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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那里有活血化瘀的藥,一會給你送來!”程應緊跟在何川身側,低聲道,“公子放心,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蟻多還能咬死象,到了云州是生是死全憑你一句話?!?/br> 何川不言語,這幾天他一直在想公子知不知道“法不輕傳,道不賤賣”是為何意。 離開的那天清晨鎮北侯府送來的仆從在前院吃早膳時的閑談何川都聽見了,他還有意無意地套了一些話。 他以為只有莊子上才有的豆制品原來已經出現在鎮北侯府和鎮北侯府的每一個莊子,這倒也沒什么不能理解,在何川看來公子已經被靳云庭吃得死死的要什么他都不會拒絕,他身邊有靳云庭的人,鎮北侯府得到豆制品的制方不過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鎮北軍里的兵士人人都在學,也許讓他們學做豆制品不是公子的提議,但看公子絲毫沒有藏起這些制方的意思,何川知道制方流傳開來不過是早晚的事。 還有搖椅,別人只怕坐不穩,公子居然搖起來了! 何川坐過搖椅,確實舒適愜意,搖椅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而搖椅的圖紙也給了木匠。青竹提起木匠感激他的時候,公子不甚在意的樣子顯然沒把搖椅放在心上。 別人的手藝,攥在手里巴不得捂為“一家之法”,成為別人無法替代的謀生之術,連自家外嫁的女子和哥兒都不傳;有的人招收學徒,會對他們百般考驗,數年后只有合心意的才會被收為徒弟傳授技藝,更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徒弟是要贍養師父的。 任何東西都不能輕易地送給別人,不管是技藝還是物什,就算是人情往來也要有往有來,不然你輕易施展的道只會被別人當作理所當然,甚至輕視嘲弄。 但何川騙不了自己,那是公子的仁德之心! 再有尋找糧種的事,何川可以肯定找到后公子會拿出來給百姓種植,這一切都讓他越發痛苦糾結。 知道公子不是少爺,他心里同時又安耐不住地冒出另一個猜測,那就是公子見過太多好東西,太多更好的東西。無論是豆制品的制方還是搖椅的圖紙在公子眼里都不算什么法什么道,在他的來處是所有人都能輕易學到的技藝。 想到這里,何川心內譏笑,自己還真是什么都敢想,卻又忍不住去構想那該是怎樣一個海晏河清,國泰民安,富足強大的王朝? 少爺是不是去了那里?還能不能回來?一只腳踏上馬車的何川忍不住顫抖。 “公子,”程應立時攙住他,焦急道,“可是又犯病了,回云州后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 何川撐著車廂緩和心悸,遙望著落日余暉霞光萬里,半響才道,“好,你安排吧!” “哎!”可算是愿意看大夫了,程應激動保證,“我肯定把最好的大夫請來!” 何川眼底染上笑意,掀開布簾鉆進馬車。 程應歡歡喜喜轉身,就見之前去追人的小黑臉回來了,看大黑臉的臉更黑了就知道沒追上。 程應忍不住幸災樂禍,這兩人和他們同行幾天,整天神神秘秘的,連名字都不告訴他們,對公子也不恭敬,好像是公子的公子派來監視公子的。 在莊子里住了幾天,他們才知道公子的上面還有個喬公子,兩個看莊子的下人口風緊得很,多的半點兒也打聽不到。 前院的柿餅下面拼擺著兩張方桌,圍滿了人??匆娦虏似穯趟鼓陠柫藥拙?,伊諾把滿桌的菜名報了一遍。 “伊鐺頭,你們過來還帶著菜!”至少鹿rou和鱸魚不是莊子上原本就有的食材。 “左管家讓老仆帶些新鮮的食材來,正好下面的莊子送來一頭鹿,兩筐青菜,鱸魚是今晨采買的?!币林Z從來沒有和主子同桌而食,拘謹道,“帶了一條鹿腿,兩條鱸魚和一籃子青菜,還剩一條鱸魚養在木桶里?!?/br> 喬斯年覺得左叔送來的一老一小祖孫二人還怪可愛的,本來不是自己的人他不便讓他們改自稱,伊諾年紀比何伯還大他自然而然就叫他伊伯了。 誰知道伊諾一聽就跪在地上連稱使不得,還是辛午說侯府里都叫他伊鐺頭,喬斯年也就這么稱呼他了。 “你們三個少吃點鹿rou,”喬斯年對三個小孩說道,“吃多了上火?!?/br> 除了七歲的喬斯文,八歲的章進,新來的伊元也不過十一歲。 “是,兄長!”喬斯文摸著肚子,“我餓了?!?/br> 喬斯年摸摸他的發頂,提起筷子,笑道,“大家快吃吧!” 北境的秋日天黑的早,吃完飯沒有燭火就看不見了。 燈籠下,喬斯年陪著喬斯文看了一會兒魚,最后用方天畫戟支走他,回正房拿來一顆藍色的夜明珠放進魚淺里。 豆青色的魚淺里六尾紅魚宛如一塊塊紅綢圍著螢螢明珠在水中上下舞動,有活潑的沖到水面又迅速折身,靈動間甩起幾朵水花。 “彩逐靈蛇轉,形隨舞鳳來,有點兒水晶宮的意思,”真是好看,喬斯年撈起夜明珠取出布絹擦干水跡。 “真漂亮,”青竹忍不住問道,“怎么不讓小少爺看看?” 喬斯年隨口道,“他看上我的夜明珠怎么辦?好大一顆呢!” “安排好伊鐺頭的住處了?”喬斯年問道。 “住在倒座房里,我也想搬到前院來?!焙笤豪镄磷拥姆块g就沒見開過門,丙叁、辛午都是男子,青童說他一個哥兒住在那里大家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