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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燼歡在線閱讀 - 第43節

第43節

    她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眸中盛滿似是而非的醉意,忽地勾唇輕笑了下,不動亦不退,只等著他靠過來。

    唇瓣相觸,柔軟溫熱的觸感酥酥麻麻。

    喉結忍不住沉重滾動了下,賀蘭毓抬起手,手掌輕輕攬住她的后腦勺,試著漸次加深唇齒間的糾纏,不急不緩地汲取她的養分。

    脖頸忽地搭上兩條纖細的手臂,細弱地藤條般交纏,是她借他的力,起身坐到了他腿上,那樣近的觸碰,一舉一動都仿佛是在拱火。

    她以為這會是他美夢中的一部分,總歸從前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空曠地露臺,往下三層的侍衛盡都被他遣走了,這里沒有旁人,只有他們兩個,靜謐卻又熱烈。

    壓抑地呼吸急促而粗重,賀蘭毓腦海中空白了一段時間,最后卻停下來,手掌撫在她背上將人攬在胸膛前,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不想要嗎?”

    她的聲音從他的脖頸間傳出來,帶些含糊的鼻音,綿軟地好似要化了。

    賀蘭毓含糊嗯了聲,聲音低沉沙啞。

    其實怎么會不想要,他只是害怕自己得到了又想后悔。

    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想讓她懷個孩子,但一邊說著要放她走,一邊滿含私心地不遺余力在她身上耕耘,那么先前說得一切,豈不都成了廢話。

    他沒有動靜,彼此也都不再言語。

    夜漸深,兩人身上的酒氣都幾乎散盡時,溫窈已經趴在他身前睡著了,一覺到翌日晨間,才在他懷里醒來。

    后來船行一路,她每日都在他懷里醒來,兩個人像是天底下最親密的情人,下棋畫畫、看書烹茶,在一起接吻、擁抱,唯獨止步生孩子。

    但賀蘭毓想必是太閑了,某天跑到廚房尋來兩根碗口粗的木頭,又專門教人上岸去買了一套雕刻用的小尖刀,而后背著她躲起來足足三個下午。

    那天晚上就寢前,他忽地從背后抱上來,湊在她耳邊問:“你更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都喜歡,”溫窈轉過臉狐疑瞧他,“你這幾天都做什么去了?”

    賀蘭毓低頭親她一口,扭過身,手伸到枕頭底下摸了把,摸出來兩個小木偶。

    兩個木偶雕刻地精細也就罷了,他還用顏料上了色,圓眼睛紅臉蛋,女孩兒扎揪揪穿裙子,男孩兒帶帽子捧元寶,著實可愛得很。

    “你喜歡哪一個?”他拿到她眼前晃了晃,讓她挑。

    溫窈望著兩個精心雕刻、栩栩如生的娃娃,唇角的笑忽地滯住片刻,心頭好似被重物擊中,一霎鈍痛不已,沒有伸手去接。

    她看著他很久,喉嚨里被人塞進了棉花,沒辦法開口說話。

    賀蘭毓看不了她那樣的神情,調開視線,恍若未覺地寂然笑了笑。

    他說自己更喜歡女孩兒,便留下了女娃娃,將男娃娃放到了她枕頭邊,而后伸臂抱著她,安靜睡了。

    夜里滅燈后許久,他知道她哭了。

    沒有聲音,可他就是知道,也知道自己的美夢,是時候做到頭了。

    第二天清晨,溫窈醒過來時沒有在他懷里,這日船已在豐州碼頭靠了岸。

    從這里換乘馬車,下半晌便進了盛京城門。

    馬車停在溫家府門前時,賀蘭毓沒有露面,只教侍衛送來一封放妾書與一份官府歸檔的溫氏女家主籍冊。

    他信守承諾,兩人之間,沒有關系了。

    第48章 不臣   無用之子,棄之可解。

    日光明亮, 溫窈站在溫府大門前,接下了那兩封文牘, 抬眼時,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車窗上,停駐許久。

    “姑娘,相爺這……不進來嗎?”云嬤嬤出門來接,看著門前的馬車與相府侍衛一時疑惑。

    溫窈這才收回目光,搖頭喃喃說“不來”,隨即轉身提起裙擺邁進了門里。

    賀蘭毓坐在馬車里, 從始至終沒敢往外看一眼,心里有兩個小人兒不停得在拉扯,一個說教他看一眼再留一回,萬一她會改變主意呢?

    一個卻又說教他別看,打開那扇窗也只不過是讓兩個人徒增難堪罷了。

    兩相糾纏未果, 過了半會兒, 他便聽見侍衛回稟, 說她已進門去,問是否可以啟程回府?

    賀蘭毓擱在膝頭握緊的手一瞬脫力, 吶吶嗯了聲, 再推開車窗只瞧見她一個纖弱的背影, 長廊盡頭一晃便不見了。

    她走了,他也應該回賀府繼續做他的相爺。

    賀相歸京, 自進城門的一刻起, 消息便已送進了皇城中, 不知多少人就等著這一刻呢。

    先前方紀押送齊云舒早一日走,后來亦是早一日回京,回來后仍舊將人放在畢月閣, 門前派人專門看守。

    老夫人先前往燕林莊園接了老太爺回府,瞧齊云舒一個人先行回來便覺不妥,翌日又不見她來請安,遂遣張嬤嬤去看一眼,回來卻只得個病中不見客的由頭。

    “病得那么嚴重?看見人了嗎?”

    張嬤嬤搖頭,“說是路上本就暈船,后來不知在哪里得了急病,會過人的,現下身邊只留了醫女和盈袖在照看,院門上守著侍衛,老奴也沒見著什么模樣?!?/br>
    “院門上有侍衛?”

    老太爺正用著早膳,聞言手中筷子一頓,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一瞬便覺那“病”怕是不同尋常。

    見老夫人不放心,還打算親自帶著醫師去看看,老太爺忙伸手攔了一把。

    “行了別去了,你難不成還能給人藥到病除?府里那么多會醫術的,用不著你,別回頭自己再過了病氣?!?/br>
    “那……”老夫人也說不出什么,嘆口氣,不知道賀蘭毓究竟什么時候回來,只好又教張嬤嬤送些補藥過去。

    誰知這頭心還沒來得及放下,那邊兒又有婢女來話,一說國公夫人上門求見,一說相爺就快回來了,可卻將溫姨娘送回了溫家。

    老夫人聞言大吃一驚,嘴里一口茶險些燙到自己,“今日這是怎么了,你莫不是聽錯了,渺渺回溫家去做什么?”

    那婢女忙說沒有,“是奴婢親眼看見來福在照看著明澄院和燦星館,正收拾溫姨娘的東西要送到溫家去呢?!?/br>
    老夫人聽罷只覺奇怪,明明當初險些鬧得跟他爹決裂也要把人接進府里,這怎么出門一趟就突然分道揚鑣了?

    再詳細一問,才知賀蘭毓竟連放妾書都已給了溫窈。

    她去看老太爺,顯然也是也未曾想到這一遭,頗為詫異,可短暫的詫異過后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壓根兒沒說什么。

    老夫人而后細想想,心頭漸感遺憾。

    她從前千萬般不情愿蘭毓對渺渺執著過重,是怕兩個人怨懟半生都沒有好下場,可如今眼瞧著渺渺日漸溫順,上回還說起過要補好身子,就此跟著蘭毓好好過日子,順道也盡快給賀家開枝散葉的,怎的兩人反倒分開了。

    老夫人心間起了愁緒,一時沒顧得上言語。

    老太爺遂開口,就府外的國公夫人拜見一事,吩咐人教回絕了,朝中之事他總能看清一些,齊家現在上門,恐怕不是為女兒的“病”。

    齊云舒此回歸來隱秘,勛國公府得知消息不易,國公夫人唐氏心急如焚不敢耽誤,當即親自上了門。

    齊世子之案早前兩日已走進了死胡同,除開欽天監所言克主之言虛無縹緲,其余指控均查到了確鑿證據,貪污、枉法、人命,一件接一件被撕開呈送到皇帝跟前。

    那些言官的嘴當真是比刀子還厲害,比火還猛烈,一個個都直恨不得將齊家趕盡殺絕的架勢。

    皇帝成了一把被架在半空的鍘刀,除了落下來,似乎都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如今皇帝被逼得束手無策,唐氏當初那封信上真是寫得輕了,要知道那幫子瘋狗官員真正咬住了便不放的,是整個勛國公府!

    唐氏愁眉不展之際,還未等到府里的下人出來回話,卻正巧見賀蘭毓的馬車姍姍來遲,停在相府門前。

    她當下也顧不得臉面,忙奔上前試圖求見。

    但賀蘭毓初回盛京眼下事務繁多,哪里有閑暇顧及她?

    遂只留了話,言稱國公府之事他已知曉,但牽涉朝堂政務,公府若有何話當有國公上書呈送陛下,三言兩語婉拒了唐氏,提步進門,命人送客。

    唐氏還想再說什么,可那廂人已兩步邁進了高闊的門里。

    她也不知齊云舒同賀蘭毓究竟都是怎么說的,可眼下如此情形,多半是指望不上的了。

    回國公府的一路,唐氏急得頭疼發作,兩只眼睛前盡都是暈的,卻不見她方才前腳離開相府,宮里卻又來了人,召賀蘭毓進宮面圣。

    傳口諭是劉全親自跑了一趟,可見皇命甚重,賀蘭毓回到明澄院都未來得及落座,劉全便進了院門。

    二人出門時,原本晴明的天忽地陰下來,臨到宮門口下馬車,竟毫無征兆下起了雨。

    秋雨綿密,劉全忙自一旁的小內官手中接過傘遮在他頭頂,一路穿過高闊灰白的外宮墻與內宮安化門,在御書房外止步。

    皇帝這些日子實在教底下官員吵得頭疼欲裂,下了朝,總愛圖個清靜,遣退殿里的內官宮女,一個人坐在軟榻上自己跟自己左右手對弈。

    對弈得時日久了,往往會碰到一二困局,身在其中時,無論想不想妥協退步,當局面走到那一步,某些棋子便必得舍棄。

    賀蘭毓進去時,看到的便是皇帝那副沉吟模樣。

    聽見腳步聲,皇帝沒抬頭,只盯著棋局道:“目下這局,教朕為難多時,兄長來替朕看看可有什么高明的破局之法?”

    賀蘭毓依言走近去看,便見那棋局并不是什么不破古局,不過是皇帝貪圖兩全其美,不愿意犧牲掉手底下的廢子卻又想贏罷了。

    他立在小幾邊,眸光閃爍了下,指尖執起一顆墨玉棋子,冒大不韙,走了一步。

    “無用之子,棄之可解?!?/br>
    皇帝聞言,兩肘撐在雙膝上許久未動,眼睛緊緊盯著棋局,雙眸微瞇,利光不顯。

    這一局,不棄子便破不了,棄了就免不得傷筋動骨,但后續尚有回旋余地,只一子還定不了勝負。

    過了半會兒,皇帝似是低笑了聲,抬起頭來,揚了揚下頜示意賀蘭毓在對面落座,不再執迷于這局棋,沖外頭喚人進來將小幾收拾了,教奉上茶來,再開口只問他此行常州一路的政務。

    半個時辰后,賀蘭毓面容平靜出門,沒教劉全再親自相送,獨自一人撐著傘往宮門口方向去了。

    劉全瞧他走出去了,躬腰進殿,一只腳才邁進暖閣,便聽得哐當一聲脆響!

    進去一看,皇帝摔茶盞已不能解氣,一揚手,直接將軟榻邊那只半人高的鎏金瓷揮倒在地,摔成了滿地碎金。

    “圣上息怒!”劉全忙誠惶誠恐跪在地上。

    皇帝冷笑了聲,“息怒?朕倒想息怒,平心靜氣瞧瞧那金鑾殿上站著的,有多少是我李家臣子,又有多少是他賀家之臣!”

    劉全匍匐在地上,一張老臉都幾乎要貼到了地面,急聲道:“圣上,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朝堂臣子之眾,自然都是圣上的臣子?!?/br>
    可若身為人臣,卻懷不臣之心,那便與反賊無異。

    皇帝沒再開口言語,坐在軟榻上目光沉沉望著西面墻上的那張弓,當初他便是以這張弓結識的賀蘭毓。

    而弓,乃運兵者之利器,逐鹿也。

    刑部遞交的齊世子罪案,皇帝拖了一個多月,才在三日后終于御筆批復。

    此案判處齊世子死罪,勛國公削其爵位,責令城衛司抄家入國庫,齊氏家眷均為戴罪之身,即日起貶為庶民,逐出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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