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十七八九歲的樣子，跟在他身邊的幾個人年紀更小，明顯以說話的年青人為首。

    這個人說話的聲音不小，所以很多人都聽到了，街道兩旁的行人基本上沒人理會，有幾個人看了一眼，臉上流露出厭惡的神情，然后匆匆離去。

    吳畏倒是覺得眼前一亮，當然這種感覺跟那人說話的內容沒半毛錢關系，如果真要就這人話里的內容展開討論的話，吳畏倒是一點都不覺得獨裁和效率有什么沖突，他是工科出身，難道工廠里出了事故還要先開個全體擴大會議討論一下不成？事實上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企業就沒有一個是充分民主的，反而全都跟一個或者幾個天才人物息息相關。

    讓吳畏感覺這幾個人到與眾不同的地方是，他們身上穿的衣服與其他人都不一樣，當然衣料是不可能不同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同，受材料的限制，主要是山谷里的都是成衣，想改樣式的話需要的技術至少也得是精英級的，改想來成本太高，所以他們身上的衣服樣式和別人區別也不大，為了不泯然眾人，這幾個人在身上掛了不少零碎，包括但不限于鋼釘鐵塊之類的東西，剛才說話這個年青人甚至還在肩膀上掛了一根鏈子，跟其他人的簡約風格對比起來，簡直亮瞎人眼。

    這人的話明顯是沖著章打結來的，如果這里只有章打結一個人，他多半干脆不會搭理這個人，但是現在要陪吳畏，有些明顯挑釁的事就不能置之不理了，畢竟這種事涉及華人一族的形象，必須在別人面前維護。

    所以章打章很不高興地看著那幾個人說道“司徒皇，你們又逃避勞動了？”

    “什么狗屁勞動?！苯兴就交实哪昵嗳藨崙嵉赝铝艘幌驴谒?，向章打結說道“那是剝削，是壓抑人性?！彼D頭向著自己的幾個同伴揮了揮手，叫道“我們要自由?！?/br>
    “你身上穿的衣服，嘴里吃的東西都是勞動得來的?！薄叭濉蹦樕侠p著繃帶，所以聲音有些變型，聽起來悶悶的，但是并不妨礙別人聽出他語氣中的憤怒，“你不愿意勞動，為什么還去供銷社領東西，去食堂吃飯?！?/br>
    “那是我的自由?！彼就交曙@然不是第一次跟別人辯論這個問題，他大叫道“我生在這里，這里就有供養我的義務?！?/br>
    “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張東升湊到吳畏身邊低聲問道。

    “你覺得呢？”要說這種跟哲學思辨有關系的說話方式，吳畏就比較熟悉了，他求學的工大算是一號城市里的頂級學府，雖然比不上人民大學的政治地位，畢業的學生也不可能個個叱咤風云，但是混個終生溫飽還是沒問題的，所以同學里家世顯赫的人也不在少數，大家吃飽了沒事干，扯點似是而非的玄學理論不但能彰顯身份，更重要的是容易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所以只聽了幾句話，吳畏就明白了這個司徒皇是個什么樣的人，只是一時還沒想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于是順口反問了一句。

    張東升愣了一下，他做事相對謹慎，又不知道司徒皇的身份，剛到陌生的地方不愿意招惹是非，自然不會隨便說話。

    王大錘就沒有那么多顧慮，低聲笑道“我看這家伙像神經病?！?/br>
    除了反應速度常識性慢半拍，路人屬性滿值的吉米之外，其他人的臉上都流露出贊同的意思。就算用因為保守治療而磨損過度的半月板來思考，也知道這個年青人的話里缺乏邏輯鏈條，合著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別人養活他。

    吳畏看了王大錘一眼，很認真地糾正道“神經病是身體不好合，腦子不好使的應該是精神病?！?/br>
    王大錘一臉蒙蔽地看著他，“有什么區別嗎？”

    “區別大了，就像戴維斯和杜蕾斯之間的區別一樣?！眳俏冯S口解釋道。

    王大錘雖然嘴上沒把門的，畢竟不是職業坦克，說別人壞話的時候還是知道應該小聲的，所以司徒皇那幾個人并沒有聽到他說什么，不過看到幾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當然也能猜到他們是在議論自己，于是繞過章打結，向吳畏這邊走了幾步，說道“你們是從城里來的？”

    “你怎么看出來的？”吳畏反問道。

    聽到吳畏變向承認了自己的猜測，司徒皇立刻高興了起來，他指著熊波幾個人背上的霰彈槍說道“你們有槍，荒原上的人可沒有這么多槍。城里的人的武器就是先進?！?/br>
    吳畏幾個人對望了一眼，熊波尷尬地抬頭看天。本來他的槍就是張東升均給他的，自然不可能平分彈藥，和救世軍騎兵打了一仗之后，他就剩下兩發子彈了，再開兩槍這玩意就只能拆下槍管當吹火棍了。

    司徒皇見沒人說話，又向吳畏說道“為什么你們要離開城市？”

    “因為城里也要干活才能有錢吃飯?！眳俏凡皇钦J死理的人，很明顯司徒皇和章打結關系不好，他當然要站章打結這連，再說他也不喜歡司徒皇這個人，事實上他對這種明顯缺乏邏輯演繹能力的人都沒什么好感，因為你永遠無法推測對方會怎么思考，相當于一直處于被偷襲的狀態，所以一開口就打算把天聊死，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聽了吳畏的話，司徒皇愣了一下，很認真地看著吳畏說道“干活才能吃飯有什么不對嗎？”

    “你等一下?！眳俏酚X得頭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章打結傳染了，還是沒能成功甩掉混沌小王子，“我以為你不喜歡干活?！?/br>
    “我當然不喜歡干活。沒人喜歡干活?！彼就交室荒樌硭斎坏卣f道“但是在城里，你有不干活的自由?！比缓笏孟蛲乜跉庹f道“獨裁的干活跟自由的干活能比嗎？”

    吳畏盯著司徒皇看了半天，很明智地決定不跟他扯淡了，有這種思維方式的人很明顯惹不起，避免被人打臉的方式就是自己先不要臉，顯然司徒皇已經深得其中三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得習慣之后自然產生的保護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