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不得已
“三殿下,臣對您說這些是臣對您才謀的信任。三殿下不喜落人一等,只是太子殿下在身份之上高您一等,您自然只能從另外一面來追回一局了。只不過,這種你追我爭的朝局,并非是臣一心所期待的,所以臣也只能提醒三殿下至此了,還望三殿下能夠理解臣的心意?!庇袢菊f到最后,露出一副十分懇切地深情望著慕容逸,又是深深地作揖,以表真心。 慕容逸的目光不斷地打量著正在低頭俯身作揖的玉染,片刻之后,他忽然一笑,親自用雙手托起玉染正在作揖的雙臂,“太傅一片赤誠之心為本殿所考慮,本殿又如何能枉費了太傅的深切期待呢?太傅且放心,若有一日本殿飛黃騰達,必然會首先念得太傅對本殿的好。太傅,還且放心?!?/br> 玉染慢慢抬起頭,直起身子,接著斂眸平靜道:“多謝三殿下厚愛。若是三殿下別無他事,那臣就先告退了?!?/br> “好,太傅且慢走?!蹦饺菀蔹c了點頭,接著伸出一手,示意請玉染先走。 玉染默了默,自是知道慕容逸想要利用她的心思,但這也正是她要得到的結果,所以也不吭聲,在朝著慕容逸再次淺淺作揖之后,便先一步轉身離開了。 玉染回到云華殿的時候,直接朝著容襲的寢殿走去。 推開門,穿過外間,掀開珠簾,玉染便瞧見容襲正穿著著一件月白色的衣袍坐在桌案便,似乎是在提筆畫著些什么。就這么遠遠的看著容襲,還真覺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了。 容襲聽見傳來的動靜,于是驀地抬起頭來,果真是看見正滿目含著打量之意的玉染。他溫和地笑了笑,擱下筆道:“你來了啊,怎么,是覺得容襲特別好看,所以想要多看幾眼嗎?” 玉染聞言,原本還算寧靜的心情立刻就被打得混亂。她的柳眉輕皺,朝著容襲那兒走去。在走到容襲身邊的一刻,她的目光往桌案上容襲畫到一半的畫上瞥了眼,發現雖然畫上的女子只是剛剛被描好了輪廓還未上色,但顯然就是她自己。 “是我?”玉染癟眉問道。 “是啊,就是阿染你?!比菀u毫不躲避地點了點頭,一張風華絕代的容顏上露出了極為艷麗的笑容,他還刻意地朝著玉染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向玉染討要著贊美。 跟個孩子似的! 玉染挑了挑眉,接著雙臂抱胸道:“我記得就是你之前畫了我一幅畫,后來落在了華君的手里,結果才讓華君有了一個點子,想要尋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人來‘侍奉’你左右,讓‘失憶’的你可以稍微松下心來?!?/br> “確實如此?!比菀u笑著點頭。 玉染知曉就算她這么繼續盤問下去,也問不出一個真相來,于是便索性直接開口道:“你故意讓華君在你‘失憶’的時候看到你之前畫的我的畫像,又故意讓‘失憶’的你表露出一副似乎仍舊對遠在寧國的赫連玉十分念想的感覺,華君派來監視你的暗衛自然會將這一情況回稟給華君,而華君也就有了之后找到江湖之上以易容出名的紅月閣這件事。同樣,順理成章,我便成了‘假扮’成赫連玉進入華國王宮那個人,接著聽從華君之命‘侍奉’于你左右,成功地接替了原本在云華殿監視你的華君的暗衛。容襲,你好思量??!” 玉染的贊美一聽就是意味深長的,她將容襲的想法直接捋清告訴了本人,這也未嘗不算是一種狠心的做法。 容襲將玉染的話都聽了進去,半晌的沉默,他忽然微微一笑,接著將手中的畫筆輕輕擱在了一旁,抬眸細細地望著玉染的面龐。 容襲溫潤俊美的容顏在這一刻愈發柔和了起來,他將自己的語氣放低,隨后緩緩開口道:“阿染,人總會那么幾分不得已,你有不得已的,我自然也有?!?/br> “是啊,所以我其實根本怪不得你?!庇袢竞苷\實地開口。 容襲無奈一笑,“可是你剛才說得話難道不是在責怪容襲對你的利用之心嗎?” “因為我沒有其他可以責怪的人了,除去我自己,至少是沒有一個可以讓我直言說責怪的人?!庇袢镜难酆熭p垂,清淺的笑意里竟是劃過些許苦澀。 容襲微微一怔,接著卻輕笑著溫和開口道:“這應該是容襲的殊榮吧?” “那容襲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玉染輕笑出聲,不知是帶著何種意味,但顯然不是因為高興。 容襲裝作認真思量,許久過去,他才好似頗為嚴肅地說道:“若問容襲的心中是否對阿染你的做法有任何介懷之處,那自然是有的?!?/br> 玉染的表現很安靜,似乎是在等待著容襲繼續說下去。 容襲只是略作停頓,便接著眼底陡然一深,他這么說道:“我最介懷阿染你的不是別的事,而是你從來都不愿意面對你內心的真正想法?!?/br> 玉染聞言,驀地一愣。 “真正想法?”玉染的眉眼微動,眼底的神情深不可見。 容襲朝著玉染溫和一笑,曬然說道:“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在這一世上能夠聽得阿染對我說一句‘容襲,我愛你,不論我們之間隔著多少的難處,不論我們的身份到底存在著多少的距離,只要我們彼此相愛,就能夠一直走下去,永遠在一起?!?/br> 玉染渾身猛地一僵,她一手下意識地扶在桌案邊沿,一雙鳳眸眼簾低垂,讓人根本看不清她此刻的心情浮動到底有多大。 “只是我知道,阿染你是不會說的,至少現在根本沒有這個可能。因為你一直都在騙自己,騙自己說‘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最介懷的就是阿染你的這個想法,因為只要你一天擁有這個想法,那么我對你的愛你就永遠都不會真正收進心里?!比菀u說到最后,聲色越發的溫柔繾綣,似乎他在訴說的不是一件很殘酷無比的事實,而是一句句溫柔到無懈可擊的深情話語。 容襲的話語字字誅心,就這么硬生生地扎進了玉染的心底。 玉染的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容襲說得話,每一句都是正確無比的——她無法反駁,也根本反駁不了! 有的時候,她是真的問過自己,她到底為什么會和容襲走至今日的地步? 明明,她前世最悲哀一件事就是眼睜睜地看著“容襲”死去。 為什么,為什么這一世的她反而要處處針對容襲,處處與容襲為敵呢? 她不知道啊,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能,是人心不同了吧…… 當一個人的心從本質上發生了變化的一刻,那么她的人生軌跡也會就此改變。 “容襲,你再這么坐在這兒畫下去,難道不累嗎?早些去再歇歇吧?!庇袢驹挳?,便想轉身離去。 誰知,就在這一刻,是容襲伸手緊緊扣住了玉染的手腕,讓玉染硬生生地停下了即將離去的腳步。 “阿染,不是我累了,是你累了?!比菀u看著玉染的纖瘦背影,眸光微動,語氣溫柔地糾正道。 “我沒有?!庇袢镜穆曇袈犉饋韾瀽灥?。 容襲笑著反駁,“你有?!?/br> “都怪你……”靜默良久,玉染背對著容襲忽然出聲。 容襲詫異,卻沒有阻止玉染說下去的意思。 “都怪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有你在,我根本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庇袢景l誓,如果她是清醒的話,她一定沒可能說出這種話來。因為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的道理可言,不過只像是個孩子一般在無理取鬧,將所有的責任都盡可能地推到離自己最靠近的那個人的身上。 容襲無奈失笑,但是手下也慢慢地將玉染給拉回到了自己的身邊。他望著玉染面無表情的側臉,故意笑著說道:“你都怪我好了,都怪到我的身上的話,有一日心疼的還會是你自己吧?” 這種煞風景的話也就只有容襲才說得出口了吧? 玉染猛地回過神來,一雙幽深的鳳眸里閃出了逼人的銳利,她就用著這般凌冽地眼神從容襲的臉上掃過,接著一言未發,直接甩手走出了寢殿。 而寢殿之中獨獨留下容襲一人在那里失笑不已,他不過就是說了句實話而已,阿染她至于嗎? 不過,也算了,至少容襲覺得現在的心情還不錯。 至于回了偏殿的玉染,腳步匆匆地就推門進了主廳,直接與一人迎面撞上。 玉染用著郁悶的眼神抬頭看向那個與她撞在一起的人,才發現赫然是帶著一副詫異神情的慕容安瀾。 “阿玉你回來了???我還剛剛準備去四哥那兒找你呢!對了,四哥那里怎么樣啊,有沒有稍微恢復一些?”慕容安瀾有些高興地問道。 倒是玉染,一聽到來人提起的又是容襲,當下直接微笑著應聲道:“他?好得很!”