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是我提的離婚沒錯，但我們平時吵架，我，我提離婚的次數還少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對，沒錯，那時候我特別生氣，直接填了離婚協議書，但那東西你沒簽字也沒公證的，跟一張廢紙有什么區別？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是一個多么驕傲多么愛面子的人，我等著你跟我道歉，等著你來哄我，但等到的居然是簽好的離婚協議和約去民政局的短信，許婧那天拖著曾佳在拳擊館呆了一個白天，又抱著她哭了一個晚上罵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才畫著nongnong的妝去的民政局。

    那天她也不是沒有給他遞過臺階，但那時候王明遠的態度堅決得讓她心寒。

    在她和他的愛情中，她一直是占據主動的一方，有時候兩人吵架，明明是她的問題，但道歉的大多是他，習慣就是這么一種不可理喻的東西，沒有絲毫的道理可言，但是就是那么一剎那，一切都崩塌了。

    后來的后來，哪怕是知道了王明遠當時的處境和苦衷，許婧還是過不去那個坎，因為一個人被拋棄在原地的滋味太難受，她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這時的王明遠完全沒了醉意，他幾乎是有些呆愣愣地看著許婧，心里的感受說不出地復雜，后悔懊惱難過還有一丟丟的喜悅，沒錯，喜悅。

    原來是他蠢，原來許婧一直沒有放開他的手，是他蠢，是他蠢。

    懊惱自責在看到許婧還有些泛紅的眼眶后達到頂峰，他急忙上前，雙手環住許婧的肩膀，“你別哭，別哭，都是我的錯，我蠢，對不起，小婧，對不起，對不起?！彼煌５卣f著對不起，王明遠覺得此刻的自己心疼、肝疼全身疼，但靈魂卻是輕飄飄的，這種滋味也只有許婧才能給他。

    “走開，少動手動腳的，臭死了，既然醒了就去洗干凈?！痹S婧聞著撲面而來的酒精味，眉頭直皺。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蓖趺鬟h這回顯得格外配合，連臉上都是滿滿的笑意，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邁下床時還不忘回頭叮囑，“那你不準走啊?！?/br>
    許婧看著王明遠滿臉傻笑的模樣，心里暗自皺眉，她剛剛的表述是不是有些問題？？他怎么好像反而高興起來了？

    他不是認為當年自己是賭氣就等于她現在想跟他復合吧？王明遠的腦回路向來異于常人，還真有這個可能，想到這里，許婧連忙開口道：“哎，你別誤會啊，我們沒和好，我沒有任何和你復合的意思的?！彼貜娬{了“任何”兩個字。

    “好好，我知道了?！蓖趺鬟h還是一臉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瞎，她居然覺得王明遠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許婧：……

    “別偷偷走啊，我馬上好，你無聊的話就看看電視?！?/br>
    許婧：……

    偷偷，她用得著偷偷走嘛！她這是光明正大地走，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許婧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個房子。

    驅車通過保安亭的時候，那個年紀大的保安還非常驚訝地問她，“王太太，你這么晚還要出去??？”

    許婧只能干笑著回道：“家里臨時有點事?！?/br>
    車子駛在寧城的大街上，因為馬上就要春節的緣故，大街兩邊的路燈上都掛上了紅燈籠，凌晨路上的車不多，綠燈變紅，許婧緩緩在人行道上前停下。

    放在副駕駛上的手機不停振動，都是王明遠的電話，許婧盯著手機屏幕看了許久，才慢慢拿起手機，她按掉了王明遠的電話，打開微信，找到沈放的微信頭像。

    【許婧：師兄，我想過了。我們在工作上是很默契的伙伴，能相互啟發相互成就，但是婚姻和愛情會讓我們對彼此變得嚴苛起來，我不想因此失去一位這么好的朋友，所以抱歉?！?/br>
    按下最后一個字，許婧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時候王明遠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許婧想都不想再次按掉電話，抬頭恰好紅燈變成綠燈，她踩下油門同時嘴角微微揚起，這一天也不是那么糟糕嘛。

    許父許母的這個小區是當年許父單位分配的，平均住戶年齡50 ，因此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已經睡覺，唯有小區的路燈還在努力發出并不怎么明亮的光，許婧停好車，特意在車上換下了高跟鞋。

    這小區年紀大隔音不太好，每次有人穿著高跟鞋在樓道里走路，靠樓道那個房間能聽得一清二楚，很不巧，袁女士就住那間。

    許婧輕聲輕腳地往上走，幾乎是用電影里慢動作的速度開了門，客廳里黑漆漆的很安靜，許婧輕輕吐出一口氣，按亮手機屏幕，這時候走廊里突然亮起了燈，許帥一臉睡意地從房間里走出來，用并不小的聲音開口道：“姐，你現在才回來啊?！?/br>
    許婧：?。?！

    臭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許婧急忙對許帥比手勢示意他安靜，手忙腳亂間，手里的鑰匙掉落在地上，金屬和地磚相碰發出“震撼人心”的聲響，許婧的呼吸幾乎一滯，隨即快速從地上撿起鑰匙。

    然而來不及了，她清晰地聽到臥室門被再一次打開的聲音。

    “咋回事啦，大半夜你們姐弟倆在外面干什么？咦，許婧你出去過了？還一身酒味？你出去干什么了？”袁女士的身影出現在臥室門前。

    許婧的瞳孔幾乎是猛地縮了一下，眼見袁女士眼中狐疑的神色越來越濃，她立刻開口道：“我一個朋友凌晨的飛機到寧城，女的還喝了點酒，晚上打車不放心，我就去接了一下?！?/br>
    “哦，這樣啊，大晚上的還麻煩人，你那個朋友真不講究?！痹窟@樣說著，一邊也往回走，“快去洗洗睡了，都什么時候了?！?/br>
    這邊，許婧戰戰兢兢總算逃過一劫，而另一邊，王明遠卻是心情大好，急需同人分享他的喜悅。

    打給許婧？王明遠看著一連串紅色的已撥電話，咳咳，不能得意忘形。通話記錄往下移，王明遠突然露出了笑容，陸聰傍晚的時候居然給他打過電話？

    “嘟、嘟、嘟”第一次沒人接。

    “嘟、嘟、嘟”第二次還是沒人接。

    第三次，第四次……通了。

    電話那頭傳來陸聰有氣無力的聲音，“智創破產了還是許婧又踐踏你脆弱的玻璃心了，大哥，現在幾點了？”

    王明遠看了一下手表，“一點還差兩分鐘，我記得平常你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睡覺，而且，你下午給我打過電話，我覺得有必要回你一下?！?/br>
    陸聰：……

    “我六點打的電話你凌晨一點回我，我真謝謝您嘞。大哥，現在是春節假期期間，我白天要應付催婚大軍，晚上還要安慰你，你給我發加班工資不？”

    聽著陸聰的抱怨，想起許婧今天的話，王明遠心中不由升起一種說不出的優越感，單身狗怎么能理解他這種幸福的小煩惱。

    “相親也是擴大交際圈的一眾方式嘛，不能盲目排斥?！蓖趺鬟h這話說得那叫一個一本正經。

    電話那頭的陸聰沉默了兩秒鐘，“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沒毛病吧？”

    “你不懂?！蓖趺鬟h似有感嘆地說道，“婚姻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它意味著責任和擔當，相親作為一種進入婚姻的渠道，你要尊重它?！?/br>
    電話那頭的陸聰一臉懵逼，病了，王明遠今天絕對是病了。

    第52章 052　　紅頭金魚……

    052

    紅頭金魚悠閑地在魚缸里游來游去, 冷風由窗戶縫隙中鉆入吹得窗簾緩緩擺動，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不停發出振動聲，許婧將漱口水吐掉, 快步從衛生間出來, 從魚缸旁的柜子里抓了一把魚飼料，扔進魚缸, 隨即快速換鞋，出門。

    今天是大年初五，從寧城回來已經有兩天了。

    許婧的這個春節過得不可謂是不充實, 大年二十九她陪著十二萬分的小心將沈放送上飛機, 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二, 不但當司機陪袁女士跑各個菜場，還要微笑著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對于她感情生活的親切問候。

    這期間，王明遠不知道發了什么神經, 那日晚上回來后，許婧第二天就收到了王明遠的八百字悔恨小作文，雖然廢話一大堆, 語句重復單調還累贅，但文字這東西一個人用不用心一眼就看得出來。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許是那天晚上那對小年輕的真情實感讓許婧想起了他們畢業的時候，又或許終于說出了憋在心里好幾年的話, 許婧空下來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王明遠的那句詰問。

    “人生不是一張紙，我更不是?！笔前?，人生不是一張紙，寫壞了，重新換一張就好，但是一張寫壞了的紙還能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品嗎？她和王明遠真的還有可能嗎？

    “嘟嘟嘟”后面汽車發出急促的喇叭聲。

    許婧猛地回神, 甩甩腦袋，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穩了穩心神，許婧踩下油門，車子一個拐彎，駛入別墅區，和保安打了聲招呼，她熟門熟路將車開到一棟小別墅前停下。

    許婧剛下車，就看到老師徐厚正拿著小鏟子在院子里種菜。

    “就知道你會來得早，我讓你師母去買了口水雞，等下留下來吃飯啊。哦對了，你早飯有沒有吃過的？”徐厚看到許婧，笑呵呵地站起來打招呼。

    居然還有空種菜……

    “老師，昨天的通知怎么回事？節目提前一個月？怎么會這么突然，是不是有人在下絆子?！?/br>
    昨天傍晚許婧突然接到臺里的通知，說原定五月底上的節目要移到四月，雖然一個月的時間聽起來不長，但卻能完全打亂許婧的節奏。

    年前在節目策劃書通過的第一時間，她已經口頭和一些藝人經紀們溝通過時間了，那些藝人的檔期分秒必爭，哪有一個月可以差的，而且她這是新節目，誰會冒險因為她這個新節目推掉其他行程。

    而且現在已經是一月底了，正式開始工作得到二月初，滿打滿算留給許婧的時間只剩三個月，節目拍攝時間一改，要重新選擇嘉賓人員，溝通拍攝時間，只剩下這么點時間，對于請到合適嘉賓的幾率，許婧抱的希望不大，但如果請不到合適的嘉賓，那最壞的打算就是改節目。

    重新提交節目策劃書、拍攝、后期、節目審核、宣傳……如果手頭上有繩子的話，她現在就能在徐厚面前表演什么叫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最高境界。

    徐厚將鏟子一放，拍拍手上的泥土，“這次還真不是有人給你下絆子，我也是剛收到的通知，有一個‘重走長征路’主題的節目要上，上頭下來的任務，七月這個檔必須空出來?！?/br>
    重走長征路，這五個字一出來，許婧就知道自己沒戲了，這種上頭下來的硬性任務，省臺肯定是要全力配合的，別說現在只是挪一個月，要是撞期了直接撤節目也是有的。

    許婧的節目報的是八期，每周播一期的話也要播兩個月，她眉頭緊皺，意識到自己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時間少了一個月，恰恰就夾在了能完成和不能完成之間。

    三個月能完成一個節目嗎？能，室內游戲或訪談類節目，只要政.治.正確，完全足夠，但是市面上現有室內類節目，除了那幾個老牌的，有幾個新節目出頭的？

    幾乎沒有！

    但是如果她放棄了這一次機會，下一次……還有沒有下一次就不好說了，畢竟哪個制作人不想有自己的節目，南江衛視又延續了老一輩論資排輩的“優良傳統”，如果不是許婧手頭節目的數據確實漂亮，又有徐厚這一層關系在，想要獨立制作節目，恐怕還要等個三五年。

    “說說看你的想法?！毙旌褚贿呎f著，一邊從小菜地里走出來。

    許婧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在徐厚面前她也沒什么可以掩飾的，“我的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現在撂挑子，恐怕‘不堪大用’四個字就得懟我臉上了，而且臺里一時半會可沒節目可以填這個窟窿，從外面買節目就會占預算和指標，這得得罪多少人，您恐怕都得被人說閑話?！?/br>
    徐厚聞言臉上居然不愁反笑，“嗯，不錯，腦子清楚的?！?/br>
    徐厚將沾滿泥土的鞋子換下，走到大門前，開口道：“你幫我開門吧，我手臟?！?/br>
    許婧點頭，和徐厚一起開了門進去。

    “這次的事，確實讓人措手不及，不過小婧啊，危機危機，有危也必有機，就好比當年任城出走，你接收《了不起的挑戰》成功成為衛視最年輕的制作人，同樣這次的事，你要是能做好做得漂亮，你的位置就穩了?！?/br>
    許婧生無可戀地看了自家老師一眼，在沙發上重重坐下，說道：“我對于自己的現狀已經挺滿意了，不需要這種危機來揠苗助長了?！币眯旌窆笮?。

    在徐厚家吃了晚飯，許婧直接去了南江衛視辦公室，她在工作中雖然嚴厲，卻也不至于大春節的叫下屬們回來加班，所以有些前頭的工作就得自己做了。

    發了一下午郵件，打了一下午電話，許婧不得不承認好運和撿漏這種事，真的輪不上她。

    然而這么多年的夢想和執念，許婧不允許自己交出一份糟糕的答卷。

    沒有大牌藝人，新人？選秀？選秀也得導師啊。

    找資料，翻版權庫，不知不覺窗外的天就黑了下來，期間好像有同層一起加班的同事過來喊過她吃飯，許婧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反正等她餓得有些胃疼的時候才發現居然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許婧捂著胃，從抽屜中找出藥和著桌上的水一口吞下，但是水是下午倒的，到晚上早已涼透了，一口涼水灌下去，胃痛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有點加劇的趨勢。

    許婧無奈地從座位上起身，拿起一旁的手機，一個下午，微信上右上角的紅點顯示已經有99 未讀信息，未接電話也有十幾個，她愣了一下，是了，昨天晚上她把手機調成靜音忘記調回來了。

    微信未讀信息主要是工作群里的，許婧團隊的人員陸續接到了節目時間調整的通知，眾人猝不及防，群里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同時因為聯系不上許婧的緣故，眾人不免有些人心惶惶，畢竟要是沒有新節目，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可是要被借調走的。

    許婧快速翻了聊天記錄，在看到劉珊那句“哦豁，相信我們老大的戰斗力，她現在說不定拿上三十米的大刀跟大領導拼命去了?！彼袅颂裘?，回了一句，“檔期調整，新節目沒黃，別慌，春節閑在家里沒事干的，被催婚的，待不下去的，可以自愿回來加班，上班后一周內提交節目新方案?！?/br>
    明明已經是凌晨了，但這群夜貓子顯然都還沒睡，這么一句話，炸出一群人。

    【老大你的意思是，重頭開始？？以前的不算數了？”】

    【假的吧，哪個刁民再害我們，真的沒救了嗎？怎么突然就改期了，憑什么??！】

    【老大，你春節是不是被催婚了？】

    【劉珊，你會不會抓重點！老大被催婚那是重點嘛！重點是節目改期??！】

    許婧：……

    許婧解釋了一遍節目改期的原因，在眾人一片哀嚎聲中退出對話框。

    除了工作群外，王明遠也發了七八條微信過來，還有兩個未接的語音通話。

    【王明遠：聽說你回江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