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頁
老婦年紀大了,要捻下玉米粒非常費勁,動作很慢,好半天才能捻下一排,一不小心滾了兩粒到簸箕外邊,她便佝僂著腰顫巍巍地去撿。 白梵路看見忙大步上前,剛幫忙撿起來,旁邊不知哪兒竄出只瘦小的黑狗,上來就咬住他腿,嘴里發出充滿敵意的嗚嗚聲。 老婦人忙喝道,“黑子!一邊去!去!”還作勢要拿掃帚打,剛抄起一半,因為氣沒順過來,背過身直咳嗽。 小黑狗被嚇到一邊,卻還是警惕地盯著白梵路,生怕他做什么。 白梵路于是站在那不動,以免再激起它敵意。 等老婦人緩過勁兒,他才將手里的兩粒玉米遞到她手中,那兩只手枯瘦如柴,將玉米收到簸箕里,可憐的一小片老玉米粒,連個簸箕底也蓋不滿。 “謝……謝謝……請問您是?” 白梵路剛想說話,又不知怎么介紹自己,于是試著問她,“大娘,最近有沒有誰給您帶來過一朵雪靈芝?” “??!”老婦人渾濁的眼睛一亮,“有??!是有的……咳咳……” 她說兩句就要咳幾聲,她兒子說她虛勞咳喘,看來是這病。 不過她說有,便是云湛已經來過了? 白梵路耐心等著,暗中以仙法替老婦人緩解。 老婦人覺得舒坦些,才又接著道,“那小伙子說……是他哥哥要給我的,你就是他哥哥嗎?” 白梵路猶豫下,還是答了,“是的,您收到了?那您怎么……” 老婦人搖搖頭,“多謝你啊,小伙子,其實我呀,用不著那好藥了?!?/br> “這是何意?” 老婦人擺擺手,又想回那小竹凳上坐下,白梵路就順勢攙扶她一把。 旁邊的小黑狗嗚嗚叫了兩聲,這次倒沒撲上來咬他,不過還是緊緊盯著它。 老婦人坐下,手把著小石磨打算磨玉米渣,白梵路還想幫忙,被她制止了。 “我這是打發時間的,不著急,那些吃的,我都有?!?/br> 老婦人許是思維不太清楚,又許是挺久沒人坐著聽她講講話,她打開話匣,一會兒說起他兒子,一會兒又說起那條小黑狗。 最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說起了來送靈芝的那個少年。 “那孩子也同你一樣,愿意陪陪我這老婆子……就是比你呀聒噪多了,總是叭叭叭說不停,哎喲……說得老婆子頭都暈啦!” 白梵路忍俊不禁,反應過來覺得不能笑,他才不會想起那個誰叭叭叭說不停的樣子,就覺得很好笑呢。 “他一直跟我說……哦對,跟我說起你呢!” “說起……我?” 白梵路的心不受控制地連跳了一下,想要阻止老婦人絮叨那些事,可是潛意識里又有些想聽,這一猶豫,她就已經說開了。 “他說啊,‘我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還說啊,‘如果有一天他討厭我了’……嗯,什么來著?” 老婦人學著少年的口吻,可到關鍵時,似乎記不太清了。 白梵路屏息聽著,生怕打斷她思緒。 “哦對對!”老婦人拍了拍簸箕,總算想起來,花白的眉毛一展,笑道,“那孩子說話怪怪的,他說呀希望在他忘了你之前,你要先把他忘了,那樣他就可以……就可以……” 又中斷,且斷的位置更讓人揪心。 白梵路沒意識到,他呼吸都暫停了,一口氣堪堪憋在喉頭,不上不下,這回等了老半天,實在是忍不住,問,“他就可以怎樣?” 老婦人搖了搖頭,“沒了?!?/br> 白梵路,“……” 也不知是老婦人真的記不清,還是那少年真沒別的話可說,做好準備洗耳恭聽的長篇大論,最后就變成一直在重復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可僅此數言,白梵路越琢磨,心里卻越是躁躁的,不知為何有些坐立不安。 他想著或許是因為講了半天話還沒講到正題,他應該關注的是雪靈芝的事情吧。 對了,雪靈芝! 白梵路終于能夠稍稍冷靜一點,她又問起老婦人雪靈芝,這才聽見自己想聽的,也才知道為什么那條支線任務沒有被系統提示完成。 原來那朵雪靈芝的確被送到老婦人手中了,但她一直沒舍得吃,后來賣給了路過的藥商,而賣它的原因是,想替兒子買一口上好的棺材,從鎮上請人風風光光辦葬禮。 白梵路以一個現代人的思維方式的確是不太能理解,這種寧愿豁出活人生機,也要求得對逝者一份心安的做法。 但老婦人已經這樣做了,便是她的心愿了了,至少現在看來,老婦人余生過得會踏實。 不過這樣任務該算失敗了吧,白梵路剛剛想著,腦中就響起提示。 滴滴:“任務秘籍:白發送黑發,未解慈母心,來回復來回,游子終可歸?!?/br> 白梵路早忘了這句話,因為當時完全不能理解,現在再看,他一下就注意到那個“來回復來回”。 這是指什么來回呢? 正考慮時,不遠處忽然傳來馬車的聲音,一名車夫駕著車過來,吁一聲停在草廬門口,小黑狗聽見,率先沖過去了,對著馬車汪汪直叫。 那車夫好不容易穩住受驚的馬匹,不敢松開韁繩,看見白梵路,沖他喊道,“那位公子!可否出來一下?” 白梵路走過去,小黑狗才稍稍后退些,車夫轉身,撥開后邊的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