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太陽還有一桿子高就要落山了，不時被天空中那幾朵向西浮動的烏云所遮蓋。爺倆走到天堂山救國大隊訓練場旁之后停下了腳步。李長榮向西邊的天空望了望，然后對兒子李春海說：“‘云往西，馬濺泥?！磥硖鞖庥忠卵┝??！?/br>
    李春?？粗赣H笑了笑說：“爸，你就看天空中有那么幾朵云彩，就斷定天氣不好要下雪，我看不見得?！?/br>
    “天空中有云不一定天氣就好不長，這要看云彩的走向?！崩铋L榮解釋道。

    “云彩走向還有什么說道嗎？”李春海不解地問道。

    “這你就不明白了，這里的學問大著呢！”

    “我沒看出來?！?/br>
    “告訴你兒子，‘云往東，車馬通；云往西，馬濺泥?！崩铋L榮看一眼李春海說：“這是一句天氣諺，兒子你要記住，日后行軍打仗，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呢?！?/br>
    “看來，這里還真有些學問呢……”李春海自然自語地說。

    這時，訓練場中央有一伙人圍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李長榮右手指著那伙人看著兒子問道：“春海，你看那疙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呢？”

    爺倆健步來到那些人群旁，發現一個人騎在另一個人身上，上邊那個人左手掐著下邊那個人的后脖頸子，右手緊緊握著拳頭不停地揮舞，并且不時地打那個人的腦袋。

    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還不時地喊著：

    “打得好！”

    “該打！”

    “對這樣的人就不能氣……”

    “別以為……以為大隊領導跟你有親戚關系，就目中無人、高人一等啦！”

    ……

    “別打啦，給我住手，快給我住手！”李春海大聲喝道。

    ——大家聽到這話，這真是一鳥入林，百鳥壓音吶！

    “大隊長來啦……”這時有一個胖一點的隊員聽到大隊長的聲音趕忙大聲喊道。

    此時，圍觀看熱鬧的隊員猝然靜了下來，方才打得正來勁頭的那個人一聽到大隊長的聲音，馬上停下手來，完后站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春海。

    被打得那個人，聽說大隊長來了，趴在地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喪著臉，死活就是不起來，同時聲嘶力竭地大哭大叫，并且不時地喊道：“你們欺負人……說什么，聲稱要把我打死……你倒是打呀……大隊長，你可要給我做主啊……”

    李春海本來看到這種情景氣就不打一處來，再加上這個人在不停地嚎叫，心里那個氣就更不打一處來了。他瞪著眼睛大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給我說清楚？這還有王法了嗎？”

    旁邊有一位不胖不瘦長著一雙大眼睛的隊員，指著趴在地上滿身是泥土的那個人對大隊長李春海說：“他這個人就該挨揍?！?/br>
    “為什么？”李春海問道。

    旁邊一個高鼻梁的小伙子指著那個人說：“他欺人太甚。我們本來在這里訓練得好好的，他背著手遛遛達達地走過來，像當上了多大官似的，這個地方指指點點，那個地方挑挑毛病，這些我們不跟他一般見識；他看我們不理他，他就用腳踢我們，他說我們做得動作不對，我們還是不睬他，因為我們是按照要求練習的。他看我們一直不搭理他，嘴里就不干不凈地罵我們，就這樣，我們也不理他那個茬兒，尋思他鬧騰一會兒不知趣兒自個兒就走了，可誰也想不到他不但沒走，反而變本加厲……當時，潘寶泰正在地上練習匍匐前進，他故意挑毛病說：‘你做得動作不對，還趕不上狗往前爬的樣子好看?！藢毺┻@個人挺有涵養的，沒有理睬他，于是，他就揀起一塊石子兒，在手里比劃了幾下，并且說：‘在往前爬得那條狗，你看好了，我手里這個小玩意要跟你一起做伴去啦！’說完，將那塊石子兒朝著潘寶泰的頭上打去，結果不偏不歪，正好打在潘寶泰的腦袋上，給腦袋打出血了。潘寶泰有些忍不住了，站起來捂著腦袋問道：‘你太不像話了，怎么能用石子兒打人呢？’你猜從他嘴里能冒出一句什么好聽的話來，他說：‘我什么時候打人來著，我打得不是人，我打得是在地上爬行的狗?！箨犻L，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潘寶泰一聽這話來氣了，扯著他的衣領，非要去大隊部理論理論不可，你猜他笑嘻嘻地說什么，他說：‘去就去唄，去大隊部你也得輸，大隊部里有我的親戚，不會替你說話的?！f完，他就動起手來給潘寶泰毒打一頓，這下潘寶泰急眼了?！闭f到這兒，這個高鼻梁的人可能是嗓子有些發干，于是抿了抿嘴唇，咽了幾口唾液，然后接著說道：“我說到哪啦？對了，你們看看，潘寶泰長得膀大腰圓的，你們說，打他那不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盤嘛！”

    高鼻梁剛說完，隊員們就哄堂大笑起來，有的笑得前仰后合。

    “他這樣做是不像話，那也不應該打人呢！昨兒個在開大會的時候，我不都給你們講過咱們天堂山救國大隊的紀律了嗎，這還沒過去一天就給忘到腦門后去啦？你們要記住，咱們是天堂山救國大隊的隊員，不是普通老百姓。大家在咱們天堂山救國大隊里要相互團結，相互關心，相互幫助，怎么還沒過去一天就出現了這種事情呢？”李春海非常生氣地問道。

    “這事擱在誰身上誰也不能容忍呢，簡直就是騎在人家的脖頸子上拉屎，如果說潘寶泰再不動手的話，那么就是黑瞎子進門——熊到家啦！”一位長得又高又瘦的隊員插話道。

    不管大家怎樣議論，但是那個被打的這個人仍然趴在地上捂著臉哭著，不過顯然比當初的哭聲小了許多。

    李春海不能光聽片面之言，想聽聽被打的這個人起來說些什么，在做最后處理，于是大聲命令道：“起來，快給我起來！”

    看到大隊長真的來氣了，于是這個人站了起來。這個人的右眼角被打得發青，并且腫了起來。這個人看著大隊長的目光直視著他，不時地用他那只右胳膊擋住右眼睛，可是左眼睛卻不時地瞄著大隊長，等待大隊長的發落。

    “你叫什么名字？”李春海問道。

    “高發家?！边@個人回答道。

    “高發家？”李春海自然自語地說：“名字起得不錯呀……”

    聽到這個名字，大家都大笑起來。不少人異口同聲地說：“還發家呢，你沒搬一塊豆餅照一照自個兒什么德行……”

    大家笑完了之后，李春海問道：“你說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發家自知理虧，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李春海明白了，正像那幾個隊員說的那樣，問題出在高發家身上，于是嚴厲訓斥道：“你是一名天堂山救國大隊的隊員，在咱們這個大家庭里，大家都要互相團結、互相關心、互相尊重。人，只有尊重別人，才能換取別人尊重自己，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難道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高發家右手捂著右眼角，耷拉著頭，沒有吭聲。

    李長榮站在旁邊一直沒搭腔，因為他知道這是天堂山救國大隊內部的事情。不過，此時他看高發家那個可憐兮兮的樣子便產生了憐憫之心，于是打圓場說：“都是年輕人嘛，有時難免做錯了事，是可以原諒的，以后注意點就是了?！?/br>
    “告訴你高發家?！崩畲汉Ｖ钢甙l家說?！斑@事不算完，你要在全體隊員大會上做檢討?！彼钟檬种钢藢毺┱f：“你也有不對的地方，一個巴掌拍不響，通過今兒個這件事要引以為戒，今后不管再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動手打人?！彼室馔Ａ艘粫?，掃視一眼大家，然后對全體隊員們說：“大家一定要記住，通過今兒個這件事，對你們也是一個教訓，同時我也給你們敲個警鐘，從今兒個往后，在咱們天堂山救國大隊里再也不能出現此類事情了，如果再出現此類事情，我決不輕饒他。你們記住了沒有？”

    “記住啦！”隊員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道，之后大家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好啦好啦，你們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沒你們的事啦?！崩畲汉Ｗ詈笫請龅?。

    高發家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宿舍，高發財看到他那個樣子便問道：“老六，你右眼角上的傷是讓誰給打的，告訴三哥，三哥給你出出氣?！?/br>
    正在這時，高發有走了過來，聽到剛才老三的話之后問道：“老六他怎么啦？”

    “我也不清楚?！备甙l財回答完了之后反問道：“你問問老六自個兒吧？”

    看到高發家那個樣子，高發有問道：“老六，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痛快說話呀？”

    平時愿意動手動腳、說起話來喋喋不休的高發家，此時，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耷拉著腦袋沒有言語，更沒敢直視一眼高發有。

    “你倒是說話呀？”高發財看著老六不吭聲便來氣地問道。

    就在這個時候，高發福走進屋里，看到他們哥仨不知在干什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趕忙走上前去問道：“二哥、三哥、老六，你們三個在這里干什么呢？”

    “老四啊，你趕快過來看看，看看咱們家的老疙瘩被誰打成這個熊樣啦！”高發財還是來氣地說?！拔覀儐査?，他連個屁都放不出來，真給人氣死啦！”

    沒等哥幾個問出什么來，從門外陸陸續續走進來很多隊員。那個高鼻梁的隊員也走進來了，他看見二中隊長高發福在屋里，就把訓練場發生的事情又從頭至尾敘述一遍。

    高發福聽完之后，身上氣得直哆嗦，上前就給高發家打了兩個耳光子，并且說：“老六啊，你可把咱們高家人的臉丟盡啦！這還不說，你還打著你小姐夫的旗號欺負人，該挨揍，打得好，怎么不給你眼珠子打出來呢！告訴你老六，今兒個便宜你了，如果咱爸在這里的話，非打斷你的腿不可?！?/br>
    那個高鼻梁的隊員根本不知道二中隊長高發福和高發家是親哥們關系，若是知道的話，方才那番話他是不會說的。他看高發家被揍了，都是自個兒多嘴造成的，于是打圓場道：“事情都完了，高發家也賠禮道歉了，我看說說就行了，殺人不過頭點地?！?/br>
    這時，有一個名叫邢加禮的隊員走過來講情說：“就是啊，二中隊長，事情都過去了，我看就讓它過去吧，大家以后在這方面注意些就行啦。說句實在話，今兒個打架是老六的不是，這事不用說，在場的隊員心里都清楚這件事。雖說這是一件壞事，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是一件好事。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從這件事情發生以后，咱們全體隊員在這方面都能引以為戒，這不就是壞事變成好事了嗎，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呀？”

    那個高鼻梁的隊員想趁熱打鐵再補充幾句，一看二中隊長高發福余氣未消，如果再說上幾句的話，說不定會弄巧成拙呢，于是腦袋靈機一動，說：“到開飯的時間了，咱們都去打飯吧，去晚了飯可能就不熱乎啦！”

    還別說，這話真奏效，大家聽到這話之后一哄而散，各自拿著自己的碗筷向食堂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