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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安靜流逝,直至夕陽西墜,弦月半勾。 夜幕降臨,橋上星羅棋布的符紙隱隱發出綠光,黑暗中這座孤橋孑然一身,乍見很有幾分駭人。 但白梵路不怕,他這下終于體驗到記憶力好對穿書是多么重要,正在上帝視角帶來的優越感里怡然自得。 橋上那些符紙都是有修為的仙士做的,目的是為驅魔除鬼。 幾年前,這座濟陽鎮西郊橋屢屢出現墜橋溺亡的事故,早被視為不祥之地,沈嵐山的事更加讓人們對此地諱莫如深。 而傳言沈嵐山在這橋邊中邪后,沈老爺特意請來許多道行高深的修仙士,得到的說法無一例外是這里的確有“不干凈的東西”。 但無數次驅魔辟邪過去,沈嵐山的病狀依舊沒有好轉,甚至每況愈下,所以才有后來云湛和原主路經此地,施以援手。 空寂的夜里,淺細無聲的溪流突然輕微一聲響動,白梵路睜開眼,方才還在水里的長命鎖不見了。 而他抬眼,溪邊此時站了一人,或者該說只是個影子而已,在月色下一片虛幻霧色,與他身前銀鎖兩相對比,虛實立現。 “你是何人?怎會有嵐山貼身之物?” 這聲音雖隱含防備,聽來卻是文質清雅,如雨潤珠。 但他面目模糊,身形輕飄,在這夜晚的林間月下,若是普通人見了,恐怕能直接嚇暈過去。 不過白梵路早有心理準備,他站起身,道,“你不必知曉我是誰,只要相信,我能幫助你們?!?/br> “我……們?” 白梵路也不和他拐彎抹角,嚴肅道,“沈嵐山恐怕要不行了,若你關心他的安危,還請隨我走一趟?!?/br> 影子聽見他的話,似乎是愣了一下,少頃,輕輕笑了聲,“你也是要怪我傷害人命,捉我去伏法的么?只可惜,我就算隨你去了,也死不了呀?!?/br> 他笑聲無比凄楚,白梵路心中不忍,搖頭道,“并非如此,我要想捉你伏法,直接動手便是,哪還需將這銀鎖取來給你,我只想讓你信我,隨我去見一見沈嵐山,他……” 白梵路琢磨措辭,“你只消見一見他,他就會很快好轉起來,這樣你也不用被所有人誤會了?!?/br> “……這……”影子似乎有所動搖,白梵路看不清他的臉,也無從體會他神情思緒。 等待片刻,才聽他啞聲道,“公子面善,我愿信你。但公子有所不知,嵐山的病確是因我而起,我若再見他,恐怕只會更加害了他?!?/br> “不是的,”白梵路忙道,“他的病外因雖的確在你,你與他人鬼殊途使他陽氣有損,但你對他避而不見,才是他現在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若你繼續不見他,可能他就不僅僅是生病,而是幾年之內必死無疑!” 對方受到震撼,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梵路嘆了口氣,“其實我還知道一件事,我方才說你們人鬼殊途,并不確切,你現在……只是孤魂,未入鬼司經年徘徊陽世?!?/br> “比起鬼,你該算是個魔?!?/br> 還是被永世束縛,最不得自由、最底層的影魔。 晚意嵐山,小橋雪近。 在原著劇情里,這只是一段最微不足道的插曲,大概只是為了襯托云湛的主角光環,將別人所不能解決的事都交由他去解決了。 但白梵路卻對“向晚意”這個角色印象深刻,也是因為這個角色,讓白梵路更加堅信在作者所構筑的世界觀下,魔并非都作惡多端,原主本來也該是心存善念。 晚意所在的這座橋,幾年前也只是一座普通的木橋,彼時橋下溪水還很深,水流充沛,人們要渡河必須經過這里。 但從某時起,有人過橋時不幸墜河喪生,這座橋邊就開始有了亡魂。 起初是亡魂對親人和故土的執念讓他久久不愿離去,再后來卻因長久徘徊人世讓他無法再順應規律進入輪回。 恰逢亂世邪道遍地,有心人告訴亡魂,只要從橋上拉下一個替死鬼,他就可以重新投胎,而那個鬼魂也如此照做了。 由是這座橋受到詛咒,從那之后每隔一段時間,橋上就會有人無故跌落。 幾年之中,附近的人們再也不敢靠近這座橋,但即使如此,仍有外鄉人不知情的,莫名在此地丟了性命。 而向晚意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后一個。 他被拉下水之后,上一個鬼告訴他進入輪回的方法。 晚意就在橋邊等待。 第一次,等到一位年輕的母親,懷抱個不足周歲的孩兒,他自是下不去手。 第二次,等到一位求學趕考的年輕人,想到自己苦讀圣賢書,卻壯志未酬身先死,他還是下不去手。 第三次,等到一位花甲翁,垂垂老矣時日無多,與他老邁失獨無所依靠的父母一般,他依舊下不去手…… 就這樣,又是幾年過去,橋上再也未曾死過人。而向晚意卻因長留陽世,從鬼魂化成了影魔,沒有實體,不能轉世,無法超度,只待時候一到,便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橋下的溪水日漸干涸,就是“那個時候”正在接近了。 小說里,云湛和原主本是不知道這些事的,剛來濟陽鎮,只聽聞鬼邪作祟,害得沈嵐山長眠不醒,他們便去查看,發現確是因邪氣侵體造成的內傷。 但清除邪氣后,沈嵐山還是醒不來,云湛就決定去找到邪氣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