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顧君瑜道:“你我現在活在別人眼皮下,若舅父親臨,反而容易引人注目。讓他派幾名可靠之人過來即可,切記要低調行事,不要讓人識破身份?!?/br> “嗯?!标懗凛尹c頭,提筆寫了信。 午后,顧君瑜帶著信件和信物又去了縣城。 他在布莊與謝浩然碰了面,說明了來意。 謝浩然有些猶豫,“如今符陽乃曾、許兩家把守,安王若將樓將軍請來,恐不是好事?!?/br> “謝公子誤會了?!鳖櫨さ?,“我沒有請樓將軍來符陽之意,我空有王爺之名,卻無王爺的待遇,跟一介百姓并無二異,連祿米也被革除了,還靠著謝公子接濟過活,哪有財力行大事?我初來此地,便火燒王府,如今搬到了偏遠鄉下,怕是哪日死了也無人知。我身邊無一個可信之人,這才想著請樓將軍能否派名親信過來。我本是戴罪之身,死了不足惜;但安王妃是無辜之人,我但求她能活下去?!?/br> 謝浩然心有觸動,再思及顧君瑜之前給安王妃做衣服、為安王妃當街怒斥許航、親自背安王妃就醫等事,倒也不再懷疑顧君瑜這套說法。 “信我可以給你送到,不過你要教我讓蘭花開花之法?!敝x浩然道。 顧君瑜爽快答應,又告訴了謝浩然一些施肥上的竅門,蘭花不開花,跟缺肥料有很大關系。不過現在沒有無機肥,只能自制一些有機肥。 謝浩然聽得不過癮,讓人備了顧君瑜所說之物,又差人帶了幾盆蘭花過來,讓他親自示范。 這一耽擱,便到了申時,顧君瑜本想取前些日子在謝家布莊做的衣服,不過衣服還沒做完,他只好空手離開。 回到家中,紅兒正端著茶水從后廚出來,她沒注意到顧君瑜。 顧君瑜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后。 紅兒進屋,將茶水放到桌上,“王妃,歇會兒吧!你這樣累壞了,王爺知道也會心疼?!?/br> “就最后這幾針了,拖著也是麻煩?!?/br> “王妃與王爺感情真好,我這外人看著也羨慕?!?/br> “你這小丫頭,知道些什么?再胡說,我便尋個人家將你嫁了?!?/br> 紅兒當初差點被賣去青樓,是顧君瑜買下她,才讓她免了去青樓的命運。紅兒和柳婆婆對顧君瑜都懷著感恩之心,再加上陸沉菀和顧君瑜都是溫和的主人,紅兒比陸沉菀只小兩歲,相處數日后,關系也日漸親和。 紅兒正要說點什么,門口卻走進一道清俊的身影。 顧君瑜對她做了個手勢,紅兒十分知趣地退出房間。 陸沉菀保持一個姿勢坐了下午,肩酸腰疼,便道:“過來幫我揉揉肩,右肩有些酸了?!?/br> 話音剛落,她手上的針線活被拿走。 “酸了便休息,下次再做?!?/br> 陸沉菀側過頭,對上一張熟悉溫柔的臉,“夫君?!” “放松一下?!鳖櫨ぢ晕⑾肓讼?,伸手放到她的肩膀處,隔著衣服替她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肩上的春衫好似完全不頂用,陸沉菀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對方掌心的溫度,溫熱得要將她融化…… 第12章 皇上爸爸最愛的兒子 陸沉菀的身體像被點了xue,一片僵硬,肩膀處的熱度一點點爬上她的臉。 顧君瑜道:“今后這種活拿去謝家布莊找人做就行,你這樣埋頭縫制,傷手傷眼,看你這身體都僵硬成什么樣了?” 陸沉菀:…… 她的身體僵硬,并不是因為縫衣服,而是因為過于緊張。 不過陸沉菀沒好意思說出來,她輕描淡寫地解釋:“其實沒那么累,只是打發時間?!?/br> “你要打發時間,可以帶上紅兒出去走走,不用守在屋內?!鳖櫨ぢ晕⑾肓讼?,“改日我們買點書回來,你無聊也可以看書?!?/br> 長信侯府也是書香門第,陸沉菀的才情連皇上也曾贊賞過,這么聰明的女子,不該淪為誰的附屬品。 陸沉菀也沒料到顧君瑜會這么說,她恍了下神。 她從小就被教養女子不能拋頭露面,出嫁后要好好服侍夫君,管好中饋,亦要知書懂禮,不能辱沒了長信侯府的清名。 如今顧君瑜卻勸她要多出去走動,不讓她做針線活…… 陸沉菀心中有些酸澀,亦有些溫暖。 不知不覺間,她放松下來,身體不再僵硬。揉捏在她肩上的手修長有力,或輕或重的按壓讓她身上的酸痛感緩解了許多,她隱隱有點沉迷于這樣的溫柔。 顧君瑜又道:“信件我已交給謝公子了,你也不用過于擔心。我們如今已遠離了京城,就在這里安生種地也好,京中之事與你我無關。安成磊即使來了,也不敢明目張膽開殺戒……” 陸沉菀倏地站起身,伸手按住顧君瑜的唇。 唇上的指尖有點冰,顧君瑜條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陸沉菀忙收起手,“夫君不要說不吉利的話?!?/br> 她隨后坐回木凳,低下頭繼續縫最后的接頭。 屋內氣氛忽然變得沉悶、尷尬。 顧君瑜在反思,他剛才的反應是不是傷著小姑娘了? 她現在已經是自己的妻子,他們之間有親密接觸很正常,自己這樣疏離她確實有點過分。 顧君瑜想了想,蹲下身去,“你教我吧,我來縫?!?/br> 陸沉菀正強迫自己專心縫衣服,不想顧君瑜忽然靠近,她手上的針偏了下,剛好刺中指尖。 白皙指尖上冒出了一滴血珠子,顧君瑜趕緊去找了塊干凈的綢布,將她指尖的血跡擦掉。 他的動作很輕,溫柔得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寶物。 陸沉菀越發搞不明白眼前人了,以前他成日消沉頹靡時,她尚能摸清他的想法和行為;如今安王振作起來,卻叫人難以捉摸了。 他的袒護、溫柔是真,疏離也是真。 兩人的手指碰觸著,有種微妙的觸感。 其實在流放的途中,安王的身體不太好,陸沉菀一直貼身照顧,也曾有肢體接觸,但那時的她從未有過而今的復雜心緒。 “沒事,一點小傷,不疼?!标懗凛页榛刈约旱氖?。 顧君瑜看她表情不自在,便將綢布條放到一旁,“是我嚇著你了?!?/br> 陸沉菀否定道:“不是?!?/br> “那剩下的我來,你一旁指導我就行?!?/br> 顧君瑜當真坐到矮凳上,作勢要縫衣服。 陸沉菀知他的想法有些離經叛道,但也很難想象他一個孤傲清貴的前太子做女子才做的女紅。 他連針都不知怎么拿,看上去有些笨拙,卻又讓陸沉菀心中那點失落都跟著消散了。 “夫君不必如此,我讓紅兒來做便是了?!?/br> 她雖還是溫言溫語,但較之先前要冷淡了些。 顧君瑜看在眼里,倒也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了。 陸沉菀叫紅兒進來,指點她幫著把最后的接頭處理好。 紅兒笑道:“王妃,衣服已經做好了,讓王爺換上試試合不合身唄!若是不合身,也好一并改了?!?/br> 說著,她將衣服遞到陸沉菀的手上,“我去給王爺沏茶?!?/br> 紅兒一走,房內便又剩下顧君瑜和陸沉菀兩人。 陸沉菀拿著衣服,不知該不該上前伺候他更衣。 顧君瑜唇角勾了下,走上前,“衣服做得很好,我很喜歡,辛苦你了?!?/br> 他接過陸沉菀手上的新衣,走到被屏風割開的小榻處,將之換上。 陸沉菀端起桌上的水杯,淺淺抿了一口。 黔州的山茶帶著些許苦澀,淡淡的,一路苦到心里。 須臾,換上新衣的顧君瑜從屏風后走出,“衣服很合身,沒想最先穿上新衣的是我?!?/br> 顧君瑜給陸沉菀買的幾匹布都偏鮮艷,只有這塊色澤稍淡雅些,男女都適合用。 陸沉菀抬起頭,忽然忘了呼吸。 眼前之人穿著一身素雅的松香色錦衣,身姿如松竹般挺拔,唇邊帶著一抹溫和笑容,眸色如墨,鼻梁高挺。 透過窗牖的光似乎都變了,被夕陽染出了一些別樣的情愫。 他看著她,微微挑眉,眸底漫溢著親切感,“如何?” 陸沉菀不覺間將手放在心口處,“夫君很適合穿這樣的衣服?!?/br> 他原本就是天子驕子,這種清貴儒雅的錦衣正正襯他,這才是天潢貴胄應有的衣著。 顧君瑜笑道:“嗯,那我換下來放好,等今后用得著再穿?!?/br> “夫君喜歡,再做兩件便是?!标懗凛业?。 顧君瑜:“一件就夠了,過不了多久,天氣會更熱,到時候我們去布莊找人做成衣?!?/br> 他說完,便又去屏風后換回了布衣,而那身新衣服,他將之折疊整齊,放于衣箱里。 京城,景王府。 候在議事廳的安成磊、龔浩宇、吳燕青等人見景王與汪太師回來,趕緊迎上去。 “王爺臉色不好,可是皇上說了什么?”吳燕青問。 景王未搭話,汪太師道:“皇上派了戚淮去黔州?!?/br> “戚淮?”安成磊有些疑惑,“戚淮此人就像惡狗,逮誰咬誰,貶去黔州豈不正好?” “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眳茄嗲嘈闹杏辛祟A感,戚淮前段時間辦事不力,被革職查辦,眼見著安成磊將赴任益州,皇上又將戚淮貶去黔州,看似一切正常,但細思則不盡然。 戚淮剛直不阿,自視清流,他這一去,他們都得小心了,可不能讓這人抓住尾巴,這人是出了名的不怕死。 景王從鼻子里狠狠呼了一口氣,“皇上今兒當著本王與老四的面大談親情,無外乎便是敲打本王不要動廢太子。本王派人去益州,他便派戚淮去黔州,以為這樣就當真保得了那人么?” 吳燕青勸道:“王爺三思,此時動安王對我們亦無好處。安王現在無權無勢,若他肯安生待在黔州,我們還是不要冒險才好?!?/br> “現在天下都傳安王是被冤枉的,安王不畏生死,怒罵符陽惡霸……你覺得他是安于當個罪民之人?”景王咬牙說完,又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那就不妨讓成磊兄先去監視,再作打算。我們已經失手了幾次了,不可再冒險。如今朝中大勢在我們手上,王爺要沉住氣?!眳茄嗲嗟?,龔浩宇等人也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