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他的神情從容閑適,舉止間一派自信,讓人總想不顧緣由地相信他。 符陽縣,謝家布莊。 顧君瑜開門見山給布莊的女掌柜說明了來意。 那女掌柜認得顧君瑜,也知曉謝浩然與顧君瑜立契之事,如今見顧君瑜帶來的蘭花果真存活下來,便忙派人去謝府告知謝浩然。 交涉了宋梅,顧君瑜又道:“安王妃要做幾件新衣,你先幫她測量?!?/br> 女掌柜一邊給陸沉菀量身,一邊不由感慨,這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簡直跟畫里走出來的美人一樣,難怪安王會如此喜歡,幸好安王妃那日沒被許航那種惡人強占。 女掌柜笑道:“王爺與王妃感情甚篤,難怪我們公子也羨煞不已?!?/br> 陸沉菀微微紅了臉,顧君瑜倒不覺什么,反正這也只是寒暄話。 陸沉菀這小姑娘跟著安王流放到這種蠻荒之地,吃了不少苦頭,若不是這些日子她的精心照料,自己穿過來是死是活還不清楚呢! 顧君瑜也給不了她什么,只能盡己所能對她好點。 這小姑娘也值得讓人溫柔以待。 女掌柜給陸沉菀量完,又問:“王爺可要做兩身新衣?” 顧君瑜:“不用?!?/br> 女掌柜看顧君瑜話不多,便知趣退出去了,讓他們在這里間等謝浩然。 顧君瑜垂眸思索,他現在身體好了許多,也確實是時候為這輩子的人生做規劃了。 “夫君,空等也無聊,我給你量身,上次給你做的衣服好像短了些?!标懗凛业穆曇粝裼鹈?,劃過顧君瑜的耳畔。 顧君瑜看她手上拿著尺子,臉頰紅紅的,有幾分可愛。 明明那么害羞,還總要招惹他。 他忽然生了興致,驀地站起身…… 第7章 我的講課費是很貴的。 “嗯,那你量吧!” 儒雅清朗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陸沉菀追逐著這道聲音抬起頭。 她望進一雙眸子,如流星墜入星河,進去了就出不來。 看她恍了下神,顧君瑜又好笑道:“不是要給我量身么?” 那絲淺笑像筆墨入了畫,一點點暈染開,連同這聲音也染上了些許愉悅。 陸沉菀忙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地給顧君瑜量身。 “啪嗒!”她手中的尺子不小心掉到地上。 陸沉菀臉色一紅,尷尬又窘迫。 她彎下腰,一雙修長的手卻先她一步將地上的尺子拾起。 “給,不用緊張?!?/br> 那聲音夾帶著一分難以察覺的戲謔,卻又不失它固有的溫柔。 陸沉菀咬了咬唇,“我沒有緊張?!?/br> 她拿著尺子,從腳跟量到肩膀,眼觀鼻、鼻觀心。 看她這副緊繃又認真的模樣,顧君瑜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這小姑娘還真有趣。 他們隔得太近,他又聞到了陸沉菀身上的味道,清冷淡雅,就像醉人的酒,聞著聞著就不覺微醺了。 量了身高,陸沉菀轉而給他量胸圍、腰圍。 “我的宋梅……呢?”謝浩然掀簾而入,一來就看到陸沉菀正拿著尺子在顧君瑜腰間比劃,他嘿嘿一笑,“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br> 陸沉菀被謝浩然這么一調侃,臉頰更紅了。 顧君瑜見狀便道:“你去外面和李掌柜說說想做什么款式的新衣吧!” 陸沉菀如釋重負,退出了房間。 顧君瑜面不改色,對謝浩然道:“宋梅在此,謝公子看看可還滿意?” 桌上的花盆里,一叢蘭花悄然冒出新葉,正吐著晨露。 謝浩然看著重新煥發生機的宋梅,喜上眉梢,“你還真有本事,不知安王可否告知在下是怎么把它救活的?我問了許多人,都說沒救了?!?/br> 其實那些花匠告訴謝浩然沒救了,倒也不是真的沒救,而是沒人敢冒這個險。 這盆宋梅是表小姐最喜歡的花,謝浩然為討好表小姐,格外上心。 若是救活了倒好,若是救不活,那就極可能得罪主人家,沒準還會被趕出府。 那宋梅已經爛了根,葉子也差不多枯完了,存活的幾率太小,所以謝府的花匠才都說沒救了。 顧君瑜挑挑眉,“謝公子真想知道?” 謝浩然感覺對方在給自己下套,偏偏他還很想往里面跳,“安王請講?!?/br> “我的講課費是很貴的?!鳖櫨ず敛恢t虛。 不過這話倒也是實話,前世很多人拿錢請顧教授,都未必能請到。 謝浩然現在對顧君瑜心服口服,倒不在乎那么一點銀子,便道:“安王想要多少銀子?” 顧君瑜:“這次我不收銀子,我想和謝公子合作?!?/br> 謝浩然納悶了,“合作?” “對,我想請謝公子幫我墾荒?!?/br> “墾荒?”謝浩然越發糊涂,他會啃rou啃骨頭,就是不會墾荒。 顧君瑜:“我有兩傾地,其中露田居多,目前正處于未開墾狀態。謝公子如果愿意與我合作,給我提供勞動力,我也會展示出我的誠意,收獲的糧食可分三分之一給你?!?/br> 謝浩然不為所動,暗道安王那些荒地就算開墾出來,也定然不會有多少糧食收獲。 安王那一片多是林地,開墾耗時費力不說,開墾出來幾年都未必有收成。 顧君瑜見他不為所動,便又提出第二個交易方案:“又或者……我給你培養新的蘭花品種。我知有種蘭花名曰帝王梅,開品周正,花香純正,集‘梅、荷’為一體,乃梅瓣之冠,極為稀有珍貴?!?/br> 謝浩然來了興致,“既然極為稀有,那從何處可買?” “此花不需要買,我有花種,只是帝王梅比較嬌貴,需要耗費一些時間才能種出來。除了帝王梅之外,我亦還有幾十多種其余品種,樣樣皆是稀世珍品,就看謝公子意下如何了?”顧君瑜悠悠然說,神態一片自信從容。 謝浩然將信將疑地瞄了顧君瑜一眼,暗道安王既能短短數日便將宋梅救活,定是知曉宋梅習性,看來亦是愛蘭之人。安王來自繁華的京城,以前又是備受尊重的太子,熟知各種奇花異草亦在情理之中。 “不知安王想在下提供多少勞力?”思忖一番后,謝浩然便問道。 顧君瑜:“三十人、四頭牛即可?!?/br> 謝浩然:……三十人、四頭牛即可?即可?! 謝浩然覺得這位京城來的廢太子太想當然了。 他們這個小地方,哪里能一下集結這么多勞動力?而且馬上就要到春耕了,那些沒田地的農民也都各自租地成了佃農。 至于耕牛,謝家的莊子上倒有,但也都處于待命狀態,春種季節都要下田犁地的。 “若是謝公子覺得不妥,那我只好找個識貨的商人將那些花種賣了,帝王梅乃去年才發現的新品,想必能賣個好價?!鳖櫨て沉酥x浩然一眼,幽幽感慨道。 謝浩然:“安王何必如此著急?我又沒說不與你合作,不過此事關系重大,我還需與家父商量,改日我再親自登門造訪?!?/br> 顧君瑜:“嗯,那我就靜候謝公子佳音?!?/br> 謝浩然心中癢癢,“那帝王梅到底是何品種?何處發現的?” “這個嘛……”顧君瑜微微勾唇,笑得含蓄,也笑得狡黠,“等謝公子與我達成合作協議,我自會跟你講各種梅花的習性,省得將這么好的宋梅也浪費了?!?/br> 顧君瑜不肯直說,謝浩然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不過心里還是免不了犯嘀咕,暗道安王此人太重利,一點都不干脆。 虧他之前還可憐他的遭遇,費盡心思想怎么救濟他。 “時候不早了,謝公子,我們把尾款結算了吧!”顧君瑜直言道。 謝浩然狠狠唾棄自己的爛好心,像安王這樣的狡黠之輩,無論被扔到哪里,都吃不了虧。 想想那許航,一個橫行霸道目無王法的潑皮,上次吃了那么大的虧,竟然也沒有出手還擊。 謝浩然如約將剩余三十兩銀子給顧君瑜,“等宋梅開花之日,我再付你剩下五十兩銀?!?/br> 顧君瑜:“宋梅都已交給謝公子,它有沒有開花,我怎會知曉?” 謝浩然郁結,這安王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隨后又聽顧君瑜笑道:“在下只是和謝公子開個玩笑,謝公子斷然不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br> 謝浩然:……似乎更加郁悶了。 從謝家布莊出來,顧君瑜帶著陸沉菀在城中逛了一圈,添了些生活用品。 城內雖說也算熱鬧,但與現代社會完全沒法比,尤其是小吃品類與數量,他執教的學校附近的小吃街都比這縣城花樣繁多。 路邊有小販叫賣冰糖葫蘆,“公子,買糖葫蘆嗎?新鮮的糖葫蘆,兩文錢一支,可好吃哩,小娘子們都喜歡?!?/br> 顧君瑜付了兩文錢,抽了一支糖葫蘆遞給陸沉菀。 陸沉菀臉色微紅,頗有些不好意思。她從小生活在長信侯府,被教導要有大戶人家的樣子,像這種不入流的街邊小吃,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顧君瑜:“拿著吃吧!” 陸沉菀接過糖葫蘆,跟上顧君瑜的腳步,“謝公子與夫君說了什么好話?夫君看上去甚是欣喜?!?/br> 顧君瑜:“謝公子可不是會說好話之人?!?/br> “嗯?” “對我們來說,能活下去,并且將日子一天天過好,就是值得高興的事?!鳖櫨さ?。 這話倒是提醒了陸沉菀,當初許航那個惡霸就狂言安王將死,也不知是許航酒后亂語,還是聽了風聲才敢這么說。安王府那場大火來得蹊蹺,幾乎是須臾間各個院落就同時燃起來,若非她警醒未睡著,只怕她與安王早葬身在火海了。 看來今后得更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