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趙構難堪地望向王霖。 王霖知道自己不能不開口辯駁了。 這就跟臣下遇到彈劾,要上自辯疏一樣。 他若無動于衷,他的名聲就算是徹底讓張魁、周子宴和程遠景三人給毀了。 所謂流言積毀銷骨。 他目光銳利,望向張魁三人,緩緩道:“請教三位大儒,不知我皇宋之范文正公,系讀書人還是武人?” 范仲淹? 張魁目光凜然不懼,微微拱手道:“一代名相,名垂不朽,文正公乃大宋名臣之范,進士及第,自然當算讀書人?!?/br> 王霖呵呵一笑:“梅山居士可知范文正公衛國戍邊,作為統兵元帥,曾對西夏數戰大捷,鎮守邊陲,為大宋立下不朽功業?” 張魁面色一變。 卻聽王霖又道:“故,范文正公也可稱武將,通曉兵事韜略……孤這樣說,梅山居士不反對吧?” 張魁雖然覺得王霖有偷換概念之嫌疑,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道:“文正公文武雙全,自是天下皆知?!?/br> 王霖輕輕一笑:“既然文臣可為武將,既然這世上又有文武雙全這一說,那么,武將也可通曉文事,治學達儒,道理是說得通吧?” 程遠景皺眉道:“燕王到底要說什么?” 周子宴和在場士子都將目光投射在王霖身上。 王霖沖三人略拱了拱手:“孤雖不才,雖不敢自比范文正公之不朽文治武功,但捫心自問,也能上馬為戰,下馬讀書,心懷社稷蒼生,崇尚圣人之道,并身體力行,這些年,一以貫之!” 張魁三人飛快對視一眼,心道原來如此,拿范仲淹出來類比自己,真是大言不慚。 這位燕王可真算是…… 張魁譏諷道:“老朽知燕王詩才不菲,曾有數首詩詞名揚天下。但詩詞實乃小道,娛樂、娛情、娛心尚可,保國安民豈能利乎?” 用現代人的話說,就是理論家看不起文學家。 實際這種心態跨越千年,至現代社會,還是大有市場的。 大學教授,文化學者,有幾個能瞧得起哼哼唧唧的小詩人? 那個聲稱要橫跨整個中國去睡男人的女詩人,盡管紅遍了半邊天,卻有幾分社會地位? 王霖詩詞的知名度在大宋也算當紅,可也僅此而已。大抵就是這么個意思。 程遠景也淡然道:“不知燕王四書五經讀了多少,可曾進學、科舉?” 這是譏諷王霖沒有科舉晉身。 雖然皇帝也賜了王霖同進士出身,但在對科舉晉身視若圭臬的讀書人來說,這本身就值得譏諷。 同在一家單位,人家是985或211,你一個黨校學歷,怎么比? “呵呵,孤未科考,乃是武科,并上賜同進士及第?!蓖趿氐坏?。 張魁突然縱聲大笑:“燕王既然自承是武科出身,焉能再號稱是讀書之人?” 難為他已經六旬以上年紀,還是如此聲若洪鐘。 程遠景和周子宴帶頭而笑,周遭不少士子紛紛哄笑。只是王霖銳利的目光掃視過來,很多士子頓時閉口收起笑容,老老實實垂下頭去。 見王霖被當眾恥笑,趙構面色陰沉,幾乎跳將起來,要罵人了。 這是他的師傅,他素來引以為榜樣和榮耀的師傅。 盡管他也認為師傅有些好色……毛病不少,但瑕不掩瑜。 王霖似笑非笑,開口反駁道:“不經科舉,就不為讀書人了?那么請問三位,可是忘了十上不第的典故乎?” 這說的是唐朝大儒羅隱。 小時候的羅隱才學就非常出名,一生的詩和文章都為世人所推崇,可是,他曾參加了十多次進士試,全部鎩羽而歸,史稱“十上不第”。 但這不能抹殺羅隱隨后的著作等身,名垂士林。 其實類似的例子,宋之后還有很多,不過王霖此時不能說而已。 譬如明人陳獻章。 陳獻章累試不第。 教學十余年,桃李滿天下,身兼禮、吏、兵三部尚書的重臣湛若水,還有臺閣首輔梁儲等人,都出自于他的門下。 簡而言之,一個不是進士的人,教導出了一大群進士。 萬歷皇帝念其在學問上的重大成就,詔準從祀孔廟。他也成為一個沒有考取功名,從祀孔廟的人。 張魁面色一凝,稍稍猶豫了一下。 這樣的人是有的。也不能說王霖就是無中生有。 但這樣類比,是否有偷換概念之嫌疑? 周子宴斟酌道:“燕王莫非自比上古大儒乎?那么,老朽倒是要考校一下燕王了?!?/br> 王霖淡然拱手:“孤洗耳恭聽?!?/br> 周子宴凝視王霖,脫口問了個很簡單的問題:“何為大學之道?” 這就是考察王霖有沒有看過經學典籍了。 從他問的這個基礎性的簡單問題而言,足見此人實際還不愿意讓王霖太過難堪。 王霖毫不遲疑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br> 張魁緊跟而上:“那么,請問燕王,何為治學之道?” 王霖不動聲色:“孤讀圣賢書,竊以為:治學之道,一在立志于學,持之以恒;二在學以致道,學以成仁;三在學而不厭,不恥下問;四在學思結合,溫故知新;五在學無常師,見賢思齊;六在學以致用,知行合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