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顧君瑜坐過去,抬起她的臉,“我沒聽見,不作數?!?/br> 低沉的耳語、清雅的氣息織成一道網,困住了她。 陸沉菀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鼓噪個不停。 眼前的眸子漆黑明亮,漾著溫柔淺笑,似乎特別開心。 陸沉菀沉溺在這份溫柔中,心中既酸又甜,“瑜哥哥?!?/br> 顧君瑜笑了,那笑從眼底溢出,如曇華夜放。 都說紅顏禍水,殊不知男色魅人,亦一樣傾倒眾生。 他伸手輕輕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這聲瑜哥哥真是甜到了他心坎。 這小姑娘實在太乖了。 不用被小姑娘叫夫君,顧君瑜心中也輕松不少。聽她叫夫君,總覺得像在占小姑娘便宜。 他用筷子挑了一塊雞腿rou放到陸沉菀碗里,陸沉菀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吃飯也十分講究,不會在他面前用手啃骨頭,這在當下會被視為不雅。雖說顧君瑜一點不在乎,不過陸沉菀好像很注重這些生活細節。 柳婆婆是鄉下婆子,沒見識過大戶人家的規矩,所以也沒將這腿上的rou切成小塊煮。 “多吃點,長身體?!?/br> 午后,顧君瑜當真讓人去砍了竹子,削成小竹片,給陸沉菀做風箏。 陸沉菀還以為他只是隨口說來哄自己,一時竟不知該作何想。 紅兒這丫頭可興奮了,一個勁兒地對陸沉菀道:“王爺對王妃真是太用心了,我就沒見過像王爺這么好的男子?!?/br> 陸沉菀輕輕敲了她一下,“你才見過幾個男的,就下這樣的結論?!?/br> 紅兒:“我可沒亂說,我們村里所有的男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王爺的十之一二?!?/br> 陸沉菀說不過她,笑著在她臉上比了一個羞,“人小鬼大,不知羞!” 院子里,顧君瑜已將風箏做好,過來叫上陸沉菀,一同去外面放風箏。 今兒天氣好,未時一過,太陽便沒那么烈,田間又有風,正是放風箏的好時節。 顧君瑜先小跑一段,將風箏放上天,再叫陸沉菀:“菀菀,過來!” 陸沉菀微微一怔,她已經好多年沒有聽到有人叫她“菀菀”了,只有她娘才這么叫她。 “快來,我教你?!鳖櫨λ惺?。 “王妃,王爺叫你了,快去呀?!奔t兒催道。 陸沉菀按下心中的酸澀,笑著朝顧君瑜走去。 “來,拿著線,這樣……對對,就是這樣?!鳖櫨ひ贿呏笇?,一邊幫她拉拽風箏,“我們從那邊往山上去,山上的風更大,可以放得更高?!?/br> 陸沉菀已經忘了多久沒這么盡興地玩過了,她點點頭,仰頭望向身邊的人,“好的,瑜哥哥?!?/br> 顧君瑜被她這聲乖巧的“瑜哥哥”甜暈,這個技能簡直是個bug,直戳他的軟肋。 他竟突然能理解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喜歡萌妹的心態了。 不過陸沉菀說萌也不準確,應是更乖一些。 今天的春風給力,那風箏越放越高,陸沉菀平時被壓制的孩子氣徹底釋放出來,少了裝出的少年老成,多了幾分天真燦漫。 顧君瑜坐在山頭的草地上,看陸沉菀和紅兒兩個小姑娘玩得起勁,不禁莞爾。 山下的仆人們正忙著耕地、擔糞水等農活,今天大家領了獎賞,干起活來都分外賣力。 眼瞅著太陽西斜,紅兒要回去幫著柳婆婆做晚飯和喂豬了。 風箏在天上成了小小一個點,陸沉菀打算把它收起,她從未這么不顧形象盡興玩過,也玩得有些累了。 “怎么不玩了?時間還早,再玩會兒,我陪你?!?/br>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陸沉菀轉頭看向走來的人,“我玩累了……” 一陣晚風襲過,陸沉菀感覺手上的線拉不住,線軸快速轉了幾圈,脫離她的手,朝天上飛去。 陸沉菀趕緊追過去,她企圖拉住飛走的風箏。 “別追了?!鳖櫨だ£懗凛?。 不過他沒料到腳下的泥土是懸空的,承受不住兩人的重量,一下塌了,兩人齊齊掉落到下方三米多高的土溝里。 躺地的瞬間,顧君瑜倒吸一口冷氣。 陸沉菀被他護在懷里,倒是安然無事。 不過最要緊的倒不是摔痛,而是……難言之隱。 陸沉菀從他懷里抬起頭:“對不起,你哪里疼?我看看?!?/br> 顧君瑜:…… 第15章 暴躁戚大人上線 顧君瑜自是沒可能給陸沉菀看發痛的地方。 他忍著痛,閉眼緩了緩,“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br> 陸沉菀跪在他身旁,看他慘白著臉,心中萬分自責,同時又怕顧君瑜逞強,傷及了臟腑卻不說出來,耽誤了醫治。 聽聞有些內傷不見血,卻能在事后要人命。 “瑜哥哥,你哪里疼?我……我給你揉揉?!标懗凛揖o張道。 揉揉…… 顧君瑜哪敢讓她揉,這小姑娘真是不知危險。 “別說話,陪我坐會兒?!鳖櫨さ?。 陸沉菀趕緊扶他起來,替他輕輕拍掉身上的泥土,陪他緩了一會兒。 她的目光一直盯著顧君瑜看,生怕顧君瑜有事。 顧君瑜被她看得久了,便側過頭,“看夠了么?” 陸沉菀一下紅了臉,想說點什么,卻又無從辯駁。 顧君瑜抿著唇笑了笑,“好了,回家吧!” 不出幾日,安王挑糞之事便傳遍了符陽城。 挑糞工在時下是最下等的活,曾經貴為太子的安王竟也淪落至此,不免讓人感慨。 有說安王不孝、生了反骨,自作自受的;也有哀嘆安王虎落平陽連普通庶民都不如的;還有純屬吃瓜看熱鬧的…… 不過這些并沒有影響到顧君瑜的生活,他正忙著育秧。 時下并無塑料膜,育秧工作就復雜一些,得將谷種用紗布包住,放在有流動水的地方浸沒,早上浸種晚上取出攤在地上。如此反復五六天,再灑到稻田中播種。 這個世界的稻種倒也不算少,他從商人和當地農戶手上就買了約莫十來個品種,像蟬鳴稻、火稻、糯稻、占城稻等便是他知曉的,至于一些流光稻、五蘊稻等他則是聞所未聞。 顧君瑜打算各種五畝,看看各自的特征,剩下的土地則用于種大豆、紅薯以及蔬菜。 他本想種點玉米、土豆、辣椒等,不過這些物種還未出現。 蟬鳴稻、流光稻等屬于早稻類,正適合清明前后播種,顧君瑜最近整天都在外面,指導莊子里的仆人們育秧播種。 田埂上,一名中年人正踱步其間。 擔著糞水走來的劉大已經見怪不怪,自從安王對這些樹進行嫁接之后,常有人來看稀奇。不過安王確實厲害,能讓一株樹同時開出桃花、李花等,這已經蔚為奇觀了,他活了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瞧見。 中年人在田埂上觀望許久,連連點頭稱贊,“果真是妙!” 劉大站在地里,往黃瓜苗上潑糞水,見中年人還想深入,趕緊勸道:“這邊種著豆子,你可別踩著了?!?/br> 中年人佇足,“不知這一片是何人之地?” 劉大:“聽你的口音,是外來的吧?這都是我們家王爺的?!?/br> “安王?” “這符陽縣除了安王,還有哪個王爺?” “不知安王可在家?” 劉大看這中年人頗有氣度,便道:“安王就在那山腰上?!?/br> 中年人謝過他,朝著山腰走去。 顧君瑜正在給田埂的缺口放水,稻種撒播不能留太多水,昨晚下了一場雨,這田里的水便又積起來了。他得從上往下放,讓多余的水沿著這條水溝流下去,匯到山腳新挖的小池塘里。 “王爺?”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顧君瑜停下手上動作,回頭瞟了一眼。 “果真是你!”來人甚是震驚。 顧君瑜從腦海里想起此人,也有點詫異,“戚大人?” “戚淮見過王爺!”來人對他恭敬行禮。 顧君瑜趕緊虛扶一把,“戚大人怎來此地了?可是有何要事?” 在原主的記憶里,戚淮此人剛直不阿、敢于直言,在到處結黨營私的朝中,是個很有原則特立獨行之人。 不過這人太能懟,懟天懟地,連皇上的面子也不給,所以老皇上對他也是又愛又恨。 戚淮看他穿著一身布衣,手拿耙子,腳上穿著草鞋,腳趾都沾了泥,又想著眼前之人曾是身份尊貴的太子,如今卻淪落成這樣,不由得眼眶一熱,落下淚來。 顧君瑜被這猛虎落淚給嚇著,也不知戚淮來此是何要事,心跟著緊張了下,“戚大人,你這是……有何難事?” 戚淮感慨萬千,他這一路走來也聽了安王的諸多故事,甚至有人傳安王親自挑糞。他起初還不信,如今看來,這些流傳應是不假。 他心情復雜地抹了把淚,上前接過顧君瑜手上的耙子,“王爺怎能做這等粗活?” 顧君瑜倒不以為然,“戚大人,我若是不做活,如何養活家人?” 戚淮聽他這么說,更是傷懷,便趕緊拿出身上攜帶的銀票,“王爺縱使落難,也是我錦國的皇室血脈,這是皇上讓我帶給你的,王爺今后不用做這些下等人做的粗活了?!?/br> 顧君瑜有些意外,不過細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就算安王有錯,但也是皇上親自撫養長大的兒子,傳不了皇位,經濟補償還是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