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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就要離開客廳,就在此時,桑柳突然停止哭泣,叫住他:頤和,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畢竟是喜愛了三十年的女人,她有什么話,他還是愿意聽一聽。 桑柳叫住程頤和后,緩緩站起身,抿了抿散亂的頭發,柔和溫婉的氣質重新出現在她身上,讓她顯得體面起來。 鄭夫人也停住腳步,等著聽桑柳要說什么。 從桑柳踏進程家大宅開始,我和程嘉溯就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兄弟鬩墻變成了長輩之間的恩怨,更是我們不該插手的。 此時,我們也靜靜看著,等著桑柳最后的話語。 桑柳語氣平和而認真,頤和,我要告訴你的這件事,也許你不愛聽,但我保證,我說的每一個字都真實無誤,沒有絲毫編造。 程頤和淡淡嗯了一聲,到他這個程度,已經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輕易撼動他的心神了。桑柳要說的事情也許會使他不快,但也僅僅是不快而已,不會引起更多的震動。 我們剛剛在一起那天,你對我多溫柔啊桑柳輕聲說,那時候我相信,你會照顧我一輩子。 彼時程頤和心里想著的還是桑榆,他酒后亂性要了桑柳,心里覺得對不起桑柳更對不起桑榆,承諾要照顧她一輩子。 卻沒有說到愛。程頤和從來沒有對桑柳說過愛,他的愛情,永遠只針對桑榆一個人。 說正事。程頤和皺眉。 他不需要桑柳一再提醒他違背了當年的諾言,如果桑柳一直是柔順貼心的情人,程嘉洄一直是乖巧聽話的兒子,他何必走出今天這一步? 再用當初的諾言來逼迫他,他做出的決定也不可更改。 桑柳說:那時候我告訴你,我愛你,因為我的jiejie愛你。 當年,程頤和一度只想照顧桑柳的余生,卻不愿意再靠近她。是她告訴他,她繼承了桑榆對程頤和的愛,桑榆的生命在她身上延續。 自欺欺人的程頤和接受了這個解釋,哪怕是謊言,他也需要這樣一根救命稻草來使自己停止悔恨,他使自己相信桑柳的話,一信就是三十年。 今天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的jiejie,從來都沒有原諒你!桑柳聲音里還含著少女般的嬌軟,說出來的話卻比刀子更鋒利,比雷霆更有力,狠狠扎進程頤和的胸膛! 程頤和原本背對著桑柳,聞言疾速轉身,含著煞氣道:你敢!你再說一遍! 她怎么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侮辱她的jiejie! 桑榆是那么美好的人,他藏在心頭三十年,一刻不曾或忘的女人,怎么會恨他 我怎么不敢?桑榆她至死都在恨你,不許我再叫你姐夫!桑柳即將失去一切,她苦心經營三十年,終究敵不過這個男人的狠心,既然如此,她不惜傷害他來讓自己感到快意。 如果她在天有靈,看到拋棄了她的男人,又和她的meimei在一起,你猜她會怎么想?你最后又拋棄了她的meimei,你猜她會怎么想? 桑柳字字如刀,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夠讓她停下。 住口!程頤和呵斥她,但他身為丈夫的權威早已蕩然無存,桑柳直視他,她的眼里充滿不屑和仇恨。 你要了我的那一天,我叫你姐夫。你以為那就是桑榆對你的原諒?不是的。對了,你知道桑榆為什么會自殺嗎? 是啊,桑榆為什么會自殺?明明那時候程頤和只是和鄭家小姐訂了婚,并沒有結婚,她還有機會的。 jiejie跟我說過,你是有野心的人,她不該錯估了你的野心,誤以為自己比你的野心更重要。 桑榆從來都不是駑鈍的女子,當年程頤和愛她的溫柔,也愛她的聰慧。 她說,你愿意和鄭家小姐訂婚,就已經是為了野心拋棄她了。她再等下去,你也不會把她看得更加重要。她只后悔,對你錯付真心。 我的jiejie自殺根本不是為了殉情,到死那一刻,她都恨自己看錯了人!程頤和,你聽到沒有?桑榆她到死都恨你,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程頤和怔怔看著跟了他三十年,也騙了他三十年的女人,身體晃了晃,猛然向后倒去! 正文 258 塵埃落定 程頤和被桑柳言語態度所激,直挺挺往地上倒,程嘉溯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他,急切低喊:父親! 程頤和雙目緊閉,滿面痛苦之色,肌rou抽搐,看著十分不好。 裝了好一段日子菩薩的鄭夫人這時再也維持不住鎮定的表象,快步近前查看程頤和的狀況。他們母子二人催我快叫救護車的時候,我已經在撥打電話了。 司機上前幫助程嘉溯將程頤和平放,鄭夫人喚著他的名字,防止他完全失去意識。 這一切說起來麻煩,實際上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桑柳尚未反應過來,程頤和已經倒地不起,對外界失去反應,而她還愣在當場。 頤和!桑柳一反應過來,立刻撲上去,緊緊抱住程頤和,搖晃著他的身體,試圖將他喚醒。 鄭夫人甩手一巴掌抽在她臉上,厲聲道:你想他死嗎? 司機強硬地拉開桑柳,任由她凄厲哭喊,就是不允許上前觸碰程頤和。 程頤和現在的狀況絕對不適合移動,我上前幫助程嘉溯,解開程頤和的領帶、手表,取下眼鏡等裝飾物品,猛然想起大聲叫喊可能會加重病情,連忙道:讓她閉嘴! 程嘉溯補充:先關起來。司機捂住桑柳的嘴巴,將她拖下去。 司機只聽從程頤和一個人的命令,但現在,程頤和突然倒地昏迷,他很快就給自己選擇了下一個效忠對象。 救護車很快到來,把程頤和送入手術室之后,我們三個人才從兵荒馬亂中解放出來,因為不習慣驟然安靜下來的情形,三個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 鄭夫人最先從震驚的情緒當中解脫,她對程嘉溯道:嘉溯,你爸爸這一病,公司會亂,你回公司去,務必要鎮住那些不安定的人。 程嘉溯身為人子,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氣到倒在面前,他的心情常人難以理解。再絕情的父子,兒子也會認為自己對父親有責任,鄭夫人的話讓他猶豫了一下,卻沒有立即執行。 夫人又轉向我:小橙子還在家里,大人們一下子都不在,她會害怕,你回去看著孩子們。 嗯。我答應一聲,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程嘉溯,沒有立刻就走。 鄭夫人嘆口氣,嘉溯,你父親不能死,杏林更不能亂。這里有我看著,你必須走。 程嘉溯眉眼沉郁,我能感到他心里并不平靜。就利益而言,程頤和的情形越糟糕,才越符合他的利益。 如果程頤和死去,他就能全部接手程家,順手把膈應了他二十多年的桑柳母子二人送進監獄。 可躺在手術室里的人畢竟是他的父親,縱然那個人待他并不好,一旦力量對比失衡,強悍的父親突然間生死不知,他已顧不上利益的選擇,而是發自內心地希望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