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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時欽對身上的那道奴印有多痛恨不言而喻。自他被打下這道奴印的那天起,他便暗自下定決心,將來的某一天他若能沖破這道奴印的桎梏,那么即使那時的他已經身在遠疆,他也要想盡辦法重回都城,將宣帝隱瞞的真相弄個水落石出。 而現在,他不僅沒有被流放到荒僻的遠疆,還在恍恍惚惚間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擺脫了奴印的控制,晏時欽在感到一陣不真切的同時,心底的某些想法卻也早就已經和一開始有了很多不同。 正如晏時欽對陸淺川所言,即便沒有了身上的那道奴印,他也依舊愿意繼續像現在這樣,以一個仆人的身份,靜靜地守在陸淺川的身邊。 從前的晏時欽絕對想不到,將來的某一天,會出現這樣一個人,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笑容就可以把他的心跳攪得亂七八糟。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陸淺川的一喜一怒已經可以輕易地牽扯晏時欽的全部情緒,他會因為對方的喜而喜,因為對方的悲而悲。陸淺川輕輕皺一皺眉頭,晏時欽的整顆心都要隨之揪起,巴不得立馬伸手幫對方把眉間的褶皺撫平。 陸淺川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將他帶出地牢的恩人,更是將他從無邊的黑暗與絕望中剝離出來的光一般的救贖。如果沒有陸淺川,他恐怕還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發酵自己心中的怨恨,像一堆潰爛發臭的腐rou一樣,與周圍臟亂不堪的環境漸漸同化。 因此,在現在的晏時欽心中,陸淺川絕對是第一位的。即使他心中確實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要做,但如果要以離開陸淺川作為完成那些事情的代價,那么晏時欽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陸淺川是陸家的繼承人,身份與常人不同,顧慮自然也要比常人更多。南平雖然男風盛行,但這在那些大家大族眼中,終究還是上不了臺面。 晏時欽深知,陸淺川作為未來的陸家家主,未來若是還要與自己在一起,將會承受多大的壓力,更何況他是陸家嫡脈的唯一男丁,即便是為了延續血脈,對方也必然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進門。 一想到那個畫面,晏時欽的心中便是一陣刺痛,他的心底像是有一頭被觸犯了領地的野獸在咆哮,但他的理智卻又讓他不得不冷靜。 早在他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對方時,他便一個人在腦海中想了很多。晏時欽本想一個人將這段本不應該出現的感情悄悄地埋在心底,卻沒想到會猝不及防地得到對方的回應。 但即便這些天的生活甜蜜的就像一個美好的夢境,晏時欽的心底卻越發地患得患失,擔心這種夢幻般的美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成為虛幻的泡影。 所以至少,他要保證自己能夠一直留在對方身邊,晏時欽沒有辦法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連少年的身影都沒辦法見到的話,他會變成什么樣子。 陸淺川松開環在對方身上的手,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晏時欽,試探地問道:“你本就天賦卓絕,現在我幫你疏通了經脈,你今后在武學上的發展只會更加地順暢。 更何況你從小就學習各式兵法,又在軍營打磨多年,人人都知道晏家的晏時欽智勇雙全,謀略過人,是不可多得的將才,這樣一位大將不去施展自己的才華抱負,卻要在我手下當一個小小的奴仆,你不覺得太可惜了嗎?” 晏時欽神色淡淡,似乎是對陸淺川口中的夸贊不以為意:“公子說笑了,晏某現在本來就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奴仆,服侍好公子便是晏某最大的職責,至于其他的那些事情,已經不是晏某應該考慮的了?!?/br> 陸淺川以為晏時欽的意思是,盡管他已經去除了奴印,但在大眾的眼中晏家人都已經貶入了奴籍,那么即使他恢復了實力,自然也不能再去做那些超越他此時身份的事情。 于是陸淺川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開口安慰道:“你不必顧慮你此時的身份,你之前不是好奇七殿下和我達成了什么合作嗎?他曾向我承諾,只要我們愿意配合他的行動,他就會幫你以及你的家人正名,到時候你們不僅可以解除身上的奴籍,還可以恢復往日的榮耀,這不是很好嗎?” 陸淺川向晏時欽袒露了一些容允的計劃,這些大逆不道的計劃在陸淺川口中變得稀疏平常,仿佛他所說的不是皇室中的暗流涌動,而是在說某次踏春出游的行程安排。 晏時欽卻是越聽越心驚,他本以為容允與陸淺川合作只是想通過陸淺川增加他奪得太子之位的籌碼,卻沒想到容允的目光并不僅僅放在太子之位上,而是直接瞄準了宣帝目前還安安穩穩坐著的位置。 而陸淺川居然還同意要與他合作,這要是哪個環節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等待陸淺川的將是十分沉重而可怕的后果。 晏時欽的眉頭緊緊皺起,他對陸淺川向他分析的條條好處置若罔聞,反而緊緊揪著幾條風險不放。在他看來,容允的能力雖然在幾位皇子之中拔尖,但皇室的爭斗局勢變化多端,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幫他爭奪太子之位便已經危險重重,容允要在宣帝仍手握大權的情況下染指皇位,看起來著實有些太過冒險。 陸淺川自然不能告訴他五年之后南平將會發生的變故,他只能盡量向晏時欽保證,他們的合作每一步都很小心謹慎。更何況他們現在也只處于蓄力階段,爭取在每一環節都要做好完全的準備,不會讓宣帝察覺出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