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王霖淡然道:“那是自然。孤說過,凡我大宋國民,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金之責,日后種家子弟愿意從軍報國,孤又豈能拒絕!” 日后當然可以,只是現在不能。 種師道躬身一禮,轉身上了馬車。 種家人漸漸遠去。 所有今日前來送行的西軍諸將都交由折可求和姚古帶回,王霖給的承諾是既往不咎。 岳飛皺眉道:“師傅,就這么放過他們?學生以為,還得徹底清理干凈才行!” “不必了。當下國難當頭,正是用人之際。他們或許恨我,但只要還存有報國之心,愿意為國出生入死,都堪為孤所用?!?/br> 王霖翻身上馬。 岳飛躬身施禮,也隨之上了馬。 燕青卻目光深沉,遙望西軍營地良久,才率所部虎神衛馳回城中。 保護王霖安危是虎神衛的職責。 今日便是一個深刻的教訓,燕青絕不允許此類事情再發生。 接下來他會命人通過不同方式滲透進去,一點點為之,直至將這支西軍中的隱患徹底清理干凈。 有些事,王霖不會說,也不會去做。 只能是燕青去做。 回了城,張魁三位大儒率數十士子已經等候在王府前庭。 王霖都忘記了今日還是與士子約定的講學之日。 見張魁三人裹著厚重的裘皮,帶著一群讀書人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猶自堅持不去,面色都有些鐵青,怕不已在低溫下凍了大半個時辰。 王霖以手扶額,一時頭大。 頂了這個儒教大宗師的帽子,他既然享受著天下士林社會支持的好處,就必須得付出一定的代價——比如定期組織和參加士子文會。 開庭講學。 這占用了王霖大量的時間,漸漸有些苦不堪言了。 但讓王霖意外的是,今日張魁等人來卻并非為了聽講,而是提出了在真定文廟增加王霖塑像,接受士林朝拜的設想。 王霖真的嚇了一跳。 他還沒死呢,這就要立塑像祭拜? 與孔圣一起共不朽? 第426章 燕王祠 王霖知道這叫生祠。 給活人建廟祭祀的事始自漢唐,似乎……在宋時就變得非常普遍了? 宋人高承《事物紀原》載:“漢平公為縣吏曹,決獄平,郡中為立生祠,自三代而來無生為立祠者,至此始見茲。則生而立祠始于漢世也?!?/br> 但到了后來的明清,就變得荒誕不經了。 比如生祠遍天下的明朝大太監魏忠賢,九千歲。 王霖苦笑,連連拒絕:“三位大儒,諸位士子,萬萬不可!孤何德何能,敢立生祠,并與至圣先師并列?胡鬧了??!” 張魁慨然道:“大宗師,孔圣做《春秋》,立儒教,而大宗師弘圣人傳承,著《四書五經集注》,立理學根基,造福天下士人,兼又拯救萬千黎庶,力挽國難于將傾,此立功、立言、立說,古往今來集大成者,非大宗師為誰?” “此功,當永立文廟,接受天下讀書人的朝拜,萬世不朽?!?/br> 程遠景和周子宴兩人也躬身顫巍巍拜了下去。 他們身后數十讀書人也躬身拜倒,大多情緒激動。 三位當世大儒帶著一群讀書人闖進燕王府來,反復懇求,痛哭流涕,要求為王霖立生像、與孔圣并列文廟……這事轟動了整個燕王府和大元帥府。 岳飛等武將聞之頗有些無言以對。 王霖見一干士子追著他“不依不饒”,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探手揉了揉眉心。 當然,必須得承認張魁等人是一番美意。 從一個側面也說明了,《燕王四書五經集注》和《燕王讀書法》的問世,對于整個儒林社會產生的廣泛影響。 尤其《燕王四書五經集注》,作為科考晉身的利器,今后只要科舉制度存在,儒教還在,那王霖的名字就會永垂不朽。 而事實上,朱熹因此也是封了圣的。 但王霖深知,張魁這三人也是有私心的。 作為大宗師的弟子,作為《燕王四書五經集注》的執筆者之一,他們三人的名字也將隨著王霖封圣而進一步傳遍天下。 對于三個行將就木的老儒而言,還有比這種方式更能揚名嗎? 他們的弟子們甚至會在三人死后,繼續推動在王霖圣象左右兩側再塑三人之像,繼續造神。 王霖嘴角一抽。 他沉默片刻,上前去親自扶起張魁三人,嘆息道:“孤食君之祿,為國分憂,讀圣賢書,弘圣人學,皆為本職之本分,絕不敢狂妄至立塑像配享文廟……諸位,此事再也休提!還請諸位不要讓孤……遺臭萬年,淪為跳梁小丑!” 王霖沖這群激動的讀書人躬身一禮,轉身就干凈利落進了自己的書房,然后命虎神衛關閉門戶,無論張魁帶著他們怎么高呼懇求,都不肯答應。 王霖知道自己今日所謂立德立言立功立說——一切的根本都在于抗金。 抗金大業成,他不用這勞什子的造神運動也能永垂不朽,自是一代開國皇帝; 而若是敗在了金人手上,一切都做鳥獸散,立時會跌落神壇,成為后人恥笑的話柄。 王霖雖然不太在意什么身后事,他只重視活在當下,人死如燈滅,想那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