不是我說你，人應該有自知之明?！备吒Ｌ镞叴┭澴舆呎f：“你這個人長得不賴，雖說現在徐娘半老了，但是風韻猶存?？墒窃捰终f回來了，你都這樣一把年齡了，哪個男人還愿意在你這個年齡的女人身上下功夫呢，只不過是在無奈的情況下應應急罷了。說句實在話，干那種事到哪兒都要花銀子，誰有銀子不愿意往那些黃花閨女身上花，愿意花在你這樣的老女人身上呢，那不就是一個傻瓜嗎！”

    “你說的沒錯，我跟著你就是沖著你兜里有幾個臭子兒，你兜里要是沒幾個臭子兒的話，我跟著你圖個什么呢！”白仙女來氣了，輕蔑一笑說：“你也沒搬塊豆餅照一照你自個兒，看看你長得那副德行，給個孫猴子都不換，如果不是你兜里有幾個臭子兒的話，哪個女人愿意跟你干那種事，就是你那玩意長得像一朵花一樣的話，恐怕連大街上的老母狗看到你那副雷公臉的樣子都會躲得遠遠的，你還覺得你自個兒不錯呢！”

    聽到白仙女這樣一說，瘦猴子高福田更來氣了，于是不高興地說：“滾，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白仙女猝然大笑起來，笑完之后說：“讓我滾，笑話，吃了燈心草，說得倒輕巧，我實話告訴你高二老爺，墻上掛竹簾——沒門?！?/br>
    “我就不信那個勁了，你還能賴在我這兒不走嗎？”

    “我不是賴在你這兒不走，我是讓你不情愿地留下我?！?/br>
    聽到這句話，瘦猴子高福田訕訕一笑說：“笑話，簡直是笑話，地球上難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高二老爺，你不相信是不？”

    “鬼也不會相信的，別說是我啦?！?/br>
    “你敢跟我叫這個真兒嗎？”

    “我也沒有什么小尾巴在你手里攥著，怕你什么呢？”

    “我說高二老爺，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雞蛋無縫還能孵出小雞呢！你覺得你做得一切事情都天衣無縫啊，這事得看對誰而言，對我白仙女而言就不管用啦！”

    白仙女說了這么多話，對瘦猴子高福田來說確實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有可能與他沒睡好覺有直接關系。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么把柄在白仙女手心里攥著，于是來氣地說：“你愿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反正我不想再見到你，快給我滾吧！”

    “這就是從你高二老爺嘴里冒出來的話？”白仙女問完了之后淡淡一笑說：“高二老爺，我明話告訴你，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免得到時候你跪在我面前求我?！?/br>
    “跪在你面前求你……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笔莺镒痈吒Ｌ锟粗紫膳谋砬檩p蔑一笑道。

    “好，我走了，我現在就到董家去找董大老爺，告訴董大老爺，你的侄子給人家閨女弄出了孩子，完了你又給你侄子送到天堂山救國大隊里去了，還有你這樣做人的嗎？當時要是相不中人家閨女的話，那就算了唄，何必跟人家閨女在一起睡覺呢，現在人家閨女肚子都鼓起來了，你倒一推六二五沒事了，天下還有這種事嗎？我把這事非告訴董大老爺不可，再讓董大老爺告訴三本五郎隊長，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笨磥戆紫膳_實是個不好惹的女人。

    瘦猴子高福田一聽到這話，嚇得差一點尿到褲襠里，于是趕忙跳下地攔住白仙女，并笑著底三下四地哀求道：“仙女……仙女，你別生氣……剛才……剛才我是跟你鬧著玩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仙女，一切事情都好商量……”

    白仙女偷偷地看了瘦猴子高福田一眼，覺得他的樣子確實引人發笑。她挺著胸脯，一邊故意往外走一邊問道：“高二老爺，你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不是你許下的諾言嗎？難道你不是一個男子大丈夫嗎？”

    “仙女，我求求你啦，這事千萬不能跟董大老爺說?！笔莺镒痈吒Ｌ镎f著說著顧不上自己的身份和面子了，竟然給白仙女跪下，并且哀求道：“仙女，我求求你啦，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咱倆還有那么一段情緣，你就放我一馬吧！你說你要什么條件，無論如何我都答應你?！?/br>
    “我是個比較講究的女人，也是一個重情感的女人，咱倆畢竟有那么一段情緣，看在這一點上，我的條件并不高，就兩條?！?/br>
    “哪兩條，你就說吧？”

    “這第一條嘛，你把鑰匙再給我，這第二條嘛，我想什么時候來陪你就什么時候來陪你，每次我不多要你的銀子，就是你每次到春香樓過夜的雙倍?！卑紫膳呎f邊觀察瘦猴子高福田的面部表情，然后問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會訛詐別人的錢財，我出身子你出銀子，公平交易，這是一樁很正常的買賣，誰也別說誰占誰的便宜，高二老爺，你說這樣公平不公平呢？”

    “公平，這樣很公平，你的條件我答應?！备吒Ｌ锘卮鹜炅酥蠊蛟诘厣线€是不敢起來，生怕在哪方面惹白仙女不順心的話，再加上更重的砝碼，使自己難以承受。

    白仙女也觀察出了瘦猴子高福田的心理動態，于是笑著說：“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不會訛詐人的?！闭f完這句她拉他一把說：“快起來吧，今兒個我就要掙你的銀子了，看你的表現如何，如果表現好的話，至于價錢嗎……還可以商量啊?！?/br>
    瘦猴子高福田急忙從地上笨拙地爬起來，哭喪著臉說：“只要你不把這事告訴董大老爺，你說什么我都照你說的去辦……”

    “你那張臭嘴長得還趕不上女人下身那玩意管用，說出來的話誰能相信呢？”白仙**沉著臉問道。

    白仙女說出的話確實難聽，大大有損于瘦猴子高福田的形象，可是他聽到這話之后，不但沒有生氣，而且還不以為然地笑著回答道：“仙女，這回我在你面前對天發誓，如果這次說話不算數的話，就天打五雷轟?！?/br>
    白仙女看到瘦猴子高福田的樣子又笑了起來，說：“好，這回我相信你，就看你的實際行動了。反正你的小尾巴在我手里攥著，如果你不兌現的話，我就讓你不得好死?！?/b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