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笛一大早趕到葉知秋的辦公室來，當然不是為了來聽他吐槽大法官的。事實上身為葉知秋的學生，鐘笛對老師的吐槽能力早就很熟悉了，完全用不著溫故知新，據說這老頭年輕的時候吐得一口好槽，人送匪號”不吐槽不舒服斯基“，為此沒少得罪人，后來年紀大了才開始嘴下留德，不過背地里仍然以吐槽為樂?？上КF在已經沒有什么人可以在他面前，聽他毫無顧忌地吐槽了，鐘笛算是這少有的幾個人中的一個。

    她皺眉說道“那些人難道不明白，組建自由量裁部隊的目地是控制治安情況正在惡化的貧民社區，和他們根本沒有關系，我以為他們只是為了借此來交換我辭職，沒想到他們還真擔心這支部隊?！?/br>
    “你想得太簡單了?！比~知秋慢吞吞地搖頭說道“如果我們這些人也像你這樣看待問題，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人干掉了?！?/br>
    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劃動了一下，看著豎立在桌面上的液晶顯示器慢慢融化消失，桌子上面變得空空蕩蕩之后，才向鐘笛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既然說到這里了，那就趁現在說吧?！?/br>
    他示意鐘笛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然后讓秘書送進來兩杯飲料。葉知秋一向是喝紅茶的，鐘笛則要了一杯咖啡。

    “你應該還記得，犯罪學的課本上很明確地說過，任何大規模的犯罪活動本質上都是經濟活動?！彼粗姷?，似乎又找回了從前在人大當老師時的感覺。

    “經濟活動是很難受到人為局限的，規模越大，它主動牽扯到的范圍也就越大。你做總檢察長已經兩年了，就算從前缺乏實踐經驗，現在應該也已經能夠明白，從來沒有什么大規模的經濟活動能夠隱瞞住政府，區別只是政府愿不愿意去管。對于單純的經濟詐騙，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是懶得管，而且資源集中對我們也是有利的。另外一小部分則是不方便管，這里面的牽扯就多了，很多時候，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其實只是某個人要給自己賺點養老金，我們也不好管得太寬?！?/br>
    “無論一個人的身份有多高，他要想在經濟活動當中受惠，就必然要參與到活動當中去。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沒有人能夠例外?！?/br>
    他看著即使坐在沙發上仍然腰背挺直，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的總檢察長，很滿意地繼續說道“所以他們不能讓你肆無忌憚地從底層下手，因為那里很可能藏著他們無意當中留下來的痕跡?！?/br>
    鐘笛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曾經的老師，皺眉說道“這么說的話，他們不可能通過自由量裁部隊的組建？那為什么當時通過決議的時候那么順利？”

    “因為那是政治正確?！比~知秋說道“這就是我一直讓你多參加政治活動的原因，很多時候，一個政治家想怎么做和怎么做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br>
    “貧民區治安條件惡化是五大城市都在面臨的事，制止這種惡化是正確的，也是必須的，在這個問題上站出來反對很容易成為政敵的靶子，所以大家都不會反對?！?/br>
    “但是在cao作層面上來阻撓就很容易了?！比~知秋看著鐘笛，慢吞吞地說道“具體的cao作總是涉及到各種各樣的問題，要刁難一個議案實在太容易了，而且這種cao作完全可以解釋成對公眾負責，即使被人詬病，倒霉的也只是制定方案的部門，誰讓他們提不出讓大家都滿意的方案呢？”

    他攤手說道“挑毛病總是最容易的?！?/br>
    “這樣說的話?！辩姷涯昵嗟哪樕狭髀冻鲆唤z不甘，“就算肖嬡在三號城市取得了成功，自由量載部隊也很難推行下去?！?/br>
    “當然不是?！比~知秋說道“總還是有一些人愿意讓世界變得更好的?！彼粗姷?，“總還是有一些的，也幸好還有一些?！?/br>
    說完這些之后，他沉吟了一下，又補充道“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我和一些老家伙之所以要把你推上這個位置，就是因為我們想讓事情向好的方向轉變，至少不能變得更壞?！?/br>
    “而最重要的是……”他看著鐘笛，“我們要你來做這件事，不是因為我們不想做，而是因為我們在這個泥潭里混得太久，身上早就沾染上了或多或少的污漬?！彼礴姷褦[了擺手，制止了她說話的企圖，“不需要你的安慰，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你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遲早會發現我們這些支持你的人并不清白，甚至其中有一些人還會變成你的阻力?！?/br>
    他很認真地看著鐘笛，“但是你一定要記住，我們要你做的，并不是維護某個團體的利益——如果那樣的話，我們有足夠多的人選，每一個人都能比你做得更好?！?/br>
    “為了促成這個目地，我們會采用一些不那么清白甚至骯臟的手段，而我們不希望你接觸到這些手段?！?/br>
    “可是……”鐘笛這次不可能繼續淡定了，她震驚地看著葉知秋，迫切地想要說些什么。

    葉知秋搖了搖頭，打斷了她還沒說出口的話，“我告訴你這些，并不是要你以后做些什么，只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如果以后你發現了什么，不要對自己產生懷疑?！?/br>
    他說道“最向往光明的人，很可能就置身于黑暗當中?！?/br>
    “只有身處黑暗的人，才會向往光明?！?/br>
    葉知秋和鐘笛談話的時候，肖嬡也坐在三號城市寬大的市長辦公室里，看著滿頭白發身材高大的市長侃侃而談，“他們需要我們去解救?！?/br>
    “我知道，我知道?！比柍鞘械奶萍{德市長已經年過七十，名副其實地年高德劭，事實上連葉知秋都算上，整個城市聯合體的高官里就算唐納德的年紀最大，其他到了他這個年紀還愿意為了公共事業cao勞的人早就不多了。

    不過這位年糕有一個很有名的特點，他對女人缺乏抵抗力，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有一份數據表明，他是城市聯合體歷史上在自己任期內批準任用最多女性官員的市長，考慮到他其實還有兩年的任期沒用完，所以這個記錄很可能永遠無法被打破。

    唐納德利用談話的機會死死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在心里默默給出評語，“除了胸平之外，這個女人簡直完美?！?/br>
    肖嬡看起來并不反感唐納德紅果果的目光，她微微斜靠在沙發上，心情展露自己被ol套裝包裹的曲線，“這么說您會對我的工作支持了？”

    “當然，當然?！碧萍{德毫無意義地敷衍道，然后才在肖嬡戲謔的目光當中清醒過來，尷尬地打了個哈哈說道“我已經和愽爾頓局長談過了。他同意你先在第七分局的管轄范圍內進行試點?！彼f道“那個地區最近幾天治安情況相當遭，正是讓新部門大顯身手的好地方?！?/br>
    “好的?！毙苄α艘幌?，挺身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這個動作當中展現出的肢體力量讓唐納德忍不住哼了一聲。

    肖嬡向唐德納告辭的時候，唐德納打算起身相送，但是站起來的時候某個部位撞到了桌子邊緣，吃痛之后又跌坐椅子上。

    “您不用客氣?！毙茉谔频录{的驚呼聲中向他嫣然一笑，“我覺得我們會經常見面的?！?/br>
    看著在肖嬡身后慢慢合攏的房門，坐在椅子上的唐納德低頭向下看了看，長長出了一口氣，喃喃說道“最強的女人啊?！彼痣p手用力地搓了搓臉，然后用力握緊了拳頭，“想想就讓人興奮?！?/br>
    然后他才想起來，肖嬡告辭的時候好像應該和他握一下手的，他居然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